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三夜后,何长安才幽幽醒来。
一睁眼,就看到一颗白净、崭亮的光头,然后,便是一张俊俏萌呆的脸,小巧的鼻子距离何长安的脸不足一尺……
‘师太、我还没准备好……’
“谢谢小师太、救命之恩。”何长安温言说道。
“哎呀、陀佛!”小尼姑正在查看何长安的伤势,骤然见他睁眼、开口说话,吓了一跳,一双素手连连抚胸:
“何班头你醒过来啦?好吓人呢、善哉善哉。”
何长安干笑一声,有点虚弱的说道:“谢谢救命之恩。”
心下却有些嘀咕、这小尼姑脑子胸不大,脑子怎么也不好使?不太科学啊。
顺势瞥一眼,的确是小环的胸——板上钉钉……
“何班头说笑了,贫尼哪有救你的本事,”小尼姑俏脸一红,脆声说道:“是你们县尉杨大人击杀尸傀,救下咱们大家伙的……”
‘县尉大人?果然、不愧是未央县第二高手。’
何长安心下明白,其实,县尉杨大人一掌拍杀的,只不过是尸傀的外壳;
借着张老虎的九品武夫尸身、借尸还魂的正主,一只修行百年的红毛厉鬼,已经被自己的‘小黑棍’给搞死了……
而且,不仅让他进阶食气决三层,且得了第一个攻击技能‘勾魂指’。
就是整个炼化过程、一言难尽。
以他的那点脆弱的神魂之力,听了一日一夜红毛厉鬼的惨号,差点就崩溃了……
……
何长安肉身之力翻了好几倍,感觉浑身都是力量,就是神魂尚处于虚弱状态,起床的时候头晕眼花,有点想吐;
‘武夫的修炼方向有问题啊。’
心里一边吐槽‘食气决’的坑爹,一边扶着床板下地,适应几个呼吸,站了起来。
“阿弥陀佛你没事吧?”小尼姑关切的想上前搀扶,却又缩回双手,不伦不类的合十问道。
“没事,走,到院子里走走。”何长安慢慢走出茅屋。
日上三竿,太阳已经有些晃眼,何长安一手搭在额头,一眼就看见邋遢书生正蹲在菜园旁,哭丧着脸熬药。
听得何长安出来,书生也不回头,腰杆子挺的笔直笔直,嗯、就是很有气节的样子。
“先生、师太,你们咋都在我家里啊?”何长安有些疑惑。
按理说,县尉大人救下大家,便该派一两名快手衙役来伺候,咋让这两位‘高人’……
“哼,大唐这是自毁根基!”邋遢书生终于忍不住,猛的站起身来,“毁道、灭佛也就罢了,反正他们都是方外之士,那里知道生民之艰难!
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
可是、朝堂之上,对我儒家圣人门徒大肆诋毁、排挤,让一群粗鄙武夫身居高位,斥天下读书人为旁门左道,可谓是自掘坟墓、自毁根基啊!”
呃、恕我快手何长安孤陋寡闻、不学无术……这书生的一番吐槽,信息量有些大,一时半会消化不了;
“先生、慎言!”何长安赶忙打圆场。
他一个小小的县衙捕快,谈论国家大事,那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么……
“慎言?看看看,这就是粗鄙武夫,”那书生须发皆张,一头骚乱白发无风自嫖,“就是到了朝堂之上,小生也敢仗义执言!
区区一个未央县衙,能奈我何?”
“好了好了,先生果然是儒家圣人门徒,忧国忧民之心,天地可鉴……”何长安赶紧一顿彩虹屁跟上,直到那邋遢书生散去一身浩然正气。
读书人、还真是有些头铁。
“老先生、小师太,要不咱整点……”何长安看着书生气消了,便想着整点酒肉,一方面犒劳犒劳自己,另一方面、感谢这二位高人的伺候。
不料,话说一半,书生和小尼姑突然就翻脸了。
小尼姑默默拿出木鱼鼓、小棒槌,奶凶奶凶的瞪着何长安;邋遢书生撕下一页书卷,眼看着就要甩过来。
“咋、咋了?我的意思是整点酒肉,感谢二位洗心照料,方才救回我的一条小命。”何长安有点紧张。
这二位打不过那只红毛厉鬼所化尸傀,可要搞自己,那可是举手之劳……
“贫尼、哪里小了?”
“小生、哪里老了?”
“……”
‘师太哪里不小、先生哪里不老,这是要逼着我这老实人,睁着眼睛说瞎话啊……’
“咳,口误口误,咱是个粗人,二位高人、见谅!”何长安轻咳一声,抱拳一礼,正色说道。
这还差不多!
小尼姑、邋遢书生面色渐渐平复下去,各自收回法器,冷哼一声,却满是鄙视、和鄙视;
对视一眼、还是鄙视。
‘这大唐的学术风气不太好啊,各个修真门派之间的成见,还真有些深刻呢……’
何长安有些同情自己,咋就穿越到这样一个世界,此间天地元气充盈,明明可以修仙学道、成佛成祖、读书成圣的,咋就……
衰落至此?
斯文扫地、斯文扫地啊!
武夫肉身之力固然强悍,一些入品的武夫,甚至能够与同级别的妖族相抗衡,可问题是神魂太弱鸡。
“二位都是高人,我呢、不过是刚刚入流获得升迁的小捕快,如肯赏脸,咱们不如整一桌酒菜,边吃边聊?顺便、也向二位高人请教修行方面的疑惑,如何?”
何长安伸手入怀,直接摸出十两官银,笑眯眯的问道:“不知哪位帮咱们去买?”
“我……”小尼姑、邋遢书生异口同声说道。
这就、有些尴尬了。
高人风范,在区区十两银子面前丢份,简直是丢人……
……
终于,还是读书人脸皮厚,只是老脸微微一烫,旋即暗中使出一缕浩然正气,化去尴尬所带来的面瘫、脸红耳赤,抓起那锭银子,转身就走。
“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口中犹自嘀咕着,让何长安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
大半个时辰后,书生终于归来,身后还跟着七八名酒楼、客栈、当铺、书肆的伙计,走进院门,见了何长安纳头便拜。
“先生、他们这是何意?”何长安有些懵圈。
我也没做啥啊,不过是三五天时间进阶食气决三层,灭了一山洼灰心鬼、斩了一只百年修为的红毛厉鬼……
这些都不值一提啊!
“何班头,咳、是这样的,”邋遢书生轻咳一声,讪笑道:“这不是银子花光了,还欠几两银子……
故而、唉,人心不古啊!”
何长安脸色有些发绿。
十两银子、那可足够三口之家丰衣足食将近十年……咋出去这一会儿,就没了?
而且,还欠了几两?
不对,打发这位高人前去打酒买肉的,来酒楼、肉铺的伙计还差不多,这客栈的、当铺的、书肆的伙计……
“先生啊,你都给咱们买了多少酒肉?”
何长安大约明白了,感情是这书生欠人钱财,让人逮住,追着讨债、讨到他何长安门上了?
“这个、那个何班头啊,你看这样行不,”邋遢书生搓着两只手,第一次露出羞耻之色,
“小生苦读诗书三十年,通识《春秋》大义,尤其擅长《周易》,能推演吉凶、能分辨卦爻;而且,还领悟了诗意精髓,成功进阶儒家十品……”
“读书人,请讲重点!”何长安压下心中怒火,面无表情的说道。
看着这货、他有点想揍人的冲动。
“咳咳,何班头,是这样的,”邋遢书生一咬牙,好像下了极大决心,“我跟随你身边,帮你跑腿、打杂,顺便预测你的前途吉凶,帮你升官发财……
如何?”
‘大爷的,这是遇到碰瓷大叔了?见面一次,就赖上了?看你那穷酸样儿……
十几两银子,都可以买下翠红楼头牌、下等丫头十几个了;
凭啥啊?碰瓷大叔!’
何长安额头青筋暴露,眼睛狂跳,都快按不住自己了。
“读书人,你叫什么名字?”何长安沉声问道。
“呃、小生、咳,晚生李、义山……”邋遢书生面现惭色,低声说道。
‘李义山?咋听着有些耳熟?
大爷的,人家穿越到大唐去,开局遇到的不是李白就是李商隐,再不济也该是李贺、李世民;
我何长安命苦啊,好不容易在大唐遇到个姓李的,还叫个什么李义山……
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的文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