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周小满是被小宝推醒的。</p>
“周妈妈，快起来，我们要去外婆家。”</p>
周小满揉着眼睛坐起来，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有些无奈。</p>
天还没全亮呢。</p>
“周妈妈，你看我的新衣服，好看不。”小宝给周小满寻了鞋子，就开始显摆自己的新衣服。</p>
小家伙穿着一身淡蓝紫碎花的确良，他皮肤白，头发浓黑，看上去还真不错。</p>
“好看，特别好看，小宝穿了最精神。”周小满趿拉着鞋子，由衷夸赞。</p>
小宝高兴极了，他仰着小脸，一脸得意：“余爸爸也说我好看，说我是队上最好看的娃。”</p>
周小满这才想起昨晚的事来。</p>
她昨天累了一天，早就撑不住了，只知道余安邦在旁边翻来覆去烙饼，至于他什么时候睡的，又是什么时候起的，一点都不知道。</p>
出了房门，还没进厨房，就迎面与余安邦对上。</p>
周小满下意识睃了他一眼，这一看，忙飞快低下头，她怕笑出声来。</p>
余安邦眼眶下乌青一片，眼皮也肿了，加上之前被蜜蜂蜇的地方，还没完全消肿，整个一副被人蹂躏过的样子。</p>
余安邦也看到了周小满嘴角的笑，他狠狠地瞪了过来，才要说话，就听厨房里余秀莲在喊。</p>
“早上我蒸了红薯，你们吃完，早点过去石坝生产队。”</p>
饭桌上，小宝最高兴，一边咬着红薯，一边叽叽喳喳说话，余秀莲时不时嘱咐他两句，都是些类似见了长辈要主动叫人之类的。</p>
一老一得高兴，这边夫妻两各吃各的，谁也没说话。</p>
就是迟钝如余秀莲，也发现了不对劲。</p>
她看看儿子，又看看儿媳妇，暗道他们又吵架了。想了想，就对余安邦道：“安安，你今天去岳母家，要勤快点，有什么挑水劈柴的活，主动揽了，知道不。”</p>
余安邦还沉浸在昨晚的羞辱当中，很想赌气说不去了，可转念一想，又怕被周小满看轻，只含糊点头，算是应下。</p>
余秀莲哪里看不出儿子的敷衍，只是当着儿媳妇的面，不好再多说。</p>
到临出门的时候，她偷偷拉住了儿子。</p>
“你给我精神些，这样子去了岳家，让亲家怎么想。”余秀莲难得地对儿子板起脸，“小满如今愿意跟你好好过日子，你别出幺蛾子，不然，回头让你大舅收拾你。”</p>
到底谁出幺蛾子了。</p>
余安邦一肚子苦水没处倒，还被他妈训斥了两句，蔫头蔫脑跟着出门了。</p>
周小满可不知道这些，篮子由余安邦拎着，她就牵着小满往石坝生产队走。</p>
石坝生产队离白河生产队有近十里地，好在山路不算多，走起来还算轻松。</p>
一路上，周小满指着路上的花草河流，随口跟小宝说起小故事来，都是类似乌鸦喝水，小马过河之类的。</p>
小宝听得认真，眨巴着眼，还时不时提问，眼底满满都是对周小满的钦佩。</p>
周妈妈不仅会做好吃的，还会讲故事，真厉害啊。</p>
余安邦跟在二人后头，愣愣看着周小满的背影出神。</p>
她什么时候懂这些了，听她那意思，似乎还是课本上的。在他印象中，她初中都没毕业。</p>
有人聊天，时间就过得格外快。</p>
一个多小时后，三人就到了石坝生产队。</p>
刚进队上，就有不少人与周小满打招呼，周小满按照记忆，一一回应，又教小宝叫人。</p>
她这模样，社员们就在心底暗自嘀咕了。</p>
周小满向来脾气孤拐，今天竟然这么有礼数，真是奇了怪了。</p>
不过，这个念头也就是一闪而过，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小宝吸引了过去。</p>
小宝皮肤白皙，一双眼睛又乌黑透亮，在碎花确良的衬托下，更加好看了。偏偏小家伙嘴巴甜，不用周小满多说，就叔叔爷爷奶奶婶婶姐姐叫开了。</p>
就有人笑问小宝是谁家的孩子。</p>
周小满神色如常：“是我家收养的孩子，聪明得紧，读书也厉害。”</p>
社员们打着哈哈，知趣地不再多问。</p>
这个年头，收养孩子可不是多一张嘴嘛。再说了，人家年轻夫妻，好好的，干啥收养这么大的孩子，这里面，肯定还有了不得的内情。</p>
周小满只当做没看到大家眼里的探究，打过招呼，就牵着小宝往自家走。</p>
余安邦沉默地跟在身后，没说话。</p>
他是男人，心粗，从没想过，养了小宝，周小满要怎么与娘家这边的人说，现在看了，心底颇不是滋味。</p>
原来，之前周小满找自己闹腾，也不全是无理取闹。</p>
他确实让她为难了。</p>
这么想着，余安邦就把昨晚的那点不痛快扔开了。他三两步上前，与周小满肩并肩走着，还主动搭话。</p>
“等下，我们也给妈两块钱吧。”</p>
这个妈，自然指的是周小满的妈王桂枝。</p>
周小满惊讶地看着他，想了想，点头。</p>
她这段日子赚了不少，也花了不少，不过，先前的积蓄算起来，还真有两块钱。</p>
余安邦像是知道她所想，接着道：“我有钱，我来给。”</p>
周小满挑眉，不置可否。一个女婿半个儿，他要给钱，那也是应该的。</p>
“行，那就你给。”</p>
就这样，夫妻两一扫来时的各自为政，并排走着。</p>
很快，两人就到了周家的院子。</p>
周家不比余家，是正经的土砖平房。院子很大，用竹子围成了一个围墙。家门前，还有一口井，是整个石坝生产队，唯二的一口井。</p>
两人刚进院子，就与一个胖妇人迎面对上。</p>
“哎哟，是小满回来了。”邱蝴蝶笑了一声，就朝屋里喊，“妈，小满跟姑爷回来了。”</p>
“嫂子。”</p>
周小满与她打招呼，又让小宝叫人。</p>
邱蝴蝶笑眯眯应了，眼睛瞟过余安邦拎着的篮子上时，笑得就更灿烂了。</p>
“快进屋子坐，你哥昨天还在念叨你。”</p>
进了堂屋，王桂枝与周贵民也出来了。</p>
周贵民见到闺女，左看看，右看看，只摇头道：“瘦了。”</p>
“她哪里瘦了，你看那下巴，都分层了，”王桂枝毫不客气，“倒是安邦——”</p>
她说到这，就卡住了。</p>
因为她看到余安邦开酱油铺子似的脸。</p>
不用猜，一定是自己女儿干的。</p>
她警告地瞪了周小满一眼，又端出笑来，招呼余安邦与小宝。</p>
“你们先坐坐，我去给你们拿点吃的。”</p>
说着，又给周小满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跟着自己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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