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锵锵锵”
“起来！”
霞飞用指关节敲了几下桌子，正在熟睡中的杨月被吓了一跳，她震颤了一下，才慢慢抬起睡眼朦胧的脸，嘴巴旁边竟然还有口水没擦净。
“你来干什么？”
霞飞摆上新的茶杯，提着办公室内那个能够显示温度的小电水壶往杯子里面倒热水。
杨月揉开了眼睛，看见面前的这个人是霞飞以后，做在椅子上赶紧往后挪了挪，椅子蹭地板，好大声。
“你……你怎么在这？”
杨月有点惊慌道。
霞飞一听笑了：“这是我办公室，我怎么不能在这？”
“那大半夜的你还来啊？我以为你不会来了呢？”杨月也意识到刚才问话的不妥，连忙补充道，杨月说着，用手拉了拉脖子上的表带，把表从衣服里头拉了出来，打开表盖儿看时间，睡着的时候没有时间的概念，他要知道现在几点了。
“我在南平宜居城，也没有别的地方去……等等！”霞飞刚开口，话却已经说不出来了，他看见了那块表！就是那块他去年丢在南平宜居城的，他确信没有看错，那是他做梦都在想的！
他根本等不及了，伸手就要去拿，杨月却立刻将表收进脖子下，然后警觉地又朝后挪了挪道：“你干什么？”
“你那块表，给我看看！”
霞飞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再次坐端，但语气仍极为坚定。
“不要！”
杨月摇头：“这不可能，你不要想。”
“这表是我
的！”霞飞急了。
“不行！”
杨月摇头：“还有，这表不是你的，是我的，上面是我的全家福，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说是你的。”
“你就给我看看行不行！你打开给我看看我就知道了！”霞飞是真的急了，他没控制住声音，把音量抬的很高。
“我为什么要给你看！”杨月皱了皱眉头，但是此时他发现不对劲了，因为霞飞的样子不像是装的，可能他真的曾经有真这么一块表，而且和自己的一样，杨月想道。
“你打开给我看看，我看看是不是就行。”霞飞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道。
杨月看他不像是在无理取闹，就再次将表掏出来，在霞飞的注视下打开表盖，一模一样的表盖打开后，是杨月一家的全家福，照片并没有殷色儿，很新，表针也都完好无损，霞飞可以看到此时的时间是两点十分。
“你看清楚没有！”
杨月在打开了表几十秒之后，厉声道。
“看清楚了。”霞飞回。
“是不是你的？”杨月冷着脸问。
“不是。”霞飞摇头，说话的声音很小，和刚才简直判若两人。
“那你怎么急，想要做什么？嗯？”
“我……”霞飞说道一半，说不下去了，恼怒道：“就是认错了，你想怎么样？”
“你认错了，你怪我？”杨月针锋相对。
“不怪你。”霞飞摇头，叹了一口气道：“你来什么事情，告诉我，尽量满足你吧，你留着，大业重工也对
我边惦记，我可承受不起。”
“霞飞，喔不，现在应该叫霞旅长了是吗？你真的好幼稚啊，你觉得就是我回了大业重工，大业重工能放过你？”杨月笑道：“我告诉你，你敢抢大业重工的军火，还敢扣我大业重工的船队，就凭这一点，大业重工也不可能放过你了！”杨月骄横的抬起下巴，凌人之势已显。
“呵，你真傻！”霞飞嗤之以鼻：“你难道没有意识到你现在的局面吗？大小姐！我意识到就算把你放回去也没办法避免大业重工的报复之后，我会杀了你的！”
“不！”杨月摇头，满脸自信道：“你不会，在那天晚上你的刀从我脖子上挪开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不会，我能感觉到，你本来是动了杀心了，可后来又改变主意了。”
霞飞没想到，自己的一番吓唬，没有让自己掌握谈的节奏，反而被这个小姑娘将住了军，他非常意外，但脸上却继续强做镇定道：“现在南平宜居城外十几万军队，真要打起来任何情况还未必可知，我要是穷途末路了，还在乎大业重工的报复吗？你太天真了，小姑娘。”
“不，你不会的！”杨月提高声调道：“霞飞，你就是个蠢货，城外无论是蒋系，孙系，唐系，还是谢系的部队，随时都会攻城，你拿什么守南平宜居城？就是你能守住了又怎么样？第九师团和第三舰队，对你我脚下的空中码头势在
必得，你能守住吗？你不行!”
“霞飞，我知道你接了南山省的委任状，他们给了你一个混成旅的编制，但那又有什么用？霍系部队一日不打进来，你就没有活的可能，你能在霍系打击来之前守住南平吗？我知道你和张经有仇恨，但你也并没有杀了他，我之前在空中码头，当着很多人的面还告诉过你张经的位置，为什么？因为那些我不在乎，你现在开城投降，迎四十二师入城，我代表大业重工，给你一个师团的编制！比西奉省的一个混成旅要好的多！”
“你知道我身边，有多少曾经在地下能量矿里头经历生死的弟兄死在张经的手上吗？你不知道，我和张经的矛盾，解不开。”霞飞一脸决绝。
“霞飞，那些都不重要！你不要在这里故作怜悯，你走到今天这一步，空中码头上死了多少人？数不清了吧？你能从底层混起来，到今天这个地步，甚至逼死蒋兆兴，抢我大业重工的军火，扣我们的货船，我都没有多在意什么，我佩服你！我知道从一个普通人走到你今天这一步有多难，大丈夫，相时而动！你又何必在意那几个泥腿子的性命！投向星海联邦，迎接你未来的，将是一切荣华富贵！你懂吗？你现在能做什么？你连你死去的弟兄的家人都保护不了！这就是你选的路？”
“你再说一遍！”
“砰！”
霞飞大吼着站起来，面色通红
，从腰间抽出当日他要杀杨月时水晶印变成的短刀，狠狠地拍在桌子上。
这本来就是他的逆鳞，他无法保护家人，甚至无法给南平宜居城外的那个女孩儿一口吃的，眼睁睁的倒在自己面前！今天，他仍保护不了死去兄弟的家人，保护不了宜居城内所有誓死追随他的人。
杨月说的不错，她说的极对，其骨子里面，那上等人对下等人的轻蔑与不屑，刺痛了霞飞多少年来内心的一处处伤痕，一次次自卑。
“霞飞，你就是个懦夫！”杨月被霞飞很激烈的反应吓到了，她从椅子上起来，后退了两步，脚后跟又一次顶住了身后的白墙，大而水灵的眼睛在办公室灯光的照亮下，竟然还闪出来一点儿不知名的光，她明显很害怕，但还是咬着牙咄咄逼人道：“今天你想让我看得起你，你就杀了我，如果不行，你就开城门投降！”
“你！”
霞飞是真的没想到，这个女人性子这么要强，他将刀都拍出来了，竟然还不肯让半步，他拿起刀，要杀死她，坚定自己的立场，为了南山省，为了定远星，为了他身后无数和他一样受尽苦难的下等人，但当他看见杨月的脚后跟和后脑勺已经顶在了办公室白墙上，毫无退路的时候，他又想起来当天自己在南平宜居城的城墙根底下，曾经被那个无助的姑娘，逼到毫无退路的自己!
那时候,自己也是脚后跟抵着墙
，和眼前的杨月一模一样。
杨月是上等人，他瞧不起下等人，从骨子里瞧不起，这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她看起来不像蒋兆兴那么骄傲不屑，不像张经那么阴冷残忍，他在霞飞眼里就是和自己一样，都是同样的人。
霞飞下不去手。
他最重还是将刀丢在了桌子上，可嘴里仍硬气道：“杨月，我告诉你，这不可能，只要我还在，只要我城内全旅上下五千多官兵还剩下最后一个人，我们都不可能投降，人的腰杆一旦直起来了，就永远不可能再弯下去，否则就是死！”
“那你杀了我吧！否则我将来会杀了你。”杨月的眼泪流下来了，划过精致的脸庞，两只白皙的手仅仅攥成拳头。
“我……”霞飞最终坐到了椅子上道：“我不能杀了你，要不然大业重工会报复我，我体格太小，承受不起。”
“霞飞！我告诉你，我要是走了，我回去不会放过你的，你连水晶印都拿出来了，你真以为只有张经认识，我不认识吗？只要我回去说出这个消息，无论你跑到哪儿，整个星海联邦都不会放过你的！你必死!”
“你说你都要打到最后一个人了也不投降，你都死了，你还怕什么！你为什么不杀了我！”杨月哭的更厉害了，大眼睛通红通红的，脸上全是眼泪。
“我从今天白天，一直等到你现在，你是以为大业重工真的缺你霞飞一个，还是说南平宜居城
外那么多家部队，没有人敢打进来？啊？你以为我为了什么？你真的不如把我杀了！”
霞飞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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