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千道神色怪异地看了谢陌安一眼，总觉得往日笑意盈盈却是假面假皮的白衣相今日倒是有些不同，刚才说的话也是很耐人寻味。
她家小牧儿他甚是了解，倒不是个会说出往后会相信谁的这种话，就算是说了，也就未必能真的做到。就像他那个老奸巨猾的老友一样，是个会审时度势的商人，是会表现出信任的模样，却不是会轻易交心，轻易坦诚和全然信任的人。
再说这谢陌安，最初明明是他去求他要护着小牧儿，要让他去帮这个忙，甚至不惜相要挟、与虎谋皮，怎么如今看来倒是心甘情愿地要替裴家做这些事了。
“谢小公子若是真的能做到那当然最好，”闻千道想了想，还是说道，“裴家的事在小牧儿心中那是一辈子的伤痛，她在澧水牧家过得也算不上好，多疑谨慎些也是没有坏处，若是心有顾虑，谢小公子倒也莫怪。”
“谢玉知道的，裴姑娘如今的处境，谨慎些自然是好的。”谢陌安虽说是这么说道，不过心中还是不自觉地有些许涩意，又是突然开口道：“这巧果做得不错，可是出自七品斋？”他素来极少吃甜食，今日倒很是有兴趣。
“这是今早小牧儿差人送来的，”闻千道实话实说道，“确实味道不错。”
“那我一会得带回去两块。”谢陌安看着手中的巧果爽朗笑道。
……
这谢陌安今日实在是怪怪的，闻千道腹诽
，面上却是无异。
“对了，谢小公子今日这么晚了过来，不应该只是要同我说这些吧。”闻千道突然笑起来，算算日子，倒是确实应该来找他了。
果然，谢陌安点点头道：“确实，家中闻老开的药快要用完了，便想着来找找闻老。”
“好说，谢小公子在此处稍等一会儿。”闻千道了然，正准备要站起身。
“不过，”看着闻千道的动作，谢陌安猛地出声道，“谢玉想着这药是不是能停了？”
闻千道身影猛地一愣，转过身诧异地问道：“谢小公子这是何意？”
同其他人不同，谢陌安在闻千道看病拿药却不是为了治病，而是为了得病，准确地说是为了让别人瞧着有病。
裴清牧想得不错，谢太师虽说是辅弼之臣，不过年事已高又无实权，便常常赋闲在家，而这白衣相也是因为想要推脱圣上的封赏，才找到赛神仙闻千道求一贴能“得病”的方子，这么些年是瞒天过海，让谢家远离了朝堂上夺嫡的纷争弊害，从里也没有出过什么岔子。
不过如今谢陌安却说要停药了，这是要重返朝堂的征兆吗？
“今日裴姑娘问我，若是找到凶手了又当如何，那闻老以为该如何呢？”谢陌安直视着闻千道略有浑浊老态的眼睛，极有深意地问答，里屋内气氛一时凝重。
“老夫明白了。这药能使谢小公子的气脉经血呈现出虚亏的状态，若是贸然停药怕是真
的会对谢小公子的气血有影响，只能先慢慢减少剂量，臣药和佐药稍作改变，让谢小公子的身体适应，便能有百利而无一害，也叫旁的其他人瞧不出什么异常。”赛神仙闻千道认真道，他既然知道了谢陌安的想法和打算，便就不会吝惜地辅佐帮着谢陌安。
“那就麻烦闻老了。”谢陌安亦是恭敬道。
“谢小公子若是真的能……老夫这条命都是可以拿去的，更何况这些。”闻千道的眼中不住闪起了泪花，“这些巧果谢小公子都带走吧，老夫年纪大了，吃不了这些不好克化的点心，还是得多多靠着谢小公子了。”闻千道虽说的是巧果，言语中却是有了几分不清不楚的深意。
“多谢闻老了。”谢陌安垂首示意道。
闻千道起身朝着众多药材的地方走去，谢陌安慢条斯理地咀嚼着手中的巧果，心里面盘算着这接下来的路。
那边的段家，段云起脚步有些虚浮，仿若失了心智一般地走进家门。
段雨霏远远瞧见了自家哥哥的身形，连忙迎了上来：“哥，你方才着急忙慌的去哪儿了，我寻不到你就先回来了，那个身影真的是清牧？”
“是……裴姑娘。”段云起失魂落魄地回答道，仍是自顾自地往前走着。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段雨霏见自家哥哥明显是受了打击的模样，伸出手将人揽住皱着眉头问道，“是清牧对你说了什么吗？”
段云起闻
言，好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般，苦笑了一声道：“裴姑娘的心却不是在我身上啊……”
“这是什么意思？清牧她是同那个白衣相谢陌安在一起吗？”段雨霏从话里面听出了些门道，忙是追问。
“这便是她所说的有事要做，倒是我唐突了。”
段雨霏明白了个大概，却是摸不清哥哥现如今是个什么打算，直言道：“那你这是打算放弃清牧了？”
“雨霏，我心仪于她，爱护于她，往后也必定会对她好，那我是不是就应该去争上一争？”段云起答非所问道，神情有些着魔似的看着段雨霏喃喃道。
段雨霏瞧着自家哥哥悲痛的样子，只得抚慰道：“哥，清牧现如今不曾对你有情，可是未见得就对那白衣相动了心。想来那谢陌安向来心眼多，清牧是被他骗出去的也未可知啊。”
这话段云起倒是听进去了，他仔细着回想了一番方才的情形，裴清牧虽说对他淡漠确实也未见得就对那个谢陌安有多熟络，反倒是刚开始见到她的时候，她眼中还挂着泪珠，似乎是难过了。
那个谢陌安不知道在她面前胡说了些什么，竟让清牧误会那苏家的苏恬儿心仪于她，可若是如此的话，既然清牧她会因为这事而伤心，那么是不是就说明她至少还是有一丝在乎的……
“你说得对，雨霏，其他的便倒也罢了，可若是清牧我也不去争一争，向来往后怕是会后悔的。
”段云起仰了仰头说道，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无论如何，他不会将清牧拱手让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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