来到别苑,各殿物品陆续清出,如小山般堆满庭院。处月林夕望着那片老旧杂乱,惆怅百结思绪万千,心中默念:“人生一雁过,来去应洒脱。娘亲生困在此,女儿不许您再为他人执念,永囚别苑。原谅我的任性!夕儿的爱伴您随风而去,轮回重生亦或化羽归仙,随您所愿。”不再留恋,她转身进了寝殿。
“老天不睁眼!”陆小歌依旧岔岔不平抱怨:“祖冬儿到底是何方妖孽?为何每次都能逢凶化吉?”
“哎!”无奈的冷清芊望向小腹。“真是羡慕你们,说有孕就有孕!”
“早说过让你寻医长求副药,成婚几月了,肚子还没点动静。”
处月林夕的打趣,惹来冷清芊白眼。“现在求来何用?乌干又不在家!”
“乌大哥在不在,跟求药有何关系?”陆小歌不解问。
“小丫头,你不懂!”
整个寝殿失去鲜亮,蒙上了岁月的黯淡。每个角落一尘不染,梳妆台上的铜镜锃亮,桌面仍摆放着胭脂粉盒,饰物玉梳。床榻卧具虽失了颜色,却清新整洁像似等待主人随时安眠。
“王主对兰娘娘用情至深,这些年了,她的遗物依然原封不动。”冷清芊感叹道。
“人都不在了,要这些又有何用?”处月林夕浮上悲伤,却不明抱怨。
“小嫂子,你是不是心中对王主有了介怀?”陆小歌轻轻问。
“说没有是假的!”她环顾四周,只觉一切太过刻意。“不知为何,总觉得他对我娘亲并无那样情深,这别苑种种,更像是给活人看的。”
“也不尽然!芊儿想,若无王主朝夕陪伴、宠爱专情,兰娘娘又怎能熬过人间至悲遭遇?”
坐在铜镜前的处月林夕,对着镜中的人儿入神。“桃李年华即被折磨至香消玉殒,真的熬过了吗?哎...许是我多想,我只觉得悲凉!不知当年娘亲坐在这铜镜前,是何样心境?”
“小嫂子看。”陆小歌翻开台上的宝盒。“这些首饰款式虽老,但做工精美考究,定是工匠巧思打造。说明王主对兰娘娘是用心的!要不带回去,做个念想?”
“希望是!”处月林夕接过宝盒,寻得一枚珠钗,款式简单无繁杂琐碎,正合自己心意。仔细端详,只见它珠润莹亮被银缕半裹,如日月亦或星辰般闪耀。“喜欢!来...咱们姐妹每人挑一件,剩下的给秦九言与丁克,分给有功的宫人。”
“我就挑这件短坠步摇,愿兰娘娘在天之灵,保佑咱们平平平安。”冷清芊将步摇斜插发髻。“歌儿,好看吗?”
“嗯!好看!那我挑哪件呢?这件太花哨不适合,这件又需配霓裳华服...”陆小歌犯了难,倒空宝匣,将首饰一一摆在桌面认真挑选。“就这件啦!正配我陆侠女。”
“哎呀...从前我跟歌儿般,就是一汉子。自打成亲后,突然间竟懂得了温柔,沉溺在他的宠爱下,变得依赖又多愁善感。”被陆小歌可爱模样逗笑,望着手中珠钗,处月林夕对着铜镜戴起。“芊儿,你呢?”
“我?”冷清芊微微一笑:“乌干没心没肺,既不体贴也不浪漫。但我的话只要入了他的耳,那就成了圣旨,绝无半句反驳。没有轰轰烈,却让我特别踏实!”
“歌儿真羡慕你们!”陆小歌双手托腮,听着二人婚后感言,满脸向往。“我今生,定要寻个向你们夫君般的男子,尊重相守、一往情深。”
“定会如愿!等重启希岸阁,我打算将桃园改为纳贤之所,汇聚天下良才畅所欲言,那时小嫂子定帮歌儿选一佳婿。”
“上阳信救我一命,却也负我真情,也算是两不相欠。”她为那不同路的男子,浮起悲伤。“他已习惯守住所拥有的权利,卸下防备与争斗便不得活!小歌绝不如此度日,他亦不会为我改变。或许,我只不过是他偶然心动的女子罢了!”
“都怪我!”处月林夕心疼地抚着她额,却在抬眼间,瞥见了她选的那簪,顿时惊愕不已。稍稍思忖后,取下自己的银缕珠钗,插上陆小歌发髻。
“林夕!”冷清芊随即惊呼:“二钗合起,不就是那日咱们看的什么图腾?”
“嗯?”不解的陆小歌,照向铜镜,猜测道:“难道这是一对儿?”
“天狼道?”她彻底懵圈,这些日子以来,所有努力理清的,好似皆被推倒重来。“娘亲为何会有?我要去找管楼。先去告诉他们,别苑唯这间房不动。就说我留来此间,以备日间劳累时小歇。”
“好!”
…
与其他叛贼不同,管楼被单独关押在刑部死牢。这里皆是将死囚徒,不仅把守森严,且牢狱环境极差,犯人脚镣腕锁不离其身,狱卒更是苛严冷酷。
“吃饭!”
管楼对狱卒扔进来的窝头与半碗清水毫无兴趣,靠在墙角并未动弹。没多会儿,牢头骂骂咧咧领人而至,那满脸赔笑的狱卒,开了牢门收起牢饭。由后头的狱卒换上精细饭食,摆在管楼面前。他抬眼望望那人,目光冷冽问:“有人等不及了吗?”
“进了死牢没人能活着出去,这有酒有肉,公子还是趁时享用!”牢头恭敬劝道。
“放着!”管楼再度昂起头颅,闭目倚靠墙上。
“公子莫要为难小的,咱们奉命伺候您用膳,怠慢不得!”
那牢头看他沉默不理,便收起笑脸,命令道:“来啊!请公子用膳!”
“是!”
四五个狱卒一拥而上,任凭管楼如何挣扎也只不过是案上鱼肉。没让几人多费事便完了差事,收拾完残局随牢头满意离去。只剩下乱草之上的管楼,万般不甘地怒红双目,愤然疾呼:“我父亲是处月明伦!冤枉!啊~”一口鲜血喷射而出,他咬紧牙关,忍受腹中刀绞剧痛。
一炷香后,狱卒为匆匆赶来的处月林夕等人领路。“长公主请!”
“管楼呢?”
“回公主,他饭也未食,大概是在熟睡!到了。”
“门打开,你下去!”
那狱卒开了门,又望望俯卧着纹丝未动的人,安心的告退。
“你个混蛋,公主来了!”冷清芊踢踢管楼。
“小歌!”感觉到异样,处月林夕慌忙上前。三人合力将他翻身,却被七窍流血的恐怖模样,吓得后退几步。
陆小歌壮着胆探向那人气息,掐向人中。“还有口气!”
“管楼!醒醒!”处月林夕蹲下唤道。
悠悠还魂的管楼,一把抓住处月林夕手腕,瞪大双目拼劲全身力气,却也是断断续续呜呼道:“冤...枉!天狼...灾...星,杀杀...”他的身体突然剧烈抖动,而后又直挺欠身,怒指远方:“处月...明...泾,是是...天....天下,最最...”
满腔愤恨的管楼,虽有太多话想说,却终敌不过五脏具焚的毒伤,呼出了最后一丝怨气。
“他死了!”
二人掰开处月林夕腕上的手,扶着呆愣的她走出死牢。她满脸惊恐,陷入无边暗黑,喃喃自语:“是他杀了管楼!他究竟是何样的人?”
“不能听管楼一面之词,死前还不忘挑拨。”冷清芊劝道。
“莫再管这些!他沾你满身血污,又不知中的何样毒物,需要赶紧清洗。”陆小歌拉着二人匆匆出了宫门。
早就侯着的赵计进,紧张问道:“公主怎么了?”
“回青府再说!芊儿姐,扶小嫂子上车!”
“坐好了!”赵计进跳上车辕,挥起马鞭:“驾~”
...
西南将军府,龙虎堂内,武顺才与几人商议对敌策略。忽地,一营兵满面尘土而来,像似刚历经过生死。“报!月莹军从封锁线东北角攻入,密云、魏郡城破,还有...”
“啊?”武顺才震惊,追问:“还有何?”
“来县、里未郡的粮仓,被潜伏在城内的月莹军所烧!”
“住口!”堂上一片议论,武顺才怒斥。“朝廷当真要与我西南开战!欧阳时,你不是说有十足把握?为何会突然攻城?又毁我粮仓?”
“属下是接报说,麻烦已除京城大乱啊!”欧阳时一时不解,随即又报:“将军,月莹军派散兵从守力薄弱的犄角袭扰,定有所图!”
“一天之内连占俩郡,又精准焚烧粮仓,这叫袭扰?”赖茅鄙视反驳:“属下认为,京城危机已解,朝廷故放烟雾迷惑,趁我等放松警惕之际,正式平复西南。”
“东北处非月莹军主力,只因抓住我方将兵力集中部署在中线的缺陷,才从一角撕破防线。末将认为应及时调整战略,大军主力仍放中线,将后方兵力压至两角,才可保战线长久稳固。”额图谏言。
“额将军所言极是!”赖茅附和:“还要集结兵力,夺回两郡城池,以保战线完整,才可长久划立大月中线。”
“将军不妥!”欧阳时信心十足,略带嘲讽:“下川之变,他们隐忍至今,只敢从蛮荒之地下手。这恰恰证明,月莹军兵少将稀弱势之态。故意撕裂犄角,引我方分散主力致中线空虚,以解除西南高压态势,稳其民心。属下认为,既然朝廷已率先开战,若西南仅仅是守住战线,不借势向前,那将永困西南动弹不得。将军何不趁机,大军中线压境,直取京城?”
“欧阳时!”赖茅怒声斥责:“你可知一旦放任犄角不管,集结重兵攻入月莹军中线,恐怕还未到达京城,西南就已被从东北而入的月莹军所灭!”
“额图,东北方约有兵力几何?”武顺才问道。
“回禀将军,据估约不到十万!”
“十万?”武顺才不屑一笑:“整个月莹军总才不到五十万兵力,竟在犄角处大幅押宝,真是天助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