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笔趣阁 > 修真小说 > 夫人叫我别当枭雄 > 第十五章 解连环(二)
  下午待张逸舟走了,杨劭也懒得再回明宫批奏折,喊了两个府右卫子弟跑一趟腿,便把文书全都抱回王府书房去看。予芙照例得陪他,中途有两次,他试图圈着她坐到自己腿上才肯公务,又被予芙骂了莫不是要学周幽王才勉强作罢。

  “幽王与褒姒坐则腿叠腿,立则肩并肩,饮则交杯,食则同器。一连十日不上朝,与褒姒朝夕饮宴。”杨劭撑着头笑着看向予芙,手中竹笔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水盂,末了不禁感叹一句,“这样的神仙日子,杨某的确心驰神往。”

  “又胡说些什么,我就不该来陪你。”予芙研墨的手一滞,伸手团了一张写废的宣纸就砸向他。

  “夫人不该高兴要是我耽于享乐,色令智昏,夫人岂不是凭借一己之力救了整个雍朝”杨劭也不躲,被纸团砸在了脸上仍酸不拉几道,“比起我,你自然是更向着大雍皇帝。”

  “劭哥我不是这个意思。”予芙忙解释两句,又叹了口气道,“中午我听你与张尚书谈军务,便真真切切觉得你口中的治国安邦之策,较之爹爹教与我的忠君不二,更能救天下苍生于水火。

  如今乱世,神州萧条,生灵涂炭,又哪里是因明国反了。明王未举义之前,爹爹便曾叹过当今天子亲小人,远贤臣,深恐终有一日社稷倾颓。

  只是他深信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即便天子错了,那也是天子,错的都是佞臣小人,作为忠臣只该直言死谏,就算清君侧也决不能造反。为臣之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就是头一条了。”

  “泰山不事二君的气节,令人佩服。只是雍朝治下,若有作奸犯科及为忠善者,不付有司论其刑赏,偏私狭隘,内外异法。

  若只论忠君,忠臣劝不了君王不听,难道还要拿这九州四海一同陪葬么

  你说得极是,天道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将乱世归罪于明国,实在是偏颇的很。”杨劭见予芙并未拘泥于她父亲的食古不化,十分欣喜。

  明雍之争一直是横在两人之间的一处心结,予芙既然能不落巢窠,自己体悟出一番见解,实在是难能可贵。

  他亦喜不自禁的暗叹,自己心悦之人果然处处都是极好的,清丽脱俗自不必说,见识也这般通透,竟比寻常男子更能看清天下局势。

  “只可惜,爹爹永远是我爹爹,哥哥也永远是哥哥,我即便知道他们错了,又能如何”予芙睫毛翕动,每每想起自己忤逆父兄跟了杨劭,或会有辱顾家忠烈门楣,便觉得十分愧对。可若真要她离了劭哥而去,那自己又是万万做不到的。

  她就一颗心,却总要掰成两半,仲可怀也,人之多言亦可畏,如何才能得一个两全之法,既可以与杨劭长相厮守,又能保全了顾家名声,获爹爹首肯,她实在是想不出。

  “好芙儿,错的是这世道,不是你。即便有错,那也是我强娶的你,是我逼迫你留在自己身边的,父兄要怪,便怪我独断专行就是了,你千万不要多想。”杨劭见她面色黯然,忙摩挲着予芙的手软语宽慰。

  予芙亦不愿再纠结那一时一刻解不开的难题,抬起头,强扭出一个笑容道:“劭哥,我听张尚书说,不久你便要带兵去淮阴开战,是这样吗”

  “我”杨劭一听这话,顿时心烦意乱起来。若不亲自去,黑虎营和金狮营韩广策实在不一定能震得住,淮阴之战至关重要,只许胜不许败,自己如何能放心。

  但若要是真去了,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予芙,缱绻相依不过短短数十天,便又要成年累月的见不着她,他是个人不是个神,是人就有七情六欲贪嗔痴。

  “劭哥,你去吧。好男儿志在四方,你若因我才不去,我反倒惭愧,况且”予芙也回握紧他的手,然而不等她说完,杨劭便一把将她紧紧圈进怀里闷声道:“我不稀罕当什么好男儿”

  这样一个手握乾坤之人,居然说出这般孩子气的话,予芙闻言不禁心下软得如三月春水一般,她摸了摸杨劭的脸颊柔声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劭哥,我又如何不愿时时同你在一起,只要和你一起,我便说不出的快乐满足。即便哪天你不要我了,我这颗心也决计不会再爱上别人。”

  “又说傻话,我找了十年才找到你,如何舍得不要你就是要我的命,我也是高高兴兴舍给你的。”杨劭听予芙如此剖心置腹,大喜过望,连日来一直压在他心上的隐忧霎时一扫而空,立刻捧着予芙的脸亲了又亲。

  “既然这样,还有一件事你得答应我。”予芙被他亲得痒痒了,咯咯地笑出声来,“也不要你舍命,你先答应我好不好”

  “是什么事我不能做出对不起老明王重托之事,除此之外我都答应你。”杨劭满心欢喜,予芙却轻捏了他的脸颊一下道:“你

  当我是什么人怎么可能教你做出那等忘恩负义的事情来。

  我要说的是,你去淮阴带兵之时,我想跟着燕山卫一同前去徐州,早就听说明军不拘小节征召敢入伍的女孩儿们入营称燕山,这次既要派她们去徐州,我也想一起去,就算不能救死扶伤,哪怕帮她们打打下手也成。”

  杨劭闻言骤然变了脸色,新城初定,除燕山卫等少量留下善后的人马外,大军早已开拔淮阴,且不说徐州此时满目疮痍,流寇四起,燕山卫面对的都是死伤军民,就是已经安定了,予芙他含在嘴里都怕化了,又如何舍得她劳心劳神。

  “不行”他目色流转沉暗,眉头也拧做一处。

  “你刚刚才说什么都答应过我的”予芙早料到他要反悔,咬咬唇道,“你反正也不在,我去徐州还能行仁义之事,好歹略尽绵薄之力,为什么不行”

  “这件事太危险了,万一你有个好歹我怎么办你要是累着了伤着了怎么办你一个姑娘家,不知道徐州哎”杨劭咬紧牙关不肯松口,“别的都成,去徐州我不能答应你。”

  “我也学过剑,虽说远不及你,但自保足矣。而且也不是我一个人去,一路人马都是你派的,旁的燕山卫也是姑娘,她们去得我为什么就去不得”予芙被噎得气恼,声音里已经带了鼻音,“你刚刚才说雍朝颓于陟罚臧否有所异同,怎么转眼就不认账了”

  “我知道你向来喜欢济弱扶贫的,小时候那么大点儿,玩伴儿被欺负了都要帮着去讨公道。但真刀真枪的地方和打抱不平可不一样”

  杨劭唇边的苦笑都凝涩住了,可他实在见不得予芙委屈的样子,一咬牙便想只要她高兴,实在不行就由她去。

  “那我让赵云青带府右卫护着你去总行了吧不行,要是遇到流寇怎么得了,要么我拨一队骁旗卫开路”

  “我又不是去当菩萨供着的我我也不是养在笼中的金丝雀,我也想要遵从自己所行之义。我悄悄混在燕山卫里去,你说我是新征的学徒不就行了或者你说我是赵大人的远房亲戚来投靠”予芙心意已决,皱着一张小脸哽咽道,杨劭却觉得她愈发的荒唐了。

  “不行就是不行,你这还不如要我的命。”重逢以来他全是飘在云端里的喜悦,没这么心如乱麻,更没对她这样疾言厉色过,“你不要赵云青,那我也不去淮阴了,我自己陪你去。”

  “杨劭,你怎么能胡搅蛮缠”予芙愣了一愣,登时发了急,气得推了他就跑出门外,“你这样我真的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