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红升准备好工具, 为了光线充足,就在窗口临时拼了几把椅子让宋仁躺在上面。
当宋仁看见那明晃晃的小刀时,浑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顿时没了刚才的得意。
“神医,不是要喝个麻沸散什么的吗?”
“只是在起包的地方割一点儿皮, 用不着麻药。”华红升冷淡道。
“可我脸上那么多包, 这得割多少刀啊?”宋仁惊恐的盯着那刀。
华红升懒得多说,没等他说完, 第一刀已经下了。
当包里的毒液混合血水流下来的时候,宋仁“嗷”的一嗓子, 差点儿没惊动整个客栈。
一众住客在楼下仰视, 心说什么动静?
小二和掌柜的头对头小声嘀咕,“那房里好像是锦衣卫的人?”
“是啊掌柜的。”
“他们,干嘛呢?”
“审犯人呢?”
掌柜这个无奈,拿我们客栈当刑房了。
“算了算了,惹不起。去安抚一下其他客人。”
……
宋仁疼的一下子蹿了起来,双手在脸前一会儿攥拳,一会儿张开,强忍着不敢触碰伤口。
“疼疼疼,太疼了神医,还是上点能止痛的药。咝咝……”
华红升抬着双手, “我身边没带麻醉药。”
“那能不能请店小二出去跑一趟啊?我给银子。”平日里面对衙门官员也不可一世的宋仁, 此刻却显得有些卑微,毕竟已经在手术台上躺着了,身不由己,只能可怜巴巴的问。
夏粼眼珠一转,“我去买。”
一个人忽然变得热情, 一定没什么好事。
华红升侧目,猜测她心里打着什么鬼主意。
宋仁却很高兴,但又有些拘束,“让差爷跑一趟,这怎么好意思?”
夏粼笑眯眯的,一伸手,“没什么,拿来。”
宋仁当即领会,立刻从身上摸出一两银子,琢磨着连药钱带跑腿儿费应该够了。
夏粼一看,“不够,怎么也得十两。”
“啊?!十两?止痛药没这么贵?”
夏粼一副泼皮的样子,“麻药是不贵,但小爷我的跑腿儿费很贵。”
这是赤.裸裸的打劫呀。
可有什么办法呢?自己现在这个样子,还能和人家讨价还价吗?
宋仁很识相,也不在乎这十两银子,掏出来给了。
夏粼出去买药,沈诀自然也要跟着。
这俩离开后,宋仁哼哼唧唧的问,“神医,您怎么惹上锦衣卫了?”
“没什么,一些小事。”华红升淡然道。
“若是有麻烦,宋某或许可以帮上神医的忙。”
“多谢美意,不过,不必了。”
华红升的冷漠,让宋仁感觉自己就是热脸贴了人家的冷屁股,怪没劲的,也就不再多言,静等那俩锦衣卫把药给他买回来。
*
“我就出来买个药,不会跑的,沈大人这么不信我?”出了客栈,夏粼边走边对沈诀唠叨。
沈诀浅笑,“你出来绝不可能单纯是帮忙买药的。”
“当然不是,那种人,用什么麻药?就是要给他点儿苦头尝尝,他才知道什么叫人间疾苦。”
沈诀挑起高低眉,“不过是个贪财的状棍而已,还至于费心整治?”
“诶?你也知道?”夏粼诧异道。
“他说张员外开始打算赔钱私了,可见那丫鬟的死绝非意外,定然和张员外家脱不了关系。宋仁拿了张员外的银子,替他打官司,是使了手段才能将黑变白,使丫鬟枉死,还得不到补偿。这就是他口中说的人财两空。这种不分是非,只看钱的状师,不就是状棍吗?”
夏粼竖起大指,“不愧是大人,就凭他随口的几句话,大人好像已经亲临大堂问过案了。”
“我审的犯人,从来没有主动招供的,所以我早已习惯了从蛛丝马迹中寻找线索。”
快到药房的时候,夏粼眼珠转动,“你既然知道,那我一会儿给他麻药掉包,你不会反对?”
“不会。”
沈诀丝毫没有犹豫,反倒令夏粼意外,“诶?你这个人也不是没有是非观的嘛。”
“看来以前你对我成见很深啊。”沈诀不禁失笑,“身为锦衣卫,听令行事是必然的,不过,这并不代表我们不辨是非,不知善恶。”
夏粼点点头,“那你这个人还不错,不像某个呆子,那么迂腐。哼!”,想到华红升,她的气就不打一处来,鼓着腮嘟囔,“那么圣母,你怎么不当神仙去?”
沈诀见状挑起唇角,略带一丝自嘲,“这个语调,看来,你
还是更喜欢那个呆子。”
夏粼一怔,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和他早就什么关系也没了,我对他,只有讨厌,嫌弃,痛恨,别的一点也没有。”
“你这是在跟我解释?”
“嗯?”夏粼一脸懵。解释?我跟他解释个什么劲儿?
“你在意我的想法?”沈诀又问。
“呃,不,不是啦。现在还谈不上什么在意不在意的……”夏粼暗中咧嘴,这家伙倒好,直接的有点过了?大街上就问。我该怎么回答?万一惹恼了他,我小命不保。
正在发愁,药房到了。
“先买药。”她一溜烟钻进药房,成功化解一次尴尬。
“掌柜的,我买蒙汗药。”夏粼把银子往柜台上一拍,冲背对柜台的掌柜道。
“啊?!”掌柜的吓一跳,心说这哪个憨货,进门就嚷嚷要买这种东西?
回头一瞧,俩锦衣卫?
掌柜陪赶紧陪笑道:“这个……小店没有这种药啊。”
“怎么没有,我都闻见味儿了。”夏粼耸着鼻子朝柜台内侧探看。
啊?!
这什么鼻子?蒙汗药无色无味,她说闻见味儿了?
沈诀忍笑掏出腰牌,摆到掌柜面前,“锦衣卫办案,征收此药。”
锦衣卫是什么人?白拿你的药都可以做到名正言顺。若不给,一会儿搜出来,判我个私售禁物,我还活得了吗?
掌柜的很识相,乖乖从抽屉里拿出几个小纸包。“这些就是了。”
成功买到蒙汗药,夏粼一拍沈诀的肚子,“有你在还是办事方便啊。”
她本来是想拍他胸脯来着,因为他实在太高了,最后竟拍成了肚子。拍完她也觉得不对劲儿,露出一脸尴尬。
沈诀笑了笑,“不是说不给他麻醉吗?买这么多蒙汗药,一样会起到麻醉之效。”
“这些是给我自己买的。”夏粼说着将蒙汗药药包放在鼻子下闻了闻,陶醉道:“我已经很久没尝到这味儿了。”
沈诀:……
尽管知道她有这个特点,但亲眼看见还是有点难以接受。
随后,二人经过一家米面行,夏粼进去买了点面粉,沈诀当时就明白了,她这是打算拿面粉冒充蒙汗药。
正如他所料,在把药给宋仁以前,夏粼先到自己房里,将原
本的蒙汗药当饮料一样冲了自己喝了,然后将面粉装入纸包里,重新包好,这才和沈诀重新去找华红升。
“我这可是花了大价钱买的蒙汗药,比麻沸散管用多了。”夏粼拿着纸包在宋仁面前晃。
宋仁感激道:“多谢多谢,有劳了。”
“我这就亲自给你冲水去。”
“有劳有劳。”
夏粼倒了杯水,将蒙汗药冲进去使劲儿搅拌。
华红升看她搅个不停,心生疑惑,便走上前查看,夏粼赶紧侧身,遮挡了杯子。
虽然她遮挡的快,但还是被华红升看见了,面粉和蒙汗药还是有分别的。
他眼皮一沉,又在胡闹了。
夏粼回头偷瞄,见他一脸严肃,心里担心他拆穿自己,但他并没有,只是与她对视片刻之后,便从她手里拿了杯子,亲手递给宋仁。
夏粼暗自琢磨,他没看出来?
宋仁丝毫没有怀疑,接过来一饮而尽。
“唔,这药的味儿怎么这么怪?好像……一股面粉味儿。”喝到肚里他才感觉有点不对。
夏粼急忙道:“这是纯度极高的蒙汗药,你以前喝过吗?”
宋仁:……
谁没事儿喝这玩意儿解渴啊?
“没有,就是听说,蒙汗药是无色无味的。不过这个……”
“道听途说而已,这个味儿才正宗。”夏粼笃定的道。
宋仁感觉怎么自己好像刚才是喝了什么百年陈酿吗?还正宗?
得了,管它是什么,睡一觉醒来,脸就好了。
他躺下闭上眼睛,在心理作用的驱使下,觉得自己昏迷了,但是紧接着脸上一阵剧痛,他又醒了。
“啊!”他惊恐的张大双眼,仰视聚在他周围的三个人,“我为什么还清醒着?我,我刚才喝的……真是面粉?”
夏粼忍不住想笑,紧咬着唇抑制。
华红升道:“你还想不想医治了?”
“想啊,可是……”
“想就忍着,只是疼一阵而已,相比那些苦主一生的冤屈,你这个根本不算什么。”
华红升这话和风细雨的说出来,却叫夏粼着实吃了一惊。
原来这呆子是存心要他尝苦头,才明知我那是面粉还亲手递给他。
宋仁也恍然意识到了这些,他忽然闭口,环视面前仨人。
好啊,合起来整我?
我忍!
我的确忍得了这一时之痛,等我脸好了,我要让你们知道知道我宋仁的厉害。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大婶”,“绵绵的白纱棠”,灌溉营养液,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