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看来不是为了填饱肚子，此刻李存勖像是这些人的下酒菜。
他们轻轻放下的刀，李存勖看的非常清楚。他们来自官府，品阶不低。陆鸿焘的人没有这阵仗，神秘女子为何没有提醒预警？
李存勖随手一摸，一把明晃晃小刀也轻轻放在桌上。落魄书生酒醉不醒，趴在桌上正在打呼噜。
“各位，哪一路？”
“虎威营听没听过吗？他没告诉你？”
此人慢慢走过来接近李存勖，指指沉睡的落魄书生，就在刚刚他坐过地方坐下来。持刀，已出鞘，就在坐下一刹那。
“帝都虎威营谁人不知！夜冥侯的排面不小，虎威营的官爷都惊动了。怎么着动手！”李存勖情知一场血拼无可避免。
此人不答话，他一直看李存勖的刀。
“你的刀别致，我看看行吗？”他虎目虬髯，是个威猛的汉子，说起话倒挺随和。
李存勖见他求得恳切，居然真的把刀递了过去。也是一瞬，另一只手不知怎的又出现了一把同样的小刀，同样放在桌上。这一连串的动作，惊呆其他人，不觉面面相觑。
虬髯汉子心中暗佩李存勖的胆量，仔细的低头观看小刀。
“天铁之钢，世所罕有。除了南陵齐家，没人有此手艺。”
李存勖喝着梅花酿，目不旁视，眼睛只看着铃儿手里短剑戳桌子，木屑飞溅，菜肴没法吃了不说，桌子马上就要散架。
“呃，妹妹，别扎木头了，他们不怕，桌子散了，他们也不会尿裤子。再说，目前还算客气知理。你先歇歇！”不得不命令她，桌子腿摇摇将倒。
虬髯汉子随和的将小刀抵换，眼睛随即注意到了铃儿的短剑，眼中即刻显出羡慕，喜爱的神色，他见铃儿剑拔弩张的样子，话到嘴边咽了回去。
“恕牛大力唐突，一生行伍，见到稀罕兵刃眼就挪不开。今个兴许就交代于此地，所以更加珍惜。”他说的有些颓，语调却不显任何悲伤之色，不是城府颇深，便是看淡生死。
‘嗖’兵刃破风，一把短剑斜插牛大力面前，众人只觉眼睛一花并未看清她如何出手。
“好剑，好剑法。”
牛大力不漏丝毫惊慌，目不转睛看着短剑。
“又是齐家！据我看，短剑倒比壮士的刀好些。”
李存勖微微一笑：“好眼力。将军请。”他端杯一让，仰脖子干了。不等牛大力：“店家上烈酒！将军，此事与他们无关，可否让他们……”
牛大力：“听见了没，上来酒，有多远走多远，最好别回来！”
李存勖伸手入怀，梅花间竹，眼花缭乱之间五锭黄金齐刷刷平稳落在柜台。手法精妙，力道诡谲。“把他也抬出去！”李存勖指指落魄书生，对哆哆嗦嗦的小二儿吩咐着。
“好！”牛大力喝一声彩，大口喝下一碗酒。“看来真的走不了了！兄弟们这就上路，相互照应，黄泉路不黑！”啪一下掼碎酒碗，持刀而立。
李存勖正在喝一坛烈酒，喝的很慢，不溅出一滴。豪饮的习惯已经改了很多。他缓慢将空酒坛放置脚下，生怕摔碎。
“牛将军，我知道你这趟不是官差。你可以不打，大家喝酒岂不痛快！”
牛大力摇了摇头：“身不由己，不是官差亦是官差！弟兄们的命不撂这，妻儿老小都得死！”突然跃起合身扑向李存勖，寒光闪处，刀锋离李存勖脖子尺许。果不出李存勖预判，牛大力能混到帝都虎威营身手必定不一般。
李存勖身不离座，背不侧身，抬手间小刀迎上。刀锋相交划出一道火花，牛大力脚不沾地跃出丈许，他的刀刃绽开一道豁口。
铃儿蹭的站起来，双剑抖了个剑花，这便要大打出手。正在此刻，她看见哥哥连使眼色。
李存勖：“在下今天不想杀人，牛将军不要逼我。至于家人，我想会有人围护。夜冥侯不是个说了不算的。”
大家都看见他边说边飞起身子，不快速迅捷，甚至也与潇洒飘逸不沾边。但是，他手里的刀无可躲避，大家都能看到刀锋下落的方位，躲不开，只好硬碰。刀头落地的声响不断，几十人手里的军刀成了断刃。
牛大力直愣愣盯住手里跟他东征西伐的刀，任何拼死一战的心也没有了。
“刚刚是夜冥侯手下容情，我等感激！不过，咱们还得死！”
“你们不用死！”紧闭的门外传来熟悉而陌生。“此去西南五十里，雁归岭，去哪里见家人。”似乎又是叹息：“还是晚了些！哎，这也是定数！牛大力，乌柳镇以后再有灾祸提头来见。”
李存勖有种不祥预感，他三步并作两步拉开店门。
到处是血，横七竖八倒趴死人，男女老幼皆都不放过。是谁这般残忍？
李存勖愤怒到了顶点，返回身一把薅住牛大力脖领：“谁干的？你们还是人吗！是吗！”
牛大力：“我们一路都被监视，宫里内侍肖道全。”事已至此，没什么顾忌，只有落草一条道。
“陆鸿焘是肖道全什么人？”
“不太清楚，只知道经常有新鲜活鱼运进宫。”
“肖道全又是什么背景？”
“皇上身边的太监，懂些古怪的医术，无非是些取乐的药方。皇帝非常宠信，几乎说什么听什么，是个吃人不吐骨的。”
李存勖恨得牙痒痒，也是故意托大，没想到陆鸿焘没惊出来，反而害了一镇的百姓。
“牛将军，乌柳镇以后靠你了。你也知天下大义，以德为首，以民未上。要变天了，你是明白人，我不用多说。”不等牛大力搭话，迈开大步直奔乌柳镇外而来。
“咱们去哪？”铃儿紧紧跟随。
“事出仓促，她的话没说完。咱们找她去！”
遍地死人，随处皆有哭嚎的人。李存勖不愿多待一刻，他加快脚步，极力压制满腔热血，眼睛通红。
他的样子有点吓人，铃儿刚到嘴边的话生生咽回。它从没见哥哥这个样子，即便最困难的时候也是笑嘻嘻的逗它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