匕首冰冷刺骨的触感从脖颈间传来，穆婉宁整个被笼罩在男子的阴影中，二者的距离近到呼吸相闻，穆婉宁却没有半点旖旎心思，只觉得恐惧到手脚冰冷。
方才，若是她在晚上一刻开口，墙边倒着的那人就是她的前车之鉴。
“你还有最后一句话的机会。”
阴冷的吐息在耳边散落，穆婉宁张了张口，艰涩地从喉咙间挤出一个字：“我……”
开了口，她却恍惚间不知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殷离心性之决绝，下手之狠厉，方才她已然亲眼见识过。
连慎王派来的暗卫，他都敢二话不说直接送人上路，方才没有一个照面就要了她的性命，已然是邀天之幸。
如今的她在殷离面前着实太过弱小，他说的不错，自己能做的，殷离都能做到，又何必为此放过一个可能泄露自己秘密的人？
只是……
穆婉宁目光中划过一丝狠色，她咬紧牙，一字一顿道：“我不甘心！”
她不怕死，但她不甘心。
不甘心重来一世，还未来得及手刃仇人，便死在这里。
穆婉宁双眸被恨意染红，侧首正对上殷离淡漠的眸子，咬着牙根道：“我大仇未报，不甘心就这么死了。殷离，只要你放我离开，无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她没有筹码可以同殷离谈判，那便任由殷离开价。
只要能活下去！
穆婉宁说完，便阖上了眸子，扬起脖颈，将自己的性命交到了身前的男子手中。
丝丝缕缕的凉意透过脖颈处的肌肤传来，让穆婉宁的身子控制不住地颤栗着，但预想中的疼痛却迟迟没有袭来。
穆婉宁眼睑微动，陡然反应过来这意味着什么。
她倏地睁开眼眸望向殷离。
这人，是打算放过他了吗？
殷离一双黑眸深沉不见底，他一手执着匕首抵在穆婉宁的致命之处，另一手缓缓抬起，似是要抚上穆婉宁的眼眸，却在近在咫尺处顿住。
这双眸子往日淡然的眸子，第一次撤去了伪装，显现出浓烈到极致的恨意。
看着这般模样的穆婉宁，殷离一时间有些恍惚，像是见到了多年前的自己。
穆婉宁不知殷离此刻是在做什么，但却不敢做丝毫多余的举动，僵着身子任由他动作。
下一刻，她的脖颈上骤然一轻，笼罩在穆婉宁身周的阴影撤去。
穆婉宁长长呼出一口气，一手捂住脖颈，弯下身子大口地呼吸着，整个身子还在控制不住地颤抖。
还没等她从方才的濒死一刻中缓过来，一方帕子被伸到她面前。
穆婉宁顺着那握着帕子的修长手指向上，看向这双手的主人，一双眸子中写满了不解。
殷离指了指手上溅到的血渍，淡淡道：“替我擦干净。”
穆婉宁：……
她一时间摸不清这位爷是怎么回事，方才还拿着匕首抵在她脖子上，怎么突然就……
这突然的态度转变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穆婉宁愣在当场，一时不知该接还是不该接。
殷离目光中划过一丝不耐，声音骤冷：“怎么，你反悔了？”
“不不不！”穆婉宁从他的话音中听出一丝杀意，一个激灵，忙一把将帕子从殷离手中接过，谄笑道：“小的这就替您擦干净。”
这人怎么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先抱住她的小命。
穆婉宁伸手就要握住殷离的手腕，肌肤相触的一瞬间，殷离手指一颤，倏地缩了下手。
这一回，穆婉宁脸上的谄笑都僵住了。
这人到底想要怎样？
不是他让自己替他擦拭的吗？自己动手了他竟然还躲闪？
若不是小命还掐在这人手里，穆婉宁才懒得理会这种神经病。
殷离下意识的动作之后，也反应过来不对，动作微僵，又将手伸了过去，示意穆婉宁继续。
穆婉宁在心底无奈地叹了口气，也只得好脾气地满足这位爷的无理要求。
她垂着头，动作轻柔地细细擦拭着，但却能感受到殷离的目光始终落在她的身上，让她感觉如芒刺在背，背上的冷汗打湿了一层。
她有心想说些什么，缓和此刻紧绷的气氛，但她现在连自己方才是怎么死里逃生的都没弄清楚的，生怕自己说错了一句话再惹得这人发疯。
殷离不开口，她便也沉默着。
两人僵持间，房门外的走廊上陡然响起一阵莺莺燕燕的喧哗声，听动静，应当是几位花娘嬉笑着往这边来了。
“公子，奴家来伺候公子啦。”
酥媚入骨的声音传来，眼看着几位花娘嬉笑间就要推开他们这间房门，穆婉宁握着帕子的手一紧，顾不得其他，快步窜到门前，将被推开一半房门抵住。
“哎哎，这位公子，你这是做什么？”当先推门的花娘被拦住，挥着手中的帕子，娇笑着道，“讨厌，难道公子想要在这走廊上和奴家……”
她说着，抛了个媚眼过来，掩唇笑得花枝乱颤。
穆婉宁这会儿哪里有什么风花雪月的心思，她只怕这些人闯进屋内，看到屋内血腥可怖的场景，指不定会刺激殷离如何发疯。
她连连摆手，求饶道：“各位姐姐可饶了我，我这儿不需要人伺候，各位姐姐还是去别处。”
花娘却并不听她的，一挥帕子，道：“那可不成，是燕娘叫我们姐妹来陪陪小公子的，咱们若是就这么走了，怎么和燕娘交代啊？”
穆婉宁听到燕娘二字，神色微动，这才留意到这一群花娘都很是面熟，大多是她方才在莳花馆外遇到的，此刻她们面上虽然带着笑，但望着她的目光中都隐隐带着几分担忧。
穆婉宁这才明白，燕娘是担忧自己出事，才派了这几位来的。
思及此，她心下微定，眸子一转，正要说话，却被身后男子低沉的声音打断。
“多谢诸位姑娘，只是不必了。”
话落，穆婉宁只觉得自己的手腕被一双有力的手握住，不等她反应，耳边便传来男子清冷的声音。
“阿宁，我们该走了。”
穆婉宁面上的笑意微僵，不知这人又怎么了。
她不敢和殷离硬是对着干，只得点了点头，顺着他的话道：“是是，我也准备走了，就不劳几位姐姐相陪。燕娘那儿，还请几位姐姐替我说句好话。否则，我这不告而别，下次可要吃燕姐姐的闭门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