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和日丽,天空碧蓝,这是开春以来,一个难得的好天气。
玉文邕说过要带高恒去打猎,高恒自然也乐得欣然前往。
石门山,离周国都城长安不算远,这里有周国的皇室狩猎场。
几百名侍卫,均骑着高头大马,跟随着皇帝玉文邕,快马加鞭,奔往猎场。
卫公玉文直和高恒,紧随玉文邕两侧。
“哥哥,”玉文直一边策马,一边说道,“听说齐国有一处狩猎场,恢宏壮观,风景秀丽,有如人间仙境,多为世人所倾慕。”
玉文邕笑道:“狩猎之处,自然壮观,只是恍若仙境,我可是不信,世上还有这样两全其美的地方?”
“自然是真的,听说在山之顶,有一天池,乃是连接天地之处,风光自然是美不胜收!单是闭上眼睛一想,便能知其美!”玉文直一脸的向往神色。
“恒儿,卫公所说之处,可是在你齐国么?”玉文邕转向高恒,问道。
高恒想了想,说道:“莫非卫公所说,是三堆城的天池?那里倒是听说有一个猎场,只是我未曾到过那里,并不知道此处风景,是否真如卫公所说那般秀丽!今日,还是我第一次打猎呢!”
“哈哈,我也是道听途说,并未曾身临其境!倘若哪一日我大周一统中原,皇帝哥哥自然可以亲自前往,验明真假啊!”玉文直一心神往,一时口无遮拦,言语冒失。
“玉文直,你瞎说什么?”玉文邕见高恒在场,岂不尴尬,便直呼玉文直其名,以示训斥。
玉文直回过神来,瞟了一眼高恒,自觉失态,便不再言语。
“卫公此话何意?”高恒听得明白,心中不悦,“天下一统,免不了两国交锋,有多少人要因此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就不能还百姓一个太平天下么?”
玉文直笑道:“天下趋势,分久必合,要想给世人一个真正的太平天下,流血牺牲,在所难免,你尚年幼,自然没有此等大志向!”
玉文邕瞪了玉文直一眼,说道:“既知他年幼,何故惹他?你长他十余岁,如何与他论天下?”
玉文直呵呵一笑,便不再言语。
“玉文叔叔,你也小看我么?我也是男子汉大丈夫,如何不能论天下?”高恒一撇嘴,极不服气。
玉文邕笑道:“天下纷争,何其复杂,等你再长大一点,辩得明人心,分得清凶险之时,我必与你论天下事!”
高恒想了想,有些不明白玉文邕的话,终究八岁年纪,心里一片纯真,如何懂得分辨世界万事万物?
众人又策马行驶了一阵,便来到了狩猎场。
早有人在这里先行打探,驱走闲杂人等,专心供皇帝打猎。
众人下马,吃了些点心,喝足了水,便有专人将弓箭备好,一一分给皇帝,卫公和高恒。
玉文直拿着弯弓,轻拉弓弦,择起弓箭来。
“高恒,一会你便在此歇息,待我与皇帝哥哥狩猎归来,给你烤兽肉吃,如何?”玉文直一边擦拭着弓弦,一边挑衅地说道。
高恒哼道:“我为何要待在此处,既然玉文叔叔让我来打猎,岂可立于一旁,只观风景?”
“你也能猎到野兽?”玉文直呵呵连笑。
“那是当然,不然我何故来此?”高恒冷眼瞟了玉文直一眼,一脸的自信。
“好极了,你是齐国太子,我是周国卫公,不如我们比试一番,你敢不敢?”玉文直又说道。
玉文邕有些不耐烦了,说道:“比什么比!各自尽兴便好!恒儿昨日才学了骑射,如何能与你比?你当与我比试方才有趣!”
“好好,我不与他比,便与哥哥比,若侥幸赢了哥哥,可不许说我冒犯天子!”玉文直笑道。
玉文邕笑骂:“口气不小啊,等赢了我再说啊!”
高恒不愿被人轻视,大喊道:“卫公若赢了皇帝,皇帝定会心生闷气,只怕不给你好过,还是和我比,怎么样,卫公?”
玉文邕怔了一怔,装出一副生气的面孔,说道:“恒儿,你认为我是这样一个心胸狭窄的皇帝?”
高恒做了个鬼脸,侧在玉文邕耳边小声说道:“我只是激他一激,压压他的锐气!若我真能赢他,岂不是该颂扬你这个师父?”
“那好!”玉文邕哈哈笑道,“可不许给为师丢脸!”
“嗯,徒儿必定竭尽全力!”高恒一脸欣喜。
玉文直瞟瞟两人,笑道:“就算你们师徒二人合谋,也未必能赢我啊!”
“哪有什么合谋,不过是让恩师给我说几句助威的话罢了,卫公,你说怎么比?”高恒信心满满。
“嗯?”玉文直想了想说道,“每人十支箭,看谁射到的猎物多,你若嫌少,便给你多发五支,如何?”
“不用了,十支就十支!”高恒说着,拿起弓箭,背起箭囊,跃上马背,便往丛里里冲了进去。
玉文邕一惊,怕高恒只身一人会遇到凶险猛兽,便也赶紧上马,紧跟其后。
玉文直见状,便也飞身上马,往林中奔去。
高恒终究年幼,又是才学的骑射,自然比不得玉文直。
玉文直那边虽不能说是百发百中,但也算得上是大有所获,用了三支箭便猎得了一只兔子。
高恒毫无经验,见到草丛中有什么异常之物,没看清形状便将箭射了出去,故此多为虚发。
“啊,射中了,我射中了!”高恒突然欣喜若狂,大叫起来。
有侍从赶紧跑上前去,提起一只黑色之物,喜道:“果然中了,是一只兔子。”
“卫公,我也猎了一只兔子,可见不比你差!”高恒得意的说道。
玉文邕在一旁偷笑,原来高恒不知道,他自己射出去的箭,只是入了草丛,根本没伤着兔子毫毛!这兔子上的箭,其实是玉文邕补的一箭,如此一来,玉文邕既可以享受狩猎之乐,又能为高恒挣得面子。
玉文直见那侍从手中,果然提了只兔子,便说道:“好小子,看不出来啊,行!我们接着比!”
玉文直说着策动马鞭,向前奔去。
高恒见状,也不示弱,“驾”的一声,飞奔赶上。
“高恒,前面有一只狍子,留给你了!”玉文直勒紧缰绳,放慢脚步,似是有意让高恒开心,或许他看见皇帝哥哥一味地护着高恒,便也想借此讨好一下哥哥。
高恒一瞧,前方还真是有个畜牲,个头不小,比兔子大得多,只是相隔甚远,看不清究竟,便赶紧加快速度,朝那东西奔去。
“恒儿,小心,前面有猛兽,去不得!”玉文邕见树木越来越深,怕有危险,便大喊道。
高恒正在兴头上,哪里听得到别人的话,只是飞奔而去。
跑着跑着,突然马匹一声嘶吼,似是受了惊吓,竖起前蹄,立了起来。
高恒一个猝不及防,从马上摔了下来。
那马匹自顾自地往原路跑了回去,只留高恒一人。
高恒哎呀连声,抬起头来,却见前面几只大狗,咧着大嘴,盯着自己嘶吼着。
“高恒,你没事…”后面传来玉文直的声音。
高恒见那几只大狗凶神恶煞,面目可怕,心中不禁颤栗起来。
“我…我在这…有…大狗…”高恒尽量用最大的声音叫喊着,可是喉咙却根本张不开,人处于恐惧之态,多是如此。
“恒儿,是狼!!小心啊…”玉文邕感到不妙,策马奔来。
高恒不知狼为何物,但听玉文邕的语气,既紧张又恐惧,便知遇到了猛兽,吓得赶紧往后爬。
一只狼见高恒伸出腿,便一口咬在嘴中,想往里拖。
高恒吃痛,大叫一声,又赶紧伸出双手,拉住边上灌木。
玉文邕飞身下马,朝高恒这边扑了过来,一边抽出宝剑,向那只狼刺去。
一声嚎叫,凄惨无比,玉文邕的宝剑刺在那只狼的身上。
高恒乘势抽出自己的脚,已有深深几个齿印。
另外几只狼见同伴受伤,有些惧怕之意,但依旧不肯退却,便围着玉文邕和高恒,转起圈来。
“快来人啊,有狼,好多狼…”玉文直见状,大呼连声。
侍卫们赶紧冲了过来,一边叫一边喊,以壮声势,吓走猛兽。
狼群见人越来越多,只得夹着尾巴逃跑了。
玉文邕赶紧将高恒抱在身上,查看伤势。
“高恒,高恒,你还好?”玉文直跑了过来,一脸关切。
玉文邕甩起鞭子,胡乱往玉文直身上一抽,一边骂道:“和一个孩子斗什么气?一路上就没完,到了这里还寻思报复,他还是个孩子,用得着如此较劲吗?”
玉文直被哥哥几句话骂懵了,直到感到脸上一热,才顺手一抹,竟是鲜血。
原来玉文邕心中着急,一鞭子甩在玉文直脸上,破了一道口子。
玉文直满腹委屈,眼泪在眶中直打转。
“为了一个外人,至于如此苛待你的亲弟弟吗?我和他斗什么气?我见皇帝哥哥喜欢他,护着他,便好心好意让他猎一只狍子,哄他开心,何故就变成害他了?”
玉文直终于把眼泪憋了回去,只是悲伤委屈化成了一丝愤怒之情。
“那是狍子吗?你明明见着是狼,便让高恒先行,是何居心?还想狡辩!”玉文邕不信他的话,只是见他脸上被自己打了一道伤口,便不好再责怪,只是大声吼道,“军医,军医在哪里?”
军医背着药箱,匆匆上前,见到玉文直脸上有伤,便要给他擦拭。
“不是我,无须理我!”玉文直恨恨地说道。
军医哦哦连声,又见高恒脚上流着血,便忙着替高恒清洗包扎去了。
“如何,能走吗?”玉文邕关心地问着高恒,对玉文直不闻不问,这不禁让玉文直又气又恨。
高恒试着走了几步,点点头,说道:“无碍,还能走!”
军医交待道:“莫多行走,不然复原得慢!”
高恒点点头,说道:“有劳军医了!”
玉文邕见玉文直一脸的愤怒之色,便对军医说道:“给卫公上些药!”
玉文邕一把推开军医,说道:“皇帝不信臣弟,何须关心我的死活!”
玉文直说道,便离开众人,先行原路返回。
“卫公,我信你!”高恒不想让他们兄弟反目,便对玉文直大喊道。
玉文直头也不回,只是哼了一声。
“好好的一场狩猎,弄得兴致全无,真是扫兴!罢了罢了,回长安!”玉文邕一把抱起高恒,放在自己的马背之上,自己翻身上马,坐于高恒身后。
一场狩猎,不到一个时辰,便匆匆了结,真是辜负了往返的辛苦路程。
而这一件小事,也只是兄弟二人反目的导火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