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笔趣阁 > 网游小说 > 苍天岂容误苍生 > 第五章 当朝第一人
  徐登:“司马这是过来巡岗么”

  这个“司马”,自然是指官衔。

  “司马司马”点头,“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不得时不时燎一燎这帮兔崽子的屁股”

  身后的卫士都笑,看来,这位“司马司马”虽然是新官上任,但已同下属已打成一片,关系着实不错。

  “司马司马”向郭一招手,“猴崽子过来”

  郭一含笑走上两步,“司马司马”一伸手,捏住了他的面颊,“愈发水嫩了珠圆玉润,直似个小娘一般怎生长的乃公爱煞了”

  “乃公”,“你老子我”也。

  郭一并不闪躲,只是夸张的连声“哎呦”,“司马轻手轻手到底大庭广众,请稍存体面稍存体面”

  “司马司马”哈哈大笑,松开了手,目光转向其后的露车,于是便看见了何苍天,不由微微一怔,脸上露出了一丝讶异的神色。

  什么鬼那个孙虑见到俺的时候,好像也是这般表情这位未来的何监工,到底是生的太帅了还是太丑了

  千万不要是后者啊,俺也不要求您“美丰仪”,但目下可是一个真正看脸的时代,若生的太丑了,以后可就不大好混喽

  “司马司马”的目光转回徐登,向着露车的方向努努嘴,“徐令,两筐菜这是闹哪一出啊”

  徐登微微苦笑,“送永宁宫。”

  “司马司马”愕然,“送菜”顿一顿,“还要劳你徐令的大驾”

  随即醒悟,微微压低了声音,“还另有面禀皇太后的事项”

  徐登点点头。

  “司马司马”的脸色沉了下来,“必定又是孙虑那小子的主意了”

  徐登叹口气,不再做表示。

  不否认即是承认,“司马司马”微微咬着牙,“那小子过东宫才几天已生出多少事情来”

  顿一顿,“太子啥都好,就是唉”

  徐登默然不语。

  这个话题不能再谈下去了,“司马司马”:“好罢,我就不耽搁徐令的功夫了,我呢,也快下值了,徐令办完了差,若还有空,请到直房来坐坐”

  “好,若有空,一定叨扰司马。”

  “司马司马”回头,大声问道,“都验过了吗”

  卫士们轰然答道:“验过了”

  “司马司马”转回头,伸手一让,“徐令,请吧”

  至此,轺车已不能进门,乘客们都要徒步;反倒是拉货的露车可以进门,但御者不能驾辕,只能徒步牵挽驾车的牛,缓缓而行。

  一过宁福门,迎面是一条宽阔的长巷,没等何苍天看明白,一行人已再次右转,进入一条窄巷,这条巷子亦极长c或曰极深,几不见尽头,其右首边即是殿垣,而左首边

  “呶,”郭一向左首边的宫区扬了扬头,压低了声音,对何苍天说道,“这里就是弘训宫啦。”

  宫墙高大,内里风光不可见,何苍天亦压低了声音,回回头,问道,“那那边儿呢”他指的是那条宽阔的东西向长巷以南的宫区。

  “那里是永福省。”

  “永福省”何苍天转着念头,“是皇子们”

  “对啦”郭一低声笑道,“你来洛阳没几天,倒很听了些宫里头的消息嘛”

  俺不是听人说的,俺是在书上看的。

  目下,除了露车的御者,左近并无他人,走在前头的徐登虽听到了他们的说话,但并不加干涉。

  郭一的胆子也大了起来,“方才那位司马之前是咱们东宫的人刚调过宫城没多久一个月还不到”

  “哦他的大号是”

  “一个雅字。”

  司马雅果然是你。

  “司马督是好人”郭一絮絮叨叨,“我们一向相处的好”顿一顿,“司马督其实是宗室,只不过是疏属都出了五服了所以,也没沾到这个姓氏的啥光”

  这个“督”,自然是司马雅给役东宫时的衔头了。

  前边的徐登终于开口干涉了,“好了,少说两句罢”

  郭一吐了吐舌头,闭嘴了。

  走了一百几十米的光景,左前方宫墙又现一门,人c车停下。此门的级别较宁福门又低一档单门道。何苍天抬头觑望“保泰门”。

  而长巷远未到尽头。

  至此,连露车亦不能入门,何苍天将两筐菜搬下车来,郭一低声说道,“你悠着些还有好长以一段路要走。本来正经给弘训宫送货,不是自保泰门进的,露车还可以沿着巷子往前走挺长一段路”

  徐登咳嗽了一声,

  郭一赶紧打住。

  三人鱼贯而入。

  虽然已做足了心理准备,但一过保泰门,一眼望去,何苍天还是微微倒吸了一口冷气。

  豁然开朗,气象万千

  他的脑海中跳出的第一个念头是“天街”。

  这个“天街”,指的是故宫乾清门和保和殿之间的那片开阔地,也即紫禁城南朝北寝之分野,而眼前格局仿佛:大块青砖铺就“天街”,以南,殿宇巍峨,明显就是皇太后正殿,且遥遥可见,分前殿c后殿,另外,太后三卿的治所也应在彼,是为“南朝”;以北,正中是一座三门道宫门,宫墙东西延展,裹住其后的千百殿阁,是为“北寝”。

  故宫的“天街”,是整个紫禁城的南北分野,而何苍天目下身处的弘训宫,只是整个宫城的一个宫区而已,但那份气魄,已隐隐然仿佛一个“小紫禁城”了

  入保泰门之前,何苍天想象弘训宫,说到底还是以紫禁城的慈宁宫为模本,现在方晓得,慈宁宫哪里可以相提并论

  这才醒起:两汉皇太后仪制之尊贵,犹过于皇帝,譬如太后三卿卫尉c少府c太仆,便位在皇帝同号卿之上。曹魏抑制后戚,太后三卿位在皇帝同号卿之下。晋承魏制,却恢复了太后三卿的地位又一次位在皇帝同号卿之上。总的来说,晋的皇太后的地位虽已不如两汉,但依旧远非后世如明清者可比。这个弘训宫,若一定要较之以紫禁城的哪个宫区,那只有宁寿宫勉强可以相提并论宁寿宫是乾隆为自己营造的退休之所,或可曰“太上皇宫”,前朝后寝,楼观苑囿,无不齐备,是具体而微的一个“小紫禁城”。

  也巧了:弘训宫c宁寿宫都位处整个皇宫的东北隅。

  一行三人,自然右折而向“北寝”。

  不是自三门道的正门入,而是入自东首的一座单门道偏门。一个小黄门堪堪打里头赶到门口,走的气喘吁吁的,说是“陶令请徐令往载清馆”,于是便前面带路。

  何苍天挑着担子,既不方便扭头拧脑,此处又不比玄圃,不敢再左顾右盼,这座宫门叫啥名字,就没顾得上瞻仰。

  这种情形愈往后愈甚。郭一的提醒一点也不多余,他们穿过一道又一道宫门,经过一座又一座殿阁,直似没有尽头果然“好长以一段路要走”而这副担子,初初上肩之时,觉得稳稳当当,时间长了,乃见分量愈来愈沉重,愈来愈晃荡,不能不全神贯注,不断调整呼吸,维持平衡。

  唉,这劳动人民哪里有那么好做

  而前头带路的小黄门以及徐登c郭一趋步而行,步伐甚快,何苍天哪里还顾的上什么“见证历史”全副心思气力都摆在肩上,不敢落后一步,更怕一个不小心,打个趔趄,那祸可就闯大了

  经过的殿阁c宫门,姓甚名谁,何等模样,都顾不得了,唯一能够确定的是,他们已经过了正寝的前殿c后殿,依旧继续北行。

  一路上,何苍天虽然全力以赴的同担子较劲儿,但依然能够感受到,落在这两筐菜上的一道道诧异的目光。事实上,不需要郭一解释,何苍天也想象的到,正常往厨下送菜,怎么可能自正寝之南也即“北寝”之正面入,一路招摇而北

  自入“北寝”,安检便告完结,一路上再没人向他们罗唣,偶尔有熟识的宦者同徐登打招呼,都是恭恭敬敬的称“徐令”,包括那个带路的小黄门在内,没有一个多嘴发问,这两筐菜到底啥个来头

  终于,一行四人进了一所偏院“载清馆”到了。

  此处格局虽不甚宏大,但花木扶疏,泉流宛转,精洁异常,确有“载渌载清”之感。

  郭一示意,何苍天小心翼翼的放下了担子,直起身来之时,只觉得浑身百骸,无一不酸,无一不痛,而肩膊火辣辣的,多半是磨破皮了。

  一个宦者遥遥的迎了上来,“老徐”

  一听这个称呼,就晓得来者不但位份同徐登相当,而且两人是极熟的朋友,多半就是那位“陶令”了。

  果然,徐登:“老陶。”

  “陶令”,应该就是弘训宫黄门令了。

  老陶走近,目光落在两筐菜上,眉头皱了起来,“好嘛,又玩出新花样了怎么样先送厨下吧”

  徐登摇头,“不行太子亲谕,这两筐菜,必要呈皇太后御览的。”

  老陶愕然,“啊”

  何苍天心里亦同时大大的“啊”一声。不过,他的脑回路自然不同于两位黄门令,随即便想到:若“呈皇太后御览”,那这个担子,是不是还是由俺这个东宫给使来挑呢如是,俺岂非有机会当面瞻仰皇太后的慈颜了

  哈

  咱们这位杨太后,当年可是有“美映椒房”之誉,现在虽徐娘半老,但“太后以天下养”,一定风韵犹存,介个,哇

  啊不,俺的意思是,咱们这位杨太后,目下是天下第一人,俺如果能抓住这个机会,给她留下一个良好的深刻的印象,

  岂非对今后出身,大有助益

  他的念头还没转明白,老陶苦笑一声,搓了搓手,“好罢总是阿奴对阿婆的一片孝心”

  阿婆,祖母也;阿奴,意义甚泛,具体含义,要看语境,此处祖孙相对,就是孙儿的意思了。

  顿一顿,老陶:“不过,现在可没法子给你回太傅来了,爷囡俩还不晓得聊到啥时候呢你只好先在这里等着了”

  太傅

  何苍天心里一跳。

  徐登:“太傅”

  老陶:“是,经已呆了小半个时辰”走前一步,微微压低了声音,“把我们都赶出来了里头就爷囡俩”

  此话的意思是太后父女正在商议机密事情。

  虽然压低了声音,但老陶并未刻意回避郭一等人包括何苍天这个小给使,可见,太傅c太后平日相见,基本上都是这种模式“把我们都赶出来”,因此,大伙儿都不以为异了。

  徐登点点头,“好,我就在这里等着。”

  此时,何苍天注意到院内另有一不同寻常之情形:

  阶下东首,齐齐整整站着一队兵士,二十来人,个个身材魁伟,顶盔掼甲,腰悬佩刀,手拄长枪。

  这不能是载清馆的卫士啊

  载清馆莫说院内了,就是院门口,都未设卫士,只站了两个小黄门而已。

  就算载清馆设卫士,也不能是这样奇怪的格局呀

  还有,这班兵士,非但衷甲,而且顶胄

  就连万春门的卫士都没有顶胄啊

  对如此不同寻常之情形,徐登c郭一也好,老陶也罢,皆未有任何惊怪的表现不以为异。

  他们不以为异,何苍天的心里,却是大起波澜

  是了,这班兵士,必是太傅杨骏的卫士

  身为臣子,居然以甲士兵仗随扈,出入禁中

  不错,正是如此。

  史载,司马炎驾崩,“梓宫将殡,六宫出辞,而骏不下殿,以武贲百人自卫”,载清馆这儿,才带了二十来号人,不算啥,不算啥。

  何以牛掰至此

  这位杨太傅,以后父之尊,假黄钺,录朝政,百官总己以听;凡诏命,皆出其胸臆,皇帝省讫,入呈太后,然后行之。在此过程中,皇帝只是例行程序之一,连“橡皮图章”都算不上;而在政事上头,以纯孝著称的太后又怎会驳自己老爸的面子太后才是正经的“橡皮图章”呢什么“一人之下c万人之上”“一人之下”四字,竟可以删去了俺们杨太傅,真正是当朝第一人

  所以,牛掰至此。

  自己方才还在打太后的主意自己打的,难道不应该是这位杨太傅的主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