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寒渊粗略数了数，有一百多只之多。
他问膳房的厨子：“这碗多久没洗了？”
厨子回答他说：“中午和晚上吧，你的前任，昨天刚走。”
墨寒渊根据他说的，盘算了一番。
两顿一百二十只碗，那么足以说明这个别院里常驻的就有六十来号人。
不算被他们囚禁的那些的话，估计看守的加上这些洗衣做饭的帮工，得有五十号人。
墨寒渊继续打听：“那大哥，麻烦问我呢，我的前任为什么要走啊？”
厨子自嘲似的笑了笑，转过脸来道：“你还真以为我们以后还有机会能出去？不过是个念想罢了。这里就是人间地狱，进的来出不去。你的前任，是个老头。前几天出去买菜很长时间才回来，上面的人生了疑，又嫌他做事不利落了，就把他咔……”
他出手在脖子上比了个切割的动作。
墨寒渊惊讶出声：“他是被他们杀了的？”
“嘘！”厨子做了个禁声的手势：“你小声点。这些人，狠毒得很。北边关着的那几位，手脚筋都是挑断了的。这还是听说留着他们有什么用出才没杀的。要是换做对他们没什么用的人，杀都算轻的。剁了拿来让我做成人肉包子都是有可能的。”
“靠，简直灭绝人性。”墨寒渊愤愤道。
厨子可能也是憋久了，逮着个愿意说话的，恨不得知无不尽。
他又说道：“东边关着的那个，叫什么宁缺的。之前他们是用了
十二道刑罚都没逼供出来的，后来不得不下蛊才问出来的。”
墨寒渊问：“什么是十二道刑罚？”
厨子小声道：“就是什么血滴子之类的，我听说是要把手指甲都全部连根拔除的。甚至要有剥皮肤的，就是把人弄得像个血蛤蟆一样的。”
“你说这些残忍的手法，这些人到底是怎么想象出来的？”
墨寒渊心下沉了沉。
这些，不都是他们龙虎门的刑罚么？
大东从供词上看，跟王全顺应该还算不上一丘之貉。他只不过是想取代他坐上龙虎门盟主的位置罢了。
那么跟王全顺勾搭在一起的那位，究竟又是龙虎门里的谁呢？
“那你知道这别院的幕后主人是谁么？”墨寒渊问。
厨子小声道：“我不知道那人的身份，但是前几年吧，我看到过他。我替他做过菜，他最喜欢吃的是西湖醋鱼。本来我第二天就要被他们弄死的，因为的不听话，没得到允许就跑出去了。就是因为他了来了，正好只有我才做得出来这道菜，我的小命才算是保住了。”
西湖酷鱼？
墨寒渊心中默了默，觉得有点熟悉，但又想不起来，哪里熟悉。
直到厨子继续跟他描述那个人。
“这里的主人，长得挺高贵的，看起来的不是王公贵族至少也是个官宦人家。喜欢穿一身绿衣，两撇小胡子长得很有特点。”
两撇胡子？
墨寒渊心中隐隐出现一个人的样子，但却怎么也不敢往多了
去联想，他希望那个人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个他。
厨子聊上了劲儿，继续跟他叨叨。
“听说他背后的人，来路很大。但具体什么来路，我也弄不出清楚。哎，我们这些人，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但是要是什么都不知道，天天就做手里这点事，又太无聊了。你说是不？”“嗯嗯”墨寒渊点了点头。
他手上虽做着洗碗的事，但眼睛却没闲着，外面的动静他都是侧耳听着的，警惕得很。
“兄弟，你平日里看见这些兵操练了么？知不知道是谁在操练他们？”墨寒渊问。
厨子道：“院子后面有块专门的靶场，原本是湖，被他们填了一部分，变成了靶场。貌似他们就是在那里操练的，具体是什么人在操练，我搞不清楚。”
“他们全天都这么多人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么？”
“也不是，晚上是分时段巡逻的。”
“好！兄弟，你知道的可真不少。”墨寒渊抬举他说。
厨子谦虚地笑了笑：“不多，不多。”
晚上是别院守卫最薄弱的时候。
墨寒渊观察了下，他们每一个时辰换一次班，每次换班的人数在二十多人的样子。
基本是成小纵队，从北苑开始，一路转圈巡视。
宁缺所在的东苑，每隔两炷香会出现一次视觉盲区，没人从那里经过。每次盲区约持续半柱香的时间。
而墨寒渊住的西苑和东苑呈直线距离，大约在两百步左右。
要从西苑到东苑，两
百步的距离，必须一股做气，在小半柱香的时间内搞定。这样才能避开所有人的视线，成功抵达。
只是，东苑那边的门锁是从外往里面锁的。锁芯的型号、口径，他尚且不清楚。
假如直接以硬物撞击，必然会惊动守卫。
对此，墨寒渊一时间想不出别的办法，当夜只好作罢。
第二日，他去个院收拾碗筷的时候，走到东苑，特意留意了宁缺所处房间的门锁。
锁眼是梅花形的。
回去后，他四处在房间里寻找梅形杆状物，但他所住的房间连金属的极少见到。
厨房倒是有不少，只是全都是些锅具、灶具。平日里就他和厨子两个人，就怕厨子多嘴多舌地去告状，到时候就偷鸡不成还打草惊蛇了。
白天避不开他，只能是晚上。
但西苑到厨房的距离又很远，避开耳目也不容易。
他想了好久终于想出个办法。
“兄弟，我脚上长了鸡眼，屋里没有任何硬东西来刮，痛死我了。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工具，借我用用，明后天就还给你。”他对厨子说。
厨子笑了起来，随便指了指灶台上的削菜小刀：“用那个呗，好刮。我以前长了鸡眼啊、腿毛长了啊，都是用那个刮的。”
墨寒渊虽然得到了他自己想要的答案，但额头上却黑线直冒。
他用削菜的刀刮过脚上的鸡眼和腿毛？
那他天天吃的……
不敢想象。
“嘿嘿。”墨寒渊尴尬笑笑，说：“那谢谢兄弟
了，明天还给你，不耽误你削菜。”
厨子：“客气个啥。”
晚上，墨寒渊将削菜刀拿回了卧室。
他反复观摩这把刀。
巴掌长度，三指的宽度。前端是扁形的，后方是管状。
要想做成他想要的梅花丁形，管状的一头肯定不行，只能从前面想办法。
但是管把的比例和刀刃又是协调的，前面窄了，他明日一眼就能看出来。
所以，只能是将整把刀按比例缩小。
他用气功，加上摔碎的碗块，将刀刃的一端削了一部分下来，刀柄的一端，用气力捏小了一圈。
再然后，一个梅花形的抠丁，成型了。
等到三更左右，当那队守卫刚从西苑离开，又还没抵达东苑的空档，他偷偷潜伏了过去。
很轻松地打开了东苑的门。
“宁缺。”他轻声唤着他的名字，然后里面却没有任何回应。
两只绿幽幽的眼睛，怔怔地望着他。
墨寒渊借着微弱的月光看清，那双绿幽幽眼睛的主人，根本不是宁缺，而是一个半人半狼或则狗的生物。
那个生物左右晃动着脑袋，正朝着他低口水。
“这是什么玩意儿？”
墨寒渊都惊得不轻。
那东西也不做声，缓缓朝着他的方向靠了过来。
它的四肢脚踩在地面上，就跟猫爪子似的，没有任何响动。
忽然，那家伙朝着墨寒渊的脖子就猛扑了过来。
墨寒渊侧身一个躲闪，畜生跌落在地上。然后它立马调转方向，再次朝着他扑来。
还有少
顷，巡逻的人就要从北苑过来了，假如他还在跟这个畜生缠斗的话，就很有可能被人发现。
无耐之下，他决定杀了它。
当畜生再次朝着他扑来时，他反手就是一掌。
只听见“咯吱”一声，骨头断裂的脆响，那畜生重重地摔到了地板上。
“呜呜。”畜生在轻声悲鸣，像是狼嚎又像是受了伤的小猫。
那声音怪怪的。
墨寒渊刚准备离开，转眼之间忽然发现，这畜生脚上系着根打了长生结的红绳。
他的心猛地一颤。
宁缺的脚上曾经也套着这么一根红绳，因此他以前总是被龙虎门的兄弟取笑，说他很娘。
他曾经告诉墨寒渊说，他之所以一直戴着这根红绳，是他早逝的娘亲临死前给他套上去的。说是可以保佑他长命百岁。所以，无论别人怎么取笑他，他都从来没有取下来过。
宁缺的红绳，怎么会在畜生的脚上？
难道宁缺已经？
该不会真的是上次石头娘没做好保密措施，被别院的人发现了吧。
这狼首人身的东西他们又是怎么弄出来的？
惊疑之下，他又多看了几眼这个不堪入目的畜生。
越看越觉得它的身形似曾相识。
他蹲下身来，将畜生的脸抬起，仔细一看，惊诧得差点发出声响。
那双绿幽幽的眼睛褪去了眼色之后，跟宁缺的眼睛，竟然一模一样。
但是他的鼻子却往前长长地秃了出来。
就像一只狼，但并不是狼。
这让箫寒渊想起了在湘
西一代流行的另外一种巫术-兽人。
就是将人长期灌以某种药物，让人的形态慢慢改变。最终，他们会变化成施术人想要的兽类的样子。
经过改化的兽人，人不像人，兽不像兽，但战斗力却是普通人的十倍上百倍。
宁缺现在的情况，看样子是已经进入了兽人的中后阶段了，再不救他，恐怕就来不及了。
原本墨寒渊进入别院的计划，除了拯救宁缺，还要探探王全顺的虚实的。
现在来看，救宁缺成了最紧急迫切的事。
他扛着宁缺，准备找机会出去。
但变了半兽人的宁缺，比正常人要重出好几倍不止。
不得已之下，墨寒渊只得脱了自己的外套，将他在自己肩上，背扛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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