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事奇怪他怎么回来了，又瞧见后面赶过来的叶云韶，脸色有些不自然。
也难怪，之前叶云韶不受待见的时候，他给了叶云韶多少冷脸；后来把景初推出去顶罪也是他的主意，这时见了实在尴尬。
“大少爷……您回来了啊……”掌事低着头，扯着嘴角说道。
“我父王在里面？”
“是，王爷病了，这几日不方便见人。”
掌事只想着如何不让大少爷找自己麻烦，话说出口才意识到王爷不让此事张扬。
“父王病了？！”
叶云韶急着闯了进去，掌事假意阻拦了一下，然后就随他去了。
寝殿内无比灰暗，窗帘拉得紧，外头的阳光照不进来。
床上躺着的父王，摘掉了威严的发冠，露出灰白的头发；褪去厚重的大衣，略显憔悴地深陷在被褥的包裹下。
在他与父王相处二十年的记忆里，很少有见过这样的父王。父王就在他面前，没了平日里的威严与强势，更没有了那遥不可及的距离。
“父王得了什么病……”叶云韶像是在问，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掌事在他后面背着手站着，思索了一下，说道：“宿疾了，这次好像严重些……王爷忽然昏倒，这一病便卧床不起了。”
叶卫城在睡梦中忽然咳嗽起来，然后醒了。
叶云韶就伏在床边，叶卫城一睁眼，失踪许久的儿子就出现在视线里。
叶卫城伸出满带皱纹的手，想要触碰他，却又生怕这是个梦，不敢去碰。
“父王……是我……”叶云韶一把握住他的手。
上一次拉着父王的手是什么时候，叶云韶不记得了。隐约觉得是小时候，小小的他拉着父王的手，走在母妃的梨园下。
“韶儿，你回来了。”叶卫城的双眼迅速冒出了流动的泪水，“信……信我都收到了，就等你回来了。”
“儿子不知父王病重，回来晚了。”
“无妨，旧疾而已，从前在战场上杀人无数，现在……索命来了……”
叶卫城说得坦然，望着房顶，眼睛不知落在某处。
不知为何，叶云韶心里一阵慌乱，总觉得自己要失去什么。
什么宿疾，他为什么从来没听说过？父王的身体不是一直很好吗，怎会突然晕倒？
“韶儿，你受苦了，是为父没有保护好你。可有伤到哪儿？”
“儿子已经没事了。”
叶卫城收起思绪，对掌事使了个眼色，让他把叶云韶给带出去。
掌事立刻心领神会，轻轻走到叶云韶的身边，说道：“大少爷，王爷刚喝了药，这会儿该休息了。”
叶云韶放心不下，却也不能继续呆下去，说道：“父王不要担心，儿子认得一个很厉害的大夫，什么疑难杂症她都治得了。父王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叶卫城没有搭理他，自己闭上了眼，一副很累的样子。
……
王府的别院已经烧毁，后来也只是简单处理了一下，现在还处于一片废墟的状态，自然是不能回去住了。
掌事给他们带路，叶云韶问道：“这方向是去逸仙堂？”
“那是自然，大少爷从前就是逸仙堂住着，这会儿当然要回去了。”掌事说。
景初在后头点点头，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没走几步，叶云韶便听到了一声尖锐高亢的女人声音。
“我当是谁回来了呢，白白扰了王府清静，竟然是你。”
听到这声音，叶云韶心里就有了判断。
之前被关禁闭的秦夫人，这时竟然也出来了。
他不想搭理秦夫人，继续往前走。
“杂种就是命贱，大火都烧不死。”秦夫人更加过分犀利的言语冒了出来。
叶云韶垂在身侧的双手颤抖起来，用力地攥成拳头，忍耐着再缓缓松开，掌心有些发痛。
他慢慢转过身，脸上保持着平静。秦夫人化着妖艳的妆，穿着打扮还是从前那样的奢侈华贵。
秦夫人挑着轻蔑的笑，说道：“王爷重病，需要清静，王府大多数的人都已经打发了。你也早些收拾东西走吧，王府不养闲人。”
他这时才知道王府此时的现状。
他不在王府，二弟叶云卓远在东夷，父王一下子重病不起，王府的所有大小事宜都由秦夫人一手掌管。
秦夫人又一心记恨着他，在王府的日子不会好过。
“没有父王的命令，我是不会离开王府的。”叶云韶说。
秦夫人最恨他这副样子，真以为自己有些重量？
“叶云韶，”秦夫人喊着他的名字，然后怪异地笑着，“我现在以西陵王妃的身份要求你，给你两个选择。要么离开王府永远不要回来，要么就让唐婉从王府搬出去。”
这女人才是疯了。
唐婉是他的母亲，母亲死后，入了王府的宗祀，“搬出去”也就意味着要让母亲的灵魂也不得安宁吗？
叶云韶的声音也阴冷了几分，说道：“你没资格这么做。”
“我当然有，你要是不信，尽管跟我试试。”秦夫人实在比得。
只有叶云韶自己才知道自己有多害怕，他根本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样的淡定从容。
手心里渐渐出了冷汗。
秦夫人等不到他的回应，叹了口气，理了理自己并不乱的头发，道：“既然如此……管事的，给我把唐婉的灵位撤了，也不能入葬。”
“住手！”叶云韶喊道。
秦夫人微笑着等待他的下文。
叶云韶因为气愤，只有深呼吸才能稍稍平静下来。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想对秦夫人动杀心，可理智告诉他不可以。
“只要我不踏入王府一步，你就保证不做这些事吗？”
“我要你永远消失在我和王爷的面前，永远不能再出现。”秦夫人对他像仇人一样。
“做不到，父王病重，最起码等到他病好了……”
等王爷病好了，哪里还有秦夫人的事？
秦夫人聪明，当即说道：“王爷等得了，我可等不了。王爷是因为谁变成这个样子的，你不会一点感觉都没有吧？”
因为谁……
叶云韶有些心慌，那个答案他不太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