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小美一直等桃红起来,桃红却一直在睡。
睡得又沉又香,孩子静静躺在她怀里,发出均匀呼吸声。
这安然模样,让潘小美完全不忍心打扰。
第二天,她起了大早。
一醒来就立刻去看桃红,昨晚她睡的有些沉,还有些冷,她只给她一床被袄,也不知道桃红和孩子有没有冻着。
桃红睡过的地方,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却已经不见人。
打开卫生所大门,里里外外找了个遍,都不见人。
桃红还真走了?
她说只在他们卫生所这里住一个晚上,天亮,他们还没醒来,她就偷偷了?
她一直觉得像桃红这样的人不会说话算数,所以心头一直提防。
可她真走得这么干干净净,她心头有些愧疚,她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桃红命不好,这样看来,应该是个讲信用的人。
“他们走了?”岑伦从自己屋子走出来,眉头皱了皱问。
“应该是的。到处都没找到。”潘小美点头,“不想她这么说话算数。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带个孩子,很不容易。”
“洗脸刷牙,要开门营业了。”岑伦淡淡道了一句。
她这担心这担心那,他一点感觉都没有,潘小美觉得,大概男人都是生性薄凉的,所以不管她怎么捂,都捂不热。
“我的早餐,十有八.九又不熟,为了不浪费米,我不做饭了。”潘小美扭头进厨房烧水。
岑伦一头雾水,他这就只说了一句话,怎么就惹到她了。
“姑奶奶不做饭,看来只能我来了。大丈夫能屈能伸,做饭做菜,我也是高手。”岑伦见坐灶台边上的潘小美真生气了,只能自己淘米煮饭。
“小美同志,你这是咋地了?好好的,还气上了?”
“因为桃红离开?”
“担心她出去饿着冻着?”
“这些压根就不是你担心的。她一个女人在外头混了这么久,不可能照顾不好自己的。”
潘小美倏地抬头,声音拔高的道,“你们做男人的,不用生孩子,不用奶孩子,不用带孩子,说话肯定轻巧。”
“哟,这小怒气,吓人。当我没说,当我刚什么都没说!”岑伦选择立刻结束话题。
潘小美更气。
岑伦闷头苦干,饭煮饭后,炒了一个外婆菜,一个鸡蛋汤。
“饭菜做好了,你是继续生气,还是吃饭?”岑伦问道。
潘小美坐灶台边烤火,依然不想理。
岑伦无奈,这姑娘在京都时候,从来都不会生气,这一来灵溪公社,竟变得如此莫名其妙,他今个早上,自认为没惹她。
“要不,给个面子,看我做的饭菜,好吃不好吃?”岑伦试探询问,见潘小美还是没反应,眉头蹙了蹙,道,“真不吃?”
“看你求你份上,我吃两口试试看。”潘小美站起来,一脸傲娇坐到桌子边。
端起碗筷,这饭菜吃下去,比秦瑜做的差了很多,但比她做的却好了无数倍。
他这么会做饭菜,为什么之前每顿都让她做?
她做的饭菜那么难吃,他也能忍?一次意见都没提。
不过秦瑜说得好像真的很对,不是很多事都需要自己动手。
“我觉得,每个人都有长处,且应该将长处发扬光大。”潘小美放下碗筷,一脸严肃的道。
“你想说什么?”岑伦瞬间觉得有些的紧张。
“你会做饭炒菜,以后这个活都交给你了。”
潘小美起身站起来,格外理所当然的道。
“……小美同志。咱可不能这样。我是男同志,你看过哪个男同志专门下厨房?”
“梁军。”
“梁军那不同。他媳妇坐月子,他不服伺谁服伺?”
“顾瑾。”
“顾瑾没有下厨房,秦瑜舍不得他摸断一根葱。”岑伦用事实辩论道。
“他下厨房,梁军说,他很喜欢下厨房,只是做饭不好吃,秦瑜姐姐才不让他做饭炒菜。而且,秦瑜是他媳妇,她为他洗衣做饭,都是心甘情愿的。人家那是爱情,是婚姻。这些,我们都没有,那就按程序办事。”
“按程序和按规矩办事也不是这个做法,顶多,你做一顿,我做一顿。我们换着来。否则,没得商量。”岑伦丝毫不退让的道。
潘小美想了一下,道,“好。这样也可以,我做中午,你做晚上的。”
“我中午,你晚上!”
是个人都知道秦瑜中午会在卫生所,她在,他们都不用进厨房。
谁选中午,谁不用煮饭炒菜。
“那你一天,我一天。这样公平了。”潘小美拍板定案。
“就这么办了。”
协议完美达成。
“瑜丫,今天这么早!”外头传来村民和秦瑜打招呼的声音,潘小美一听站了起来,她要告诉秦瑜桃红已经自己走的事。
只是,她这一走出来就愣了一下。
秦瑜手里抱了一个孩子,孩子襁褓和桃红昨天抱着孩子的一模一样。
“秦瑜姐姐,这……”
“桃红的孩子,她将孩子丢我家门前,留了一封信,自己走了。”秦瑜回答。
“……”潘小美震惊不已,她以为桃红自己走,她竟是这种走法,自己走了,将孩子丢在秦瑜院子门前?
秦瑜将一张有些破烂的纸递给潘小美。
“秦医生,万分抱歉。我无法抚养孩子,孩子父亲和奶奶更是吃人畜生,他们欺软怕恶,公社大队长都奈何不了他,只有将孩子放你这,我才安心。请您帮我带一段时间,等他们死了,我会将孩子带走,不给再添麻烦;若您不愿意还我,那就是孩子的福气,我不会出现在他面前。情非得已,只能祈求你。桃红来世一定做牛做马报答。”
纸张字迹是用木棍沾着血水写的,一笔一划,工工整整,如泣如诉,万分悲凉,某些地方还有泪水落下的痕迹。
潘小美心塞得死死的。
本很恼火桃红这般不负责任做法,可看完这信后,有比恼火更讨厌的情绪—压抑。
“孩子扔在这,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秦瑜也很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