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东陡然抬头,望向门口。
“这是……毛豆的心声?”
他有些犹疑,追到门口,却没有看见小男孩的身影。
青石街上人来人往,夹杂着春香苑的吆喝声。
……
永安镇,落花祠。
罗祇静静立在堂前,面向捏花远望的雕像不语。
这是永安镇里每年用来祭祀,祈祷风调雨顺的地方,供奉的对象叫落花仙子。
“师父,您给吕四季的安宅福灯……表面上是抵消妖魔气息,但是实际上根本无法逆转畸变,而是在他成为妖魔的那一刻,气息倒流,增进他的畸变,是吗?”
阿难单手立掌,低声问道。
罗祇没有回头,叹道:“不错,安宅福灯,确有此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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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难神情一滞,不解道:“可是,师父,我们三生教不是应该以‘斩妖除魔,普渡众生’为己任吗?利用安宅福灯增进畸变,这与蓄养妖魔有何区别!?”
罗祇转过身,看向年轻的阿难。
“阿难,教主派遣我们此来,有何用意?”
他平静问道。
阿难低眉,说道:“一为传教,二为依据机缘指引,收服三只妖魔。”
罗祇再问道:“第一只妖魔现在何处?”
阿难皱眉,说道:“师父您说过……蛛面妖魔已经死了。”
罗祇踏步走向落花祠门口,摇头道:“既然是死了,我们如何向教主交代?我在三生教多年,虽然不知道教主要这些妖魔何用,但是也明白,越厉害的妖魔对教主越有帮助。”
阿难追上去,问道:“所以您……”
罗祇在门前驻足,说道:“不错,蛛面妖魔已死,数量不够,唯有用质量补足。通过安宅福灯蓄养妖魔,可以令其更加强大,收服之后自然也对教主更有用。”
阿难有些悲戚:“就为了免受教主责罚,咱们就骗了吕四季,对吗?”
他信教多年,心思质朴,过不了自己一关。
罗祇摇摇头,轻叹道:“阿难,诸行无常,众生皆苦。你不是他,你又怎么知道,畸变成妖魔,不是他的选择,不是咱们在渡他呢?”
阿难怔住,究竟是吕四季想成为妖魔,还是这世道逼得他成魔呢?
能够成为更强的妖魔,焉知不是三生教在渡他呢?
倘若吕四季当时畸变的妖魔再弱一些,没能突破首座的封锁,又岂能杀了周禄等人报仇?
这一刻,阿难陷入迷茫。
许久,他才从沉思里醒转,问道:“师父,第三处机缘在何处?”
罗祇回头,与落花仙子的雕像对视,吩咐道:“你将永安镇的地图打开。”
阿难依言掏出地图,在面前抖开。
只见一道刺目的红光,从春香苑处起,连向吕氏宅院,随后转折,落在镇东郭巷。
三处地方,三条线,恰连成三角形。
宛如三生教的胸前点印之礼。
宛如罗祇脖颈的三角形吊坠。
一切在冥冥中,仿佛早有预示。
“这里……如果我没有记错,乃是昭明学堂毛老夫子的住所。”
阿难看向那第三处地点,沉声道。
罗祇双掌合印,低语道:“机缘未到,静候便是。”
……
“听说了吗,隔壁搬来一处新人家,好像是吉利酒楼吕四季的遗孀。”
“我也看到了,下午搬的,哎,你说偌大的酒楼,怎么说不行就不行了,连掌柜都死了。”
“不是酒楼不行,是遇到了蔺家……”
林东立在巷口,听到周围有人议论,不由沉默。
吕宅在上午就被林香荽出手卖掉,用较少的钱在镇东重新置办了住处。
这处院落破旧许多,而且极小,只能住上三两人。
他在院子外,就听到左邻右舍聚在一起,议论不休。
“表哥,你回来了!”
吕小梦倚在门口,一眼望见他,叫道。
林东露出微笑,问道:“姑姑呢?”
吕小梦搀着他的手臂,心情开朗了许多,说道:“在屋里收拾呢。”
林东踏进门槛,灵敏的六识听见外面还在议论。
“你们听说了吗,这吕四季是被婆娘克死的,而且这么多年连个儿子都没有。”
“是吗,难怪男人一死,她就急着变卖家产,莫不是卷了钱,打算奔新日子?”
“哎,说不定搬去稷城呢!你们说她这种人,怎么就搬来和我们做了邻居?”
“听你们一说,确实晦气。”
“……”
林东提起的脚步,凝滞在半空。
吕小梦回头问道:“表哥,你怎么不走了?”
林东站到门内,挤出笑容道:“小梦,我突然想起一些事没有处理,你去屋里等我一会儿。”
吕小梦孤疑的打量他一眼,噘嘴道:“好吧!”
她弃了林东的胳膊,走向内屋,帮衬林香荽。
林东停驻片刻,见她进了房间,才转过身,向巷子口议论的几人行去。
“你们看,那就是吕家来历不明的野小子!”
“嘘,别说了,他好像走过来了!”
几个人指指点点,见林东走近,连忙正了正神色,假装议论其他事情。
“几位大娘,我们才搬过来,如果有打扰的地方,还请见谅。”
林东拱拱手,客气的说道。
这几人都是五六十岁的妇女,平日里没事,就喜欢嚼舌根。
她们见林东礼貌,尴尬的笑道:“哪里的话,不打扰,不打扰!”
林东眼色转冷,又说道:“我今日去落花祠拜了落花仙子,听签文讲,最近这几年世道弥乱,仙子她老人家打算出手管管,至少这善恶当有报,所以嚼舌根也得有限度,不能传子虚乌有的事情,你们说,对吗?”
几人闻言,顿时明白议论的内容可能被林东听了去。
“落花仙子说的是,我们都是朴素百姓,哪能造谣生事!”
她们对视一眼,齐齐笑道。
林东微微拱手,谢道:“都是乡里乡亲,以后若是有事,当互相帮助。”
说着,他转过身,准备离去。
几人立即挤眉弄眼,暗示着一会换个地方,悄悄议论。
林东脚步微停,有血色的光晕在视野里出现。
“吱——”
蛛面妖魔的轻鸣,在血色世界里响起。
后方的一位老妪猛然抬手,向另外一人抽去,喝道:“你这个狐媚子,我早看你不顺眼了!刚才你还说这吕家的娘子克夫,现在竟然就改口,分明是你造谣生事!”
被抽了脸的妇女眼珠冒火,反手一巴掌扇过去。
“你还有脸说我!如果我没猜错,你家那孙子,不是自己的血脉吧?”
“……”
几人很快就扭打到一起,再顾不得议论林香荽。
林东落下脚步,不理会身后的纷乱。
略施小惩,以作警诫。
他继续向破旧、狭窄但温馨的新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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