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p>
夜幕降临，火红的灯笼被一一点燃，挂满了回廊，似为整个宅邸披上了一层红幔，喜庆而热闹。</p>
李霸捧着一套通袖袍，亲自送到了无羡的房内，“姐儿快试试，看看大小合身不？”</p>
他将成衣铺有的尺码都买回来了，即便这件不合身，总有一件是合身的。</p>
无羡都不用抖开确认，单看那喜庆的大红色，与衣袍上摆着的凤冠便知，那是一套喜袍，太阳穴不觉跳了起来，“爹，您又要做什么呀？”</p>
李霸将她拉到了窗边，目光穿过缝隙，落在屋外的两人身上，均是一身红衣胜火，衬得肤色更白，夜幕更黑。</p>
“你看，他俩都换上衣服了，就等你了，你就选一个吧！”</p>
她爹这是什么效率啊？</p>
竟然连喜服和新郎都给准备好了！</p>
“爹，您该不会是让我今夜就拜堂成亲吧？”</p>
“有何不可？”</p>
无羡越发头疼起来，“这可不是过家家，您怎么能拉着他俩一起胡闹呢？”</p>
再这么放任他闺女下去，才是胡闹呢！</p>
李霸难得对她沉下了脸，“今日二更就是吉时，你若是不换上这身喜服，就别出房门了，你爹我大不了拿只母鸡替你拜堂！”</p>
亏她爹想得出来！</p>
她就不信了，她爹还真会拿一只母鸡，替她来拜堂？！</p>
……</p>
院中。</p>
刘安抱着一只母鸡，将红绸挽成一朵花，给它系在胸口上。这是他在做行商时，从东南沿海地区看到的习俗，新郎出海捕鱼未能赶回，男家便用公鸡代行拜堂。</p>
轮到他家小主子身上，公鸡便被换成了母鸡。特意从鸡笼里选了一只养得最好的，肥嘟嘟的脖子都快看不见了，叫小玉儿眼馋得直流口水。</p>
哼，平日里都不让它靠近鸡笼一步，这会儿一大群人围着一起，想要背着它悄悄吃独食。</p>
没门！</p>
它掂着腿，悄悄地穿过人群，挤到了刘安的边上，趁他一不留神，叼住了母鸡的翅膀，拔腿就溜。</p>
刘安眉角一跳，这个小畜生，怎么这时候来闹事啊，忙不迭拔腿追小玉儿了上去。</p>
自从来了京师，好久没人同它赛跑了。</p>
来追我啊！快来追我啊！</p>
比比看，谁跑得更快！</p>
兴奋的叫唤声脱口而出，嘴巴才微微张开一条缝，母鸡就趁机扑腾着翅膀，成功从它的嘴里逃脱，脚尖才刚踏到地上，被它一个俯身，又给叼回了嘴中，撒开四条腿，围着小院不停地绕着圈。</p>
刘安并非行武出身，追了两圈就没了后劲，呼吸开始急促起来，朝着四周的家丁喊道，“还傻站了做什么？快将鸡抓起来，别耽误了吉时！”</p>
眼见一大群人，朝着它围追堵截，小玉儿跑得越发欢畅起来，见着人墙就闪，见着人缝就钻。</p>
陪它玩的人越来越多啦！</p>
它是主子麾下最受欢迎的狗子！</p>
母鸡被叼在它的嘴里，一边咯咯地叫，一边拍打着翅膀，挣扎中落下了一地鸡毛。</p>
此时此刻，用四个字来形容，最贴切不过，那就是：</p>
鸡飞狗跳！</p>
沈钰养了小玉儿许久，分别才没几日，它就背叛了它，将奚淼当成了半个主子。</p>
心中有气，他的身上便没带着它爱吃的肉干，这下可好，没了哄它的吃食。</p>
他微微抬起脚尖，碾过身旁一粒豆子般大小的石子——</p>
若是无法用软的，就来硬的吧！</p>
脚尖一个用力，将石子踢了起来，弹至半空中，被他抓在了手中，刚刚对准了小玉儿，就被姜蔺给拦了下来，目露警告，“小玉儿是无羡的爱犬，你不能伤它！”</p>
只是一只吃里扒外、喂不熟的白眼狼，偏偏她还当宝贝似的养着。</p>
不伤就不伤吧！</p>
沈钰向李霸提议道，“这只鸡被狗咬伤了，不吉利，不如换一只好的。”</p>
李霸摸着凸出来的大肚腩，“钰儿说得有理，咱们这就去换上一只新的！”</p>
小玉儿见没人追它了，嘴里的鸡翅膀都不香了，速度慢了下来，朝着院门外而去。</p>
刘安急急忙忙，又叫人从鸡笼里找了一只母鸡回来。</p>
“真是稀奇啊！”一名男子摸着小玉儿的脑袋，跨门而入，飞扬的眉角勾勒出不羁，“朕还是第一回听说，有人拿只鸡来拜堂。”</p>
姜、沈二人对视一眼，心下俱沉。</p>
这家伙怎么来了？</p>
今夜，他身上穿着的依旧是一身红衣，与姜、沈站在一起，就如第三位新郎一般，只是各自的风情大相径庭：</p>
穿在沈钰身上是疏冷。</p>
穿在姜蔺身上是矜贵。</p>
穿在朱寿身上则是张扬与招摇。</p>
沈钰垂着眸，向朱寿行了一礼，恭敬的姿态叫人挑不出毛病，“圣上日理万机，怎么有兴来此观摩卑职的大礼？”</p>
李霸的小心脏，突突地直跳。</p>
怎么一个自称“朕”？</p>
另一个尊称“圣上”啊？</p>
他往姜蔺的身边凑近了几分，低声询问道，“这个朱大将军，究竟是个什么身份？”</p>
还能是什么身份？</p>
姜蔺的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就是您猜的那样。”</p>
那岂不是……当今陛下？</p>
李霸的小心脏，跳得更厉害了，扑通扑通地似乎要跳出胸口，头晕乎乎的，脚步都虚浮了，只想找个地方靠靠。</p>
人还没借到力气呢，朱寿的目光就扫了过来，“新娘未曾出席，礼怎么能算成呢？伯父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啊？”</p>
久居上位，语气不怒而威，即便不是威胁，也让人品出了几分威胁的意味。</p>
李霸：“……”</p>
什么要问他啊？</p>
他不想回答行不行啊？</p>
可惜有人不愿意让他装傻。</p>
姜蔺含笑开口道，“自古婚姻，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李姑娘的婚事，自然是由李伯父做主。”</p>
“正好，”朱寿正愁没有机会挑破呢，顺着杆子往上爬，“朕想向李伯父求亲，求娶您的闺女——无羡。”</p>
越是说到后面，声音越发洪亮，充斥着势在必得的自信。</p>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霎时汇聚到了李霸的身上，看得他火辣辣的，就如将他放在火上烤似的，额角的汗都流了下来。</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