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管事迟疑地看向殷离。
殷离虽然面上不怎么好看，倒也确实没说不让进，管事一时间有些拿不准这位的心思。
穆婉宁笑着望向殷离，唇角的弧度加深了几分，朗声道：“殷兄，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此次你进京赶考，万事都包在小弟身上，事到临头你怎么又客气起来了？你要是真的过意不去，待到来日你金榜题名，不要忘了提携小弟一把就好啊。”
她这话听在在场众人耳中，就像是朋友之间的玩笑，只有殷离能听出了她话中的深意。
宁公子这个陪他进京赶考的身份，是两人一同在太子面前挂了号的。
如今她找上门来，殷离若是当着满大街百姓的面将他拒之门外，岂不是昭告天下她和殷离之间有什么猫腻？
这种不打自招的事儿，殷离可不会做。
殷离默然不语，望着穆婉宁的目光中带着几分迫人的威势，穆婉宁却似是全然没有感觉到一般，依旧摇动着手中的折扇，唇角勾着惬意的笑，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实则，背在背后的手早已经被冷汗打湿。
纵然她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但面对的人是殷离，她就变得没把握了起来。
令人窒息的沉默持续了片刻，殷离才开了口，淡声道：“你可以，他们不行。”
指的自然是门外的一群乌合之众。
穆婉宁心中骤然一松，面上却依旧笑着道：“别呀，殷兄，我……”
不等穆婉宁再说，殷离扔下一句“关门”，转身就要走。
“好好好，我不让他们进了还不成吗？”
穆婉宁见好就收，她今日过来的目的本就不是为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转身，对门外众人摆了摆手，道：“各位都散了，今日有劳了，大家放心，说过要买的东西，本少爷绝对一个铜板都不会少大家伙儿的。散了散了。”
听见钱不会少，东西还能拿回去再买，自然没人不乐意。
等到众人都千恩万谢的领了银子离去，穆婉宁这才重新理了理衣袍，转身挂上微笑，大步迈进宅子。
一路被人引着进了正厅，见殷离早就坐在那儿饮茶了，穆婉宁也不客气，她从早晨折腾到了现在，早就口渴了，端了一旁的茶饮了口，当即目光一亮：“好茶！”
殷离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淡声道：“能找到这里来，穆二小姐倒是消息灵通。”
穆婉宁动作微顿，又饮了口茶，借茶盏遮掩住自己一瞬间的异样，才放下茶盏笑道：“误打误撞而已。”
殷离勾了勾唇，并未说话，也不知这话信了几分。
这处庄子，乃是曹阁老名下的一处产业，全京城知道他借住在此的只怕一只手都能数过来。穆婉宁要寻他，不去贡生住的客栈，反倒是直接找到了这里，还很是笃定的指名道姓要找他，显然是早就确定他就住在在此处的。
她这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殷离正在心中将知晓自己所在的人一个个盘算过去，但任凭他再如何想，也不会料到，穆婉宁是在前世的话本子中得知的。
前世她与祁景川成婚后，祁景川将她困于闺阁之内，又待她冷淡，她整日闲极无聊，便寻了些话本子来打发时间。
那时，殷离早已三元及第，一路高升。这般青年才俊，早就成了京中无数女子的春闺梦中人，穆婉宁看过的那些话本子中，就有不少将这位状元郎写成主角，真真假假的乱写一通。
穆婉宁当时看了个热闹，昨日想要寻殷离时，却猛然想起来，在那些话本子中曾提到过，曹阁老慧眼识珠，在殷离未发迹前便对他青眼有加，甚至将自家的庄子借给他暂住。当日她还将这一段当做笑谈说给祁景川听，笑他们说的太过夸张，哪里有那么未卜先知的？谁知祁景川听了却面色难看，半晌无言，最后竟直接拂袖离去。
现在回想起来，祁景川的反应倒是说明这消息也许是真的。
这才有了今日这一出。
所以这句误打误撞，倒也不大完全是在说谎。
穆婉宁眸光微动，见殷离不应声，只沉默着饮茶，眨了眨杏眸，道：“殷兄就不好奇我的来意吗？”
殷离轻笑了声，答非所问道：“武安侯府的马车这会儿已经出京了？”
穆婉宁面上的笑意微凝，“殷兄果然手腕通天。”
“不敢当。”殷离将茶盏搁下，抬眸望向穆婉宁。
此时的穆婉宁已然收敛了方才在门外刻意做出的那副富家纨绔的模样，眉宇间蕴着冷淡疏离，唇角虽然带着笑，但这笑意却不达眼底，整个人愈发的疏离漠然。
看着这般模样的穆婉宁，一个念头突然浮现在殷离的心头。
这人与他自己兴许是同类。
殷离眸中涌上几分复杂，眼睑微垂，将神色尽数遮掩，只淡声道：“若是我没猜错，大理寺的人这会儿应该已经在来此的路上了。”
殷离掩饰的太好，穆婉宁只当他方才的停顿是这人生性少言，并未察觉不对，她摸了摸鼻子，难得显出几分心虚来，讪笑道：“我就知道瞒不过殷兄。”
穆婉柔走后，她便换了男装从武安侯府侯后门入了长安街，一路招摇过市，做足了高姿态，在京中最热闹的街巷上逛了一圈，才带着一堆人来了朱雀街的宅子上，就是为了让大理寺的人收到信，来朱雀街找他这位宁公子。
被殷离一眼识破，穆婉宁也不遮掩，索性笑道：“殷兄，这次咱们可是要患难与共了，殷兄可千万要帮小弟一把。待到此间事了，我必有重谢。”
殷离眉头微挑，见穆婉宁说的郑重其事，不像是信口说来的，他微微一笑，道：“好，那我便等着阿宁的重谢了。”
穆婉宁再度听见这个称呼，先是一怔，心下莫名有些别扭，下意识道：“殷兄唤我宁然就是。”
这话落，不等殷离开口，外间便传来管事焦急的喊声。
“公子，不好了，外面来了好多官差，将咱们的宅子给围了，说是要找宁公子呢！”
穆婉宁挑眉，来的还挺快。
她将茶盏中的最后一口茶饮尽，起身对殷离笑道：“走，有劳殷兄陪小弟走一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