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
殷离察觉到穆婉宁的停顿，脚步也随之一顿，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这片刻的功夫，马车的帘子已然放下，将车内的情景遮了个严严实实，等到殷离望过去的时候，只见到街角出露出的半个马车身。
“没什么。”穆婉宁收回目光，口中这般说着，神色间却有些若有所思。
方才那个侧脸，她只瞥见了一眼，又隔着半条街的距离，看不分明，但她总觉得很是熟悉，应当是她认得的人，但一时间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
穆婉宁正垂眸静思着，殷离见她神色有异，也不多打扰，就这般侯在一旁。
殷离周身气势冷峻，远远望着便莫名让人不敢靠前，穆婉宁却因为尚且年幼，尚未长开的面容上始终带着几分少年人的稚气，显得格外清秀，此时垂眸静思的模样，更多了几分乖巧，像是哪家不知世事的小少爷一般。
气势截然相反又容貌同样出众的两人站在长街之上，惹得来往行人不自觉的将目光投在两人身上。
穆婉宁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对周遭的这些目光毫无所觉，殷离则是全然不在意，只目光幽深地望着穆婉宁，无声的静谧在两人身周流淌。
“殷离！”
一道高喊声骤然打断了穆婉宁的思绪，她抬头，还未看清来人，便被人毫不留情地一把推开。
穆婉宁的身子本就虚弱着，来人这不管不顾的一把推下去，她当即踉跄几步便要摔倒在地，好在被人及时拂了一把。
“你没事？”
穆婉宁闻声抬头，才看清扶住自己的是一个女子，这人一身玄色劲装，眉眼之间神采飞扬。
穆婉宁稳住身子，在心中哀叹自己今日当真是霉运当头，抬头时依然挂上了浅笑，颔首道：“没事，多谢姑娘。”
这姑娘被她的笑晃了晃，一怔后回过神来，爽朗一笑，摆手道：“无妨，都是小事。”
确认穆婉宁没有伤到，这人就回过头去，大步上前拽住另一人的胳膊，一把将人向后扯了几步，不满道：“公主殿下，你方才险些将人伤着。”
“苏乐清！你给本公主松手！”
被苏乐清抓住的华服女子挣扎着想要甩开苏乐清的手，奈何苏乐清的手劲儿太大，她根本挣不动，只得吼道：“苏乐清，你竟敢这么对本公主！你就不怕我去父皇面前告你一状吗？”
苏乐清翻了个白眼，直接松开手，任凭用力过猛的雪瑶公主一屁股摔倒在地，抱臂站在一旁，嗤笑道：“好啊，那公主就去说啊。正好我也想去和陛下说说，我是怎么帮公主殿下从国子监逃学的，又是怎么帮公主殿下溜出皇宫的。”
“你……”
“我怎样？”苏乐清丝毫不惧，不耐烦地催促道，“公主殿下，人你也见到了，宫你也出了，赶紧回宫，不要耽误我的时间。”
“苏乐清，你放肆！”
这边两人兀自争吵了起来，穆婉宁倒成了一旁看戏的人。
看了这半晌，她也算是明白了。
方才将自己推搡开的，便是这位身着华服的姑娘。这人容貌很是特殊，并不似寻常女子的婉约秀美，而是眉眼深邃立体，若是让不知情的人瞧见了，一准以为这是哪位番邦女郎。
也正是因为这容貌，穆婉宁一眼就将人认出。
这位正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公主，雪瑶公主。其母莲妃乃是番邦前来和亲的公主，自入京以来凭借着倾城的容貌与绝世的舞姿，多年圣宠不衰，这位雪瑶公主的容貌便承袭其母，是个十足的美人坯子。
只可惜，美则美矣，这脾性却是不敢恭维。
眼看着两人有当街吵闹起来的架势，声音越来越大，将路过的行人都引得频频朝两人看来，放任她们继续下去也不是个法子，穆婉宁瞧了眼一旁作壁上观的殷离，挑眉道：“你不管管？”
若是她没有看错，这位公主殿下刚刚可是一出现就往殷离怀里扑的。
这分明就是殷离的烂桃花啊。
“没兴趣。”殷离声色冷淡得很，全然没有要管的意思，他望向穆婉宁，一挑眉，“还不走？”
见殷离当真没有要管的打算，穆婉宁自然也不想卷进他的烂桃花中，这种时候自然是从善如流，溜之大吉最好。
这边两人刚准备走，身后吵得不可开交的两人便齐声喊道：“站住！”
穆婉宁叹了口气，暗自对殷离使了个眼色。
自己招惹的桃花，就自己解决，可不要牵连到她的身上来。
殷离原本不想搭理，奈何雪瑶公主已经不顾苏乐清的阻拦追了上来，挡在他面前，颇有些哀怨地望着他。
“殷离，你怎么就要走了？本公主的话还没说完呢。”
殷离神色间多了几分不耐，冷声道：“公主殿下，殷某还有要事，请你不要挡路。”
雪瑶公主当即被他的冷淡态度气得面色涨红，但她咬牙了片刻，竟然生生忍了下来，放柔了声调，半是委屈半是撒娇地道，“殷离，我听说你入狱了……我是因为担忧你，才费尽千辛万苦出宫来看望，你……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这般小意讨好的模样，看得穆婉宁啧啧称奇。
这位主儿可是京城中出了名的刁蛮不讲理，竟然也有忍着脾气甘愿伏低做小的时候，可真是奇了。
殷离却是丝毫不给面子，面色冷峻地道：“不劳公主挂心，请回。”
“你！”
几次三番被心仪的男子当街拒绝，莫说是心高气傲如雪瑶公主，便是寻常女子，也忍受不得。
偏偏雪瑶公主又深知殷离的脾性，不敢将一腔怒气发泄到殷离身上，目光一转，便看到了站在殷离身侧的穆婉宁身上，神色一变，一手指着穆婉宁，厉声道：“是不是因为他？”
穆婉宁正一边看戏一边感叹郎心如铁，想不到下一刻她便强行被拉入这一场大戏之中。
她如今可是一身男装，这雪瑶公主是疯了不成？
她好笑地看着撒泼的雪瑶公主，唇角的弧度带上些许冷意，“公主殿下，求而不得不是错，但若是因此就学疯狗满大街的胡乱攀咬，可就不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