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岁的苏清泽比苏清玥高出半个头,此时身上又脏又破,头发乱糟糟的像鸡窝,原本白皙干净的脸上顶着一个重重的熊猫眼——是刚刚才被人打的。
十三岁的苏清媛也不算矮,只到苏清玥脑门儿,调皮可爱的小圆脸上有三道指甲痕,还冒出几滴圆润的血珠,身上的衣服也被人扯破,脖子里的红色肚兜肩带隐隐绰绰。
“你们两个先进去换身衣服,这里的事交给我处理。”苏清玥淡淡道,语气不容拒绝。
她的话好似一盆凉水,将三郎四妹一下子浇清醒过来。
二人这才想起,刚刚这群人都是被二姐给打趴的!
还有她说话的语气,怎么跟往日截然不同?
兄妹俩满眼震惊,都怔怔地看着苏清玥。
人,还是那人,却变得陌生反常,不似从前那般卑微胆怯傻里傻气,原本无光的的凤眼此时却灵气逼人,眼底还透着一股狠劲,微微上扬的嘴角溢出一抹自信骄傲。
只是……头上的箩筐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二人相视一看,齐齐茫然摇头。
一定是受伤坏了脑子!
要不然性格怎能说变就变呢?
“还愣着干什么,快带小妹进去!”苏清玥催促三郎。
三郎一个男孩子光着膀子无所谓,可小妹一个姑娘家,大庭广众之下这样衣衫褴褛实在有损清誉形象。
弟妹两个还没回过神,就已经被苏清玥拉着推进了门。
门扉掩上之际,二人只看到苏清玥眉清目秀失血过多的苍白脸色,却没看到嘴角那抹阴恻恻、连鬼瞧见了都要心慌的笑容。
三郎自我安慰:二姐武艺高强强悍无比,定当不负所望,打趴这群王八蛋!
“三哥……二姐她……不会有事吧……”苏小妹弱弱道,哭得鼻子红彤彤的。
虽然她极其讨厌这个二姐,可到底是亲人,她也不希望二姐出事。
三郎拍了拍小妹的肩膀道:“二姐武功这么高,肯定不会有事的!”
苏小妹拢了拢衣服,“三哥你胡说什么呢,二姐又蠢又笨,怎么可能会武功?”
话音刚落,苏小妹就愣住了。
三郎也迷了。
对啊,又蠢又笨的恨嫁傻二姐性格突变也就算了,又是什么时候学的武功呢?
门外。
苏清玥掐着腰站在台阶上,扬着下巴睥睨底下的一伙刁民,那姿态像极了高高在上的皇家贵女,骄傲而不可亵渎。
欺负她弟妹的人,苏清玥怎会放过?
她的目光定在李王氏身上,冷然道:“李王氏,我记得你那朵簪花是我花了六十文铜钱跟你买来的,银货两讫后就是我的东西,你说偷,又是几个意思?”
“你胡说,就是你偷的!何时花钱来买的我怎么不知道?”李王氏抵死不认。
苏清玥秀眉一挑,“好吧,就算是我偷的,可你们昨日就已经看到我戴,却为何非要在今天趁着我父兄不在家的时候带人前来讨要?
像这种偷盗事件,不应该当着我父兄的面揭穿,好让他们为了维护名声多给些赔偿吗?”
李王氏哑言,脸色开始泛白,一时想不出话来应答。
苏清凌在衙门任职师爷七年,迄今为止就没有他查不出的案子,她本就胡诌诬陷苏二傻子,又岂会有熊心豹子胆敢当面质问苏大哥?
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李王氏目光闪躲怔愣两秒后,突然指着苏清玥大声辩解道:
“胡说,明明就是你这傻子偷去的!老娘之所以昨天没找你,那是因为老娘太忙,没功夫过来!”
“哦?太忙啊?”苏清玥拉长声音余光瞥过她旁边的刘婶儿,勾唇冷笑道,“是忙到只顾着和柱子爹在草垛里偷情吗?
我可是亲眼看到过两回的,就在刘婶儿家屋后最大的那个草垛里。”
此言一出,全场鸦雀无声。
李王氏跟吃了砒霜似的目眦欲裂,惊恐万状。
与此同时,反应迟钝的刘婶儿已经发了疯似的朝她扑打过来。
上一秒蛇鼠一窝的两个悍妇情同姐妹,下一秒却为了男人和自尊已经开始撕逼大战,粗鲁地叫骂声和扯破衣裳的呲啦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和注意力。
苏清玥点头赞叹:果然,农村妇人间的打斗“非礼勿视”啊!
都是常年干活的农家妇人,手腕上多多少少有些力气,李王氏个头身形都偏瘦弱比不过刘婶儿孔武有力,加上没人上来拉架,李王氏只能单方面被李王氏虐打在地,头发衣衫掉了一地。
不一会儿的功夫,李王氏被打得像猪头,衣不蔽体地半瘫在地上,嘴里骂骂咧咧的,也不知道是骂苏清玥还是骂刘婶儿。
刘婶儿打得累了,直起身子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李王氏气喘吁吁骂道:“好你个小**,亏我拿你当亲妹妹看待,你他妈的居然不要脸敢偷我男人!今儿个要不是苏二姑娘提醒,老娘都不信!”
李王氏的男人早年间上山打猎受伤导致不举,此后就有不少传言说李王氏时常耐不住寂寞流转于各户人家,但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刘婶儿始终坚信李王氏的姐妹情。
可她为什么会相信苏清玥呢?
因为苏清玥是众所周知的傻子啊!
傻子是不会说谎话的!
至少原主从小到大都没说过慌,这一点整个梨花村的人都心知肚明。
苏清玥也正是抓住这一点才趁机说出那样的话,为的就是想看一出狗咬狗的好戏,收回点儿利息。
“嗐,这叫什么什么事儿啊!真想不到李王氏是这样的人!”
“走了走了,有什么好看的!偷人家男人被打也是活该!”
“我呸,下贱胚子就该浸猪笼!”
看好戏的众人人唏嘘不已,一边骂着一边逃离现场,身后却传来苏清玥的一声清冷如冰的厉呵,“都给我站住!”
众人脚下一顿,与此同时,一个重达两百多斤的石头滚儿滑过头顶落在他们正前方,在地面砸出一个半米多深的大坑,吓得众人呆若木鸡面色惨白,纷纷噤若寒蝉地回头看着这个性格突变的暴力女。
苏清玥咧嘴一笑自带一股邪魅之风,像极了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红唇轻启道:
“霍三娘,一年前你拿了我的蚕丝荷花帕子至今也没还回来,想必是被小秀儿做了嫁妆带去婆家了,我也不要了,就按三百文的价格卖给你吧!”
蚕丝荷花帕子是去年苏大哥花了两百文送她的生辰礼物。
虽然有些心疼,但她也没打算再要回来,索性高价卖出。
霍三娘咬唇不敢直视苏清玥,立刻从怀里掏出三串铜板扔到地上,啐了一口后骂了句“蠢丫头”便匆匆离去了。
苏清玥浅浅一笑,既没去捡也没去看,而是继续道:“沈叔,我爹的那个青石墨砚台怎么说也值三两银子,你就这么不清不楚地顺去给你儿子用,要是被学堂里的先生知道了,也不知道到时候还能不能参加夏闱考试。”
青石墨砚台是苏大哥花了半个月的月银买来送给苏老爹的四十岁生辰礼,苏老爹平日里都舍不得用,却被沈叔趁机给顺走了,要他三两银子也不亏。
沈叔大惊失色,“苏……二姑娘,你等我一下,我这就回家……”
说完,便忙不迭地跑了,再回来时手里攥着三两碎银,青着脸将银子丢在苏清玥脚下灰溜溜地跑了。
苏清玥也没理,拢了拢额前的碎发,又托了托头顶的箩筐。
“姚大娘,姚三的案子还没判下来,根据我成国律法,挖人祖坟偷盗财物这种事,一旦定罪可是要发配边疆做苦力,永世不得返乡的,您不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吗?”苏清玥漫不经心地又道。
姚大娘被她说的心惊肉跳,也顾不上看热闹,脚底抹油地跑了,再回来时捧着两块价值不菲的金簪子。
“吴伯母……”
临近中午时分,苏清玥根据原主记忆一连叫了五六个人名,费了些唇舌后终于将这群人“送走”,再进屋时怀里还捧着十几两的银子和三根普通的金簪子。
三郎小妹惊得下巴差点掉地上,看苏清玥的眼神就跟见了鬼似的。
惊世骇俗,惊见骇闻,惊慌失措……
莫不是被妖邪俯身了?
打架骂人也就罢了,咋就突然智商爆表能让那群抠抠搜搜的家伙们乖乖送钱来呢?
要知道,老爹每个月的工钱也就一两多银子,大哥稳坐师爷之位每个月才发三两银子而已。
“二姐……你……没事……吧!”
苏小妹走近两步轻声问道,长长的睫毛下一双大眼布灵布灵的闪着,白嫩透红的圆脸稚气未脱,活妥妥的一个小丫头片子。
她已经换了身干净衣服,头发也梳成可爱的双丸髻,几根红丝带点缀,配上青色小褙子,从上到下多了几分娇俏调皮。
苏清玥芙尔一笑,抓过苏小妹肉嘟嘟的小手,豪爽大方地塞了几串铜钱,又顺手捏了捏手感好到爆的脸蛋。
她知道,刚刚自己的行为已经让弟妹匪夷所思,一时也想不出好的借口。
“二姐知道,自己以前做事蠢笨如猪,给你们和父兄惹了不少麻烦和笑柄,今天二姐在此保证,这样的事情今后不会再发生了。”
苏二傻突如其来的正常,对别人来说都叫不正常!
苏小妹明显放松下来,轻嗤一声将钱丢到桌子上,又伸出手贴在苏清玥额头上。
半晌后,小丫头的眉头越皱越紧。
“小妹,二姐她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发高烧了,你快说啊!”三郎万分焦灼道。
生病了就得赶紧治,否则会越来越严重的!
苏小妹支支吾吾,“三哥,二姐她……她没发烧啊……”
“怎么可能?”
三郎不信,走过来一手摸着苏清玥的额头,一手摸在苏小妹额头上,几秒钟后又贴了帖自己额头,喃喃自语道:“咦……怎好端端的会这样呢?莫不是真的撞了鬼吧!”
看着三郎和苏小妹茫然惊慌的样子,苏清玥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给你们一个十八般武艺的优秀姐姐不要,飞要记挂原先那个恨嫁蠢材二货不忘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