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到最后一节课, 马上要吃中饭了，赵墨筠突然饿得头昏眼花，趁着课间赶紧跑了趟小卖部，啃了两口面包, 终于活过来。
刚走到一楼楼梯转角, 上课铃就响了。
最后一节课是老陈的课, 要是迟到, 估计又少不了唠叨。赵墨筠把剩下半个面包封好，快步上楼。到二楼，转角忽然冒出来一个人，险些撞上。好在反应快，及时往后退了半步避开。
不过等回过神看清人之后, 赵墨筠眉尾一扬。
这是什么叫人费解的缘分。
算上第一次见面, 这已经是她们第二次差点撞上了。
张慧仪下意识的一句“不好意思”, 说完前两个字，认清了人,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赵墨筠没有那个闲心自讨没趣, 非要拿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一个字没说，直接当不认识, 越过她继续往楼上走。
“赵墨筠！”
身后的人突然出声。
赵墨筠有点意外, 还是很给面子，回头，“有事？”
站在台阶之下的人忽而冲她笑得阳光灿烂, 开口的时候, 声音比融化了的棉花糖还甜，甜到腻，“没什么, 就是想跟你说，做人，不要太得意哦。”
笑眯了眼，嘴角却提都懒得提，说完转头离开。
赵墨筠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想起那天晚上撞见的事情，什么都没有说，抬脚上楼。
到教室外面的时候，刚好陈正道也刚到。
看她上课之后还在教室外面，陈正道板着脸问：“干什么去了？”
赵墨筠把剩下的半个面包拿出来，“饿了。”
陈正道皱眉，语气当即缓下来，“没吃早饭啊？”
“吃了。”
听她答得这么干脆利落，陈正道看了她一眼，对这句话的真实性表示怀疑，“那以后多吃点。”
“哦。”
“还不进去？”
赵墨筠从后门钻进教室。
陈正道走上讲台，“上课之前说个事情。我们班呢，有不少同学有偏科的情况。有同学自发地组成小组，上次月考成绩也都多多少少有进步。我跟这几位同学聊过，觉得是个很好的办法，值得大家学习。”
看着底下开始窃窃私语，陈正道继续说：“这个分组，也不一定非要是两个人。如果你们觉得三个人或者四个人更好，也可以提出来。你们先自己选，等下午自习课，我就来把名单定下来。大家有没有建议跟意见？”
底下有人举手。
“陈瑞你说。”
“陈老师，这个学习小组，对某些同学不太公平吧。像班长这种，每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那跟他一组的人能帮到他什么啊？等于就是，没有什么好处，然后还要花时间教别人。那老师都教不会的人，谁能教得会啊？”
“我看不是班长不愿意，是某些人不愿意吧。”何诚听不惯这高高在上的语气，当即接话。
“那我说得不对吗？”陈瑞头也不回地回应。
陈正道作为班主任，班上的学生的性格多多少少都还是比较了解的，赶紧叫停，“好，别吵别吵。”
先看向坐在前面的陈瑞，“陈瑞，你说得也有一定道理。我也知道你成绩一直挺稳定的，名列前茅。但是有时候一个事情，可以分两面看，我没有指定分组，那就是说每个人都可能是帮助别人的人，也可能是被帮助的那个人。我们班，理综学得好的也不少，如果你的理综能稳定提高个十分，你觉得是好还是不好？”
一下被踩到关窍，陈瑞不说话了。
陈正道又看向何诚，“还有何诚，就你嘴快，同学之间不能好好说话吗？”
“我……”
“没举手不许说话！”
虽然大家都有点嫌陈正道唠叨，但是也只有他是真心实意为这个班，何诚不情不愿还是闭了嘴。
“好了，你们先商量商量，下午自习课我们再来说这件事。开始上课。”
*
因为分学习小组这事，这一天班里都讨论得热火朝天，商量着分组的事情。
赵墨筠本着不霍霍其他人的想法，乖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插话，不参与。
“老赵，你一个人在这儿怎么也不说话？”何诚说。
赵墨筠看过去，“说什么？”
何诚突然嫌弃地撇撇嘴，“扬哥说得对，你这个人，就是太装/逼了。”
莫名其妙挨骂，赵墨筠抄起桌子上的空矿泉水瓶就扔了过去。
她扔得高，何诚轻轻松松接住，嘿嘿笑两声，“怎么还恼羞成怒了？知道你不好意思，那什么，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咱们组一组呗！”
“哈？”赵墨筠嘴巴里能放下一个鸡蛋。
她跟何诚？
是准备手拉手一起登上年级倒数第一的宝座吗？
看出她在想什么，何诚无语，“你想什么呢？我还嫌弃你呢！我是说，我们几个人一起。”
伸手一划拉，把傅易，齐磊还有陈米扬划了进来。
赵墨筠看了下这个阵容，“…………
问：“你打过扑克吗？”
“打过啊，斗地主王者好不好。”
“那你见过一拖四吗？”
“嗯？”
“我自己什么水平还是挺清楚的，不是拖得动的，所以就这样吧。”
“那不行把林圆也叫过来，她英语好啊，老傅理综跟数学都不赖。那不就行了。再不行，去把高展拉过来。”
赵墨筠：“…………”
“你还敢真想啊。”
高展？
赵墨筠往前头一看。
去找高展的人就没有断过。
等没人的空档，陈瑞过去，“高展，我们一组吧，英语语文我都不错。”
高展做着语文摘抄，头也不抬，“我已经选好了。”
“啊？跟谁？”
高展没有回答，“你去找别人吧。”
“那可以加我一个吗？我语文英语肯定能帮上忙。”
“不用了，你去找别人吧。”
陈瑞悻悻然，到处去问谁跟高展一组了。觉得可能的人都问了个遍，结果都不是。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可能是他的搪塞之词，正要折身回去找，上课铃响了。
陈正道拿着一个登记本进来，“商量得怎么样了？”
底下稀稀落落应“好了”。
没听到有人说还没好，陈正道翻开手里的本子，“那来报一下吧。先按顺序来，要是有调整就后面再来。”
“第一个，高展。”
这个名字被叫出来的时候，全班的目光齐刷刷看过来。
不单是他那一骑绝尘的成绩，更重要的是来找他组队的人不少，但是没一个成功。回复一律是已经组好队了。
陈瑞盯着高展，她把全班的人都问过了，没有人跟高展一组。
陈正道提笔停在他名字后面，“你跟谁组了队？”
高展抬头，口齿清楚地说出一个名字。
“赵墨筠。”
“咚”一声闷响，教室角落里，原本优哉游哉坐着的人摔地上了。
本来这么好笑的事情，也没有人笑。实在是被前一个消息震得缓不过神来。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极力跟身边的人求证。
没听错吧？
高展说他跟谁一组？
赵墨筠？！
高展跟赵墨筠？！
年级第一跟年级倒数第一，这……
摔地上的人扒拉着桌子爬起来。
教室里鸦雀无声，讲台上的人却面不改色，就像是听到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名字，落笔往下写。
“好，赵墨筠。”
“我拒绝。”赵墨筠的声音横穿整个教室。
刚被震过一轮的人，又一次被齐齐震倒。
陈正道抬头往后看。
赵墨筠继续说：“这个分组我拒绝。”
*
“你为什么要拒绝？”高展追着赵墨筠到操场边，再往前就是围墙。
赵墨筠看他这不会善罢甘休的架势，停下，反问：“我为什么要答应？因为你选了我，我就要答应？”
听出她有不满，高展默了会儿，“那我现在跟你商量，行吗？”
“不行。”
转而问：“这个什么学习小组是你的主意吗？”
高展坦白，“不是，不过陈老师公布之前问过我的想法。”
听到说不是两个人的合谋，赵墨筠心里那个小疙瘩化开，“也该问问你，毕竟说到吃亏，应该就只有你是只亏不赚了。”
又说：“但是，我很忙，没有功夫弄这些东西。你另外找人吧。”
高展上前一步，“你之前不是问我是不是要管你吗？是，我管你。”
赵墨筠忍不住笑，回头，看着他，“你凭什么管我？”
“好，要我不管你也行，那你自己管好你自己。”
“放心，我把自己管得很好。”
高展气结，“你现在这样上课睡觉，作业不写，逃课逃成家常便饭，这叫管好？”
“嗯。”赵墨筠答得斩钉截铁。
高展被她这态度堵得哑然一瞬。
“没事的话，麻烦就别跟着我了，很烦。”说完继续往前走。
高展见状，高声，“赵墨筠，你到底怎么了？中考那天到底发……”
“高展！”赵墨筠忽然出声呵住，说完，发现自己情绪太过激动，又强把情绪压了下去。
看着他，“我们认识也有四五年了，勉强算得上是朋友吧，看在我们以前的交情上，什么都别管，好好读你的书，去你想去的大学，这些才是你该做的事情。”
两个人之间沉默片刻。
“回去吧。”
高展做最后挣扎，“我问过老陈，他让我来问你。你不愿意说没关系……我只是想要拉你一把。”
赵墨筠没说话。
几乎下意识想说，你能拉几次呢？
笑笑，“放心，我会游泳。”
高展听懂了她的话，最后说：“如果你哪天改变主意了，哪怕在高考前一天，你改变主意了，来找我。”
“不会有那一天的。”
*
今天店里要推出筹备了很久的抹茶系列，昨天琳姐在群里喊过，让大家今天都早一点到。
柳鹤熙说要来捧场，一早在赵墨筠家附近的公交站等她，两个人一起过来。
路上遇上堵车，耽搁了一个多小时才到。
赵墨筠推门一进去，却发现店里气氛不太对。
“怎么了？”赵墨筠出声问。
事情太过糟心，以至于以前每次柳鹤熙过来都忙着看小帅哥的王丽莎，这会儿都没有心情了。
蔫蔫说一句，“阿筠，你们来了？”
言罢，语调一转，很是不满，“还不是对面那家店。”
他们斜对面还有一家面包店，年前开的。一直看不对眼，明里暗里较着劲儿。
“我就没见过这样的人。我们准备了这么久，什么宣传都做好了，就等着推出来。他们倒好，一个晚上，海报也抄了，新品也抄了。反正，就是照你的弄，但又不跟你完全一样，你要去说理又说不清，这不存心恶心人吗？”
赵墨筠顺着王丽莎的视线往外看。对面那家店找了不少人扮玩偶，各个路口去堵，然后把人往自己店里拉。
店里们斗大几个字写着“五折优惠”，这么大的打折力度，就是没打算给他们留后路。新系列今天才推出来，还没有做出来口碑，而对面照着抄。两边的东西大同小异，一边价格便宜一半，什么结果不言而喻。
“太气人了。自己做的东西不好，不想着怎么做好吃，成天想着这些歪门邪道。”
“要不我们再去借几套玩偶服？跟他们去抢人。”胡迪说，“现在还有阿筠他们两个，能抢几个是几个，总不能这么干看着。”
赵墨筠没有立马应承，在店里看了一圈，问：“琳姐呢？”
“好像在办公室打电话。”
“我去看看。”赵墨筠正要过去，听到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
尤琳走到前堂，看到赵墨筠，“阿筠，今天可能要辛苦你还有你朋友一下了。”
“我？”赵墨筠一头雾水。
而且琳姐这话似乎还有柳鹤熙。
正等回答——
“宝贝，接驾！”
一个打扮时髦的短发女人拎着几大袋东西，后肩抵着门，从外面近来。
尤琳见状，赶紧过去，把人手上的东西接过来。
“累死我了！”来人甩了甩手。
尤琳把东西放在吧台上，“辛苦了辛苦了。”
“琳姐，这位是？”王丽莎小声开口。
“这是vivi，今天咱们的救星，其他来不及细说，一会儿再解释。”
“你们好。”烈焰红唇，大耳环的vivi打了声招呼，最后目光停在了赵墨筠跟柳鹤熙身上。
看向尤琳，指了指两人，“今天的模特。”
“嗯。够激发你灵感了的吧？”
“能！相当能！”
*
今天要推的抹茶系列，原料是之前好不容易谈好的一个国外供应商。万事俱备，没想到全被对面的店全搅合了。硬碰硬多半是两败俱伤，以后生意还是要做下去的，筹备了这么久的新系列要是一开始就大幅度打折，就难做成招牌了。
所以尤琳把自己做造型师的朋友叫过来，让她带了两套和服。应和抹茶这个元素。
完全奔着价格去的顾客她可以不要，但追求品质跟口感的那个部分是必须要争取。
柳鹤熙先出来。
一出来，王丽莎把人上上下下打量两遍，忍不住开始发花痴。
柳鹤熙身上是件黑色和服，领□□叉，里面白色内衬露出浅浅的边缘。胸口别了一个接近抹茶绿颜色，造型奇特的胸针，打破了黑色的沉闷。柳鹤熙偏瘦，肩膀平直，锁骨露出一点点。人本身就很白，就这一点点，反而让人移不开眼。
穿平时的衣服只觉得是帅，但是穿这种挑人的衣服，越发显得长相出众。
王丽莎兴冲冲想要上去合影，那边vivi从临时变成化妆间的办公室里出来。
动作夸张，“灯光！”
这边几个人看过去。
赵墨筠第一次穿和服，别扭得感觉路都不会走了，提着气小心转过身。
赵墨筠身上是一件浅绿色的和服，头发挽起来，发髻微松。她个子高，又瘦，轻松撑起来。过道尽头是开在商场里那个门。门开着，正对着一家店的橱窗，橱窗里挂着一副水墨画。
这么远远看过去，徐徐转身的时候，像一支莲开在那副水墨画里。
赵墨筠发现所有人都没有反应，绷著脸，“很……奇怪吗？”
“不，”王丽莎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不不不，不奇怪，一点都不奇怪！”
听到说不奇怪，赵墨筠就跟吃个定心丸。叫上柳鹤熙，“走吧，干活。”
一看她气势汹汹的样子，所有人都忍不住笑。
就知道，淑女不过三分钟。
*
两家店都推新品，又是周六，广场上格外热闹。
“来看看我们店的新品吧，今天店里都五折优惠。”穿着玩偶服的人把宣传页递到两个女生面前。
其中一个接下。另一个忽然说：“那边是在干什么？拍戏吗？”
接下宣传页的女生顺着看过去，忽然感叹，“那个男生太好看了吧，旁边那个女生也好好看，走走走，我们过去看看。”
店里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已经十一月，晚上已经有点冷了。
发完最后一张宣传页，赵墨筠感觉手都快僵了，搓了搓，但是冻得有点厉害，怎么都暖和不过来，手垂回身侧。
柳鹤熙一回头，看到她半掩在袖子里的手，抿抿唇，靠过去，手伸出去，快碰到的时候又顿住，过了大概两秒，握了上去。
心脏扑通扑通跳得飞快。
手上传来一阵温暖，赵墨筠蓦然扭头，柳鹤熙也看过去。
两个人的目光撞上。
眼眸中倒影出彼此的身影。
夜幕从远天拉下来，沉沉地笼罩了一切，两个人身穿和服的人站在人群中，同事看向对方，周围人海如潮，灯火辉煌。
“咔嚓”一声，这一幕被定格在手机里。
王丽莎在旁边，看到vivi拍下来的那张照片，惊叹，“哇，vivi姐这张照片拍得真好看！”
vivi得意扬眉，“我还拍了好多呢。来，一起看看。”
*
临近深夜，公交车上已经没有几个人。
旁边的人睡着了。柳鹤熙犹豫了好几下，抬手想让她枕在自己的肩膀上，不过手还没有碰到，原本睡得香甜的人忽然皱了眉，怕吵醒她，匆匆收回手。
手机突然一连串震动。
柳鹤熙手忙脚乱调成静音，然后才发现是今天新建的一个群里上传了一堆照片。都是今天拍的，翻着翻着，手指突然顿住。
目光停在那张两个人牵着手的照片上，将照片放大再放大，想要在她的眼里找到自己的影子。
突然肩头一沉。
柳鹤熙一惊，身体蓦然僵住。
顿住片刻才转头看，只见她额头抵在他肩头，睡得很沉。
公交车里没有开灯，只有外面落进车厢里的点点灯光，明暗交替中，可以清楚地看着她的睫毛。轻阖的眼睑挡住了那双眼睛，那双倒映过他身影的眼睛。
昏暗光线中，有人微微侧身低头。
轻轻，轻轻吻在熟睡的人的嘴角。
作者有话要说： 5500+get√
这三天更了快两万字，身体被掏空，明天休息一天，后天恢复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