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如何是好？”
慌张之下，一个个满头大汗的酒徒，下意识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人群中的酷吏们。
他们本是醉生梦死的泼皮无赖，哪有应付变故的急智？只是这样一来，他们却是等于把自己的主子给卖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这些白痴！”
眼瞅着众多嘲笑的眼神投射过来，这些酷吏中为首的万行儿只恨不得一巴掌把这些蠢笨的酒徒拍死。
他本是万国俊的侄子，沾了叔父的光，才在御史台长安分司混了一个从六品的侍御史的官职，也是此行酷吏中品级最高的首脑了。
他本是想要为自己叔父分忧，给萧家一个教训，也为自己捞些油水，但是现在，眼看阴谋被曝光，他顿时明白，自己此行就算达成了最初的目的，恐怕也要沦为笑柄了。
“可恶！”
万行儿暗暗咬牙，但总算他还是集成了几分叔父的厚颜，并未灰溜溜地逃走，反而佯作不知，走出来叫嚣道，“江晟，本官身为御史台侍御史，有监察之权，却是不能看着你们萧家在此以次充好，坑蒙拐骗。”
江晟不动声色道：“怪哉，江某所记不差的话，御史台监察的应该是朝廷百官，这打假之事，当是由市署来负责，不知万侍御史你是何时调任市署的呢？更何况，在场诸位贵客都还没喝上一口酒，更无人提出异议，万侍御史这以次充好之言，又是从何说起？”
“本官正是要把你这劣酒曝光于光天化日之下！”
万行儿演技不差，义正辞严地大喝一声，“在场诸位之中，有何人酒量最佳，站出来，由万某资助你竞拍，一应开销，皆由万某负责，唯一的要求，就是喝三碗绝不能醉，今日一定要揭穿萧家酒肆的骗局！”
他也算是有几分急智，这么一说，顿时把众多泼皮酒徒解脱了出来。
一伙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时也顾不得争强斗狠了，赶紧推举出一个酒量最好的人作为代表，其他人忙不迭地撤了下去。
这样一来，只要事后把他们手里的钱一收，便等于把所有花销用来供一人竞拍。
这样的价钱，万行儿一伙还算勉强能够承担。
虽然最开始一人赢一锭、大捞特捞的想法，算是彻底破灭了，但至少保留下了基本的颜面。
只是他却不知道，江晟却是连这样的机会都不准备给他啊！
“都处置好了？那大家就继续竞拍！”江晟不以为意地扫了万行儿一眼，淡然笑道。
这一次就没闹出什么幺蛾子了，在众多酒客的叫价声中，顺利决出了最后的嬴家，正是之前开口的胡商、诸葛胖子和那名仿佛行将就木的老者，再加上御史台推选出来竞争的泼皮酒徒！
“上酒！”
江晟拍了拍巴掌，马上就仆役端上酒碗，在众人面前一字排开，晶莹的酒液就像瀑布一样注入酒碗之中。
“请用！”江晟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嘿嘿，你们中原人就是少见多怪，论起烈酒，天下莫有能出我们西域葡萄酒之右者，想靠一个杜康传人的名头就唬住在下，你们还不够格啊！”最先开始痛饮的，正是那名胡商，在其他人还在观望的时候，他已经端起自己的第一碗酒，一饮而尽！
江晟闻言，只是淡淡一笑。
他能理解西域胡商的自信，在这个年代，白酒不出，以葡萄酒为代表的果酒，度数的确普遍超过了酿制的米酒。
但问题就在于，皓月之光，的确比萤火更亮，但在太阳面前，它们都只能一样黯然失色啊！
江晟的白酒，就是酒场上的中天烈日！
“好烈的酒！”胡商一口白酒入喉，深蓝色的眼眸就猛然瞪大！
他只觉得一股灼辣的感觉，顺着咽喉飞流直下，宛如吞了一道火线到肚腹之中，这还不算完，当他本能地又哈出一口酒气时，高浓度的酒精逆冲而上，让他感觉自己像是变成了祆教传说中吐火的魔王！
“果、果真有几分道行，难怪敢夸下海口……”胡商细细回味了一下，只觉得微醺的感觉上头，再看向剩下的两碗酒时，眼中已经有了一丝惊容。
他也是久经酒场之人，只是稍微盘算了一下，就知道自己恐怕喝不完这剩下的两碗酒了，就算勉强喝完，肚子里发酵的酒意，也足以让他在离席之前睡死过去！
“罢了。在下认输了。”
胡商长叹一声，“不过能花这区区数百钱，就喝到如此美酒，也算不枉此行……不过江郎，这剩下的两碗酒，在下可是要带走回去慢慢品尝的喔！”
“这是自然。”
江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也不为己甚，爽朗笑道，“贵客既然拍下了这三碗酒，它们就是完全属于您的了，什么时候喝，悉听尊便。”
他们在这里一唱一和，宾主尽欢，万行儿在旁边却是听得肝痛。
区区数百钱，亏你说得出口！本官小半身家，都押在这一局酒上了，你居然还能如此不在意……不过话说回来，这些胡商既然如此有钱，回头倒是可以跟叔父谏言，好好榨一榨他们的油水呢！
不提万行儿在这转着恶毒的念头，那边剩下的三人见胡商认输，对视一眼，也各自端碗喝了起来。
“哼，不过葡萄酒尔，好像谁喝不起似的。”入口之前，诸葛胖子还眯起自己的小眼睛，挑衅地看了胡商一眼。
以他的身家，倒也的确承担得起日日饮用西域葡萄美酒的花销。
但就像胡商一样，烈酒入喉，他们也尝到了江晟所酿之酒的厉害，入口的一瞬间，就纷纷变了脸色。
其实尝到第一口酒时，三人多半就已经对自己的失败有了预判，但相比起胡商，他们却丧失了一个优势，那就是胡商是率先端碗，独自喝酒，发现搞不定之后，也能潇洒认输，全身而退。
但他们却是三人一起喝酒，眼见旁人不停，自己也不好意思停，三人就这么杠上了。
经过一番艰难对决，三人总算饮尽了三碗酒。
但让江晟都感到意外的是，居然是那个看着半截身子都入了土的老头笑到了最后，在喝光了自己的三碗酒之后，他居然还能面红耳赤地硬挺着坐了一刻钟，直到江晟规定的离开时限到达，他才在起身的一瞬间轰然倒地，烂醉如泥！
至于诸葛胖子和万行儿雇佣的那名酒徒，却是早早地醉倒，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承惠，承惠。”
江晟见状，露出灿烂的笑容，把自己摆出的银子一收，哈哈笑道，“只可惜今日的花红，却是无人能够领取了！”
说着，他还故意扫了万行儿一眼。
万行儿脸色铁青，大骂一声“废物”，愤然拂袖而去。
“诸位且慢忙着离去啊，酒神杜康的琼浆玉液虽然今日已经售卖完了，但我们萧家酒肆还提供厨神伊尹秘传的吃食啊！诸位若是不弃，大可一饱口福啊！”江晟又笑眯眯地说道。
因为有了之前的斗酒之局，此时围观之人对江晟假托神佛的话术已经产生了免疫，没有过多犹豫，就纷纷慷慨解囊，大快朵颐起来，一时间，萧家酒肆的生意，却是前所未有的火爆。
见此情景，江晟满意地笑了笑，又叮嘱仆役们一定要妥善照料醉倒的酒客，方才拉起萧青萝，往后柜而去。
不过就在转身的瞬间，酒肆角落，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他的眼帘。
他笑了起来，道：“小萝，你先自己回去，我要先去会一会某个有趣的家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