胳膊拧不过大腿,邓义再是不情愿,也只能抽抽泣泣地说了原因:

  “我弟弟生病了,要一大笔医药费,家里没有那么多钱,我就想着c想着这些东西一直放在工具间没用,不如先借出去换钱

  九爷爷,你相信我,我真的只是想先拿出来借用,等以后有了钱,我一定会还给梅伯伯的

  你们别把我送去派出所好不好我不想让我爸伤心,也不想让我弟弟知道我c我”

  有羞耻心就好,有羞耻心,就证明邓义真的只是一时想岔了,掰一把,还能给掰回来。

  郭九疑惑地问了一句:“你爸原来工资不是还拿得挺多吗不能跟厂里先预支工资”

  一说起这个,邓义的脸色就有些激愤:“我爸他们算的是计件工资,厂里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多少活儿给他们做了,平常只能领到基本生活费。

  厂里说是进不来钢材这些原料,就没办法开工,但是我知道,不是进不来原料,是这些钢材的指标都被厂长拿出去倒卖了”

  安幼楠微怔,很快就想了起来。

  现在正是计划经济与市场经济价格双轨制并行的时候,计划内的调拨价和市场价两者之间差距比较大。

  有价差就有利润,有利润就有人钻空子,田友贵就是其中一个脑筋转得灵的,只是他这脑瓜子转得灵,是只为了自己进账。

  而厂里靠计件工资过日子的工人们,因为没有原料就没办法加工,只能紧巴巴的拿着基本工资过日子。

  家里的老人孩子有些小病小痛的,捱一捱也就过去了,一旦得了大病,又没地方报销,可不得愁死

  凌少乾的脸色很不好看:“你说的是真的你爸是在哪个厂你都能知道这件事,你爸他们不可能不知道吧,为什么没人去告他”

  “没有证据怎么告”邓义一脸的忿然,“我是有一次听到厂长跟人谈事,才知道这件事的。

  可是就凭着听来的,说出去谁能相信我爸他们有一个工友倒是向上面举报了,可是上面没查出来不说,我爸那个工友还被换到最累最苦的岗位去了”

  郭九气得用力一跺脚:“这些蛀虫简直是太无法无天了难道就没人管一管吗”

  凌少乾想说什么,又闭上了嘴。

  安幼楠则琢磨着这事,陷入了深思。

  跟那些合法捕捉市场商机,利用商品价格差别进行倒买倒卖,满足消费者需求c促进商品流通体制的“二道贩子”不同。

  “二道贩子”说到底做的是促进商品流通的事,可是现行的双轨制来倒差价,那还真对社会对企业没有任何有利的促进。

  据1988年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某学者的数据统计,国家控制商品的价差为1500亿元以上,银行贷款利差为113881亿元以上,进口所用外汇牌价汇差为93043亿元以上。

  三项合计总价差为3569亿元以上,大约占到当年国民收入的30。

  上面也很快看到了双轨制这一弊端,在这份数据出台后的第2年,就对相关问题进行了整改打击。

  这么一项重大的决策,肯定不是短时间内就能成形的,也就是说,可能在这个时候,一些学者研究员就已经发现了这里面的问题。

  那么,她能不能

  “小楠,小楠”凌少乾轻声把安幼楠从沉思中唤醒了回来,“你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安幼楠脸色有些慎重:“我在想,能不能在里面推一把力,把这个脓包尽早挑破。

  不能让这个脓包继续扩大了,否则老百姓不满,上面丧失了公信力,社会就会引起动荡的。”

  凌少乾只迟疑了片刻,就做了决定:“我回去找凌东方,请他帮忙,把这件事反映上去”

  位子,决定了人接触的圈子不同。

  以凌东方现在的职位,把这事儿反映上去,中间可以省略掉很多层级,效率应该是不错的。

  为了国事,家事上跟凌东方那边低低头,凌少乾觉得自己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安幼楠却是有些犹豫:“军政的路子不同,会不会就算反映上去了,效果也不大而且”

  而且昨天凌少乾才跟凌东方那边决裂,今天就回头去找人,还不知道凌东方会怎么给凌少乾冷脸和刁难呢

  而且安幼楠知道凌东方对自己的态度,对凌少乾来说,这根本就是不可能调和的矛盾

  凌少乾知道安幼楠担心什么,握住她的手笑着安慰了一句:“他能怎么样,见我回头,心里得意了,最多就是骂我打我一顿吧”

  “哼,说不定骂完打

  完,还不办这事呢”不知道什么时候,梅文钊也站到了几人身后,满脸都是对凌东方的不满,

  “少乾,你刚才说的回头是什么意思你跟凌东方闹翻了为什么”

  凌少乾有些尴尬,在梅文钊的瞪视下还是老实答了:“他反对我跟小楠在一起”

  梅文钊的情绪一下子就激动起来:“他反对他凭什么反对小安有哪里不好,独立c自强,还这么有本事,完全就跟小真一样

  他自己被屎糊了眼,只知道什么根正苗红,弃了鸿鹄,找了家雀,就要你也照着他的眼光去找对象

  少乾,我告诉你,你不用去求他我有个堂兄现在正好在政研室当主任,我去找我堂兄就行了。

  不过,光是这么几句话转过去怕是不行”

  安幼楠赞同地点了点头:“最好拿出证据,再有一篇深度分析的调研材料一起,这份量就足了。

  梅叔,我师母是京大经济系的副教授,我可以请她帮忙找找人,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愿意做这个调研。”

  其他人说的话,邓义不太明白,但是安幼楠说的证据,他是懂的,这时也不觉得安幼楠是个坏女人了,立即就踊跃开了口:

  “那个田厂长一般隔两三个月就会卖一批指标,我可以盯着他,等他跟人谈买卖的时候,把你们叫过来抓住人”

  男孩瞧着挺硬气挺担当的,一到处理具体事,还是暴露出了自己的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