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笔趣阁 > 修真小说 > 十贯娘子 > 正文卷 64、第 64 章
  知了在隔壁树上叫着, 老太太的堂屋开着两扇窗, 那明儿便透过葱绿的纱, 铺了一室光, 屋子里坐满了婶子媳妇儿都在说话也没有一句正话。

  郭氏万氏高氏, 吕氏还有老陶太太跟她的媳妇儿黄氏都在就一人搂着一个不大的簸箩做着家里必要的活计只是如今簸箩里的营生不再是补补丁这样的素常活计……, 那簸箩里堆着的是不错的上布偶尔也有丝绸, 绣花绷子上的花样, 也是用繁多的好丝线走的时兴的花瓣绿叶。

  捻针的手已经恢复了本该有的细腻, 正是好时节, 心里还有个俏便悄悄染了一两个殷红的凤仙指甲。

  自从祠堂去不得了大家便喜欢来老陈家的老宅坐着, 老太太也喜欢她们来偶尔出去烧香大家伙也是互相约着, 来来去去十几个车一大群人便呼啦啦出去关系亲密的很比有血脉的亲戚走的还要好。

  人多了又团结便是一股力量这泉后街七条主巷加十多条杂巷就数来亲卫巷这群妇人相处的最好偶尔家里老太太咳嗽几声不舒坦一大早会有七八位妇人提着食盒往家里送饮子。

  若其它六巷偶尔出个恶心家户想欺负欺负寡妇家这些过去的老姐们便会群起而攻之甭看各家官小在泉后街却是没人敢招惹的。

  来来去去都很受人尊重就是一个春夏的功夫都成了各家的奶奶再也没有人敢明面喊她们这个氏那个氏。

  如今泉后庄改了名儿唤做泉后街了住在这里的官宦人家便也慢慢的有了圈儿除了乔氏混到了礼部巷那边剩下的这些人便与兵部巷子那边的人家走的近。

  毕竟从根上说大家都是兵部的人有了事情互相帮衬也便宜不是。

  杨氏在新素裙上撩了几针抬脸就问老实疙瘩吕氏:“你儿去的那个卢秀才家真只要三百文?”

  吕氏闻言便抬头笑说:“哎!早起家里吃一顿下响先生家再附一顿灶一月三百文。”

  杨氏闻言便有些动心她家几个孩子去的是旧城学府街老先生那边一人一月少说也得五百文不能附灶还得自己带干粮。

  如此她便打听:“那卢先生教的学问可好?”

  吕氏闻言一愣便坦诚的说:“不知道啊咱又不识个字能分辨出个好坏来?我都不问爱咋样便咋样呗。凭他们的死鬼爹也出息不到哪儿去。也不指望他们科举就图不做睁眼瞎!咱们不缺那几个他们想念着我就供!甭说那俩崽子回来也是哇啦哇啦的一直念烦人的很呢!可我家租房的两个老爷还有他们家大娘子也还说呢念的好呢。”

  吕氏说完想起什么一般的便笑了起来真是气色轻松又自在的。

  其实她守寡了前几月得了信儿终于知道巴望的那人他是不回来了如此也就认命也就大哭了一次从此便再没有哭过了。

  有没有男人对她而言还不是一直就那样她现在靠着自己过的还算不错脚跟扎的十分稳当。

  陈家自己也有孝也不讨厌守孝的寡妇上门她们便常常来家里坐着俱都当成了自己娘家走着。

  坐在炕上写佛经的七茜儿闻言便笑了心里也是舒畅的很。

  这又是与前世不同的地方她们这一圈人确定做寡妇的有七八位上辈子无依无靠最后被撵到后庄破土屋子里煎熬自个个带着一身的悲苦成日子就是围着五文十文的经济账转悠。甭说送孩子上学开蒙能给他们肚子填补个半饱都成问题。

  可现在不一样了每家手里都是有一套起码的体面院子还有一口水井。

  众所周知庆丰城那边是断了水脉的这附近虽有河流可一来河流水没有泉后街井水甘甜二来河水两岸住着的人家也会乱七八糟往河里倾倒东西那讲究人家便不吃河水只吃井水。

  每天一大早从泉后街后面小路来的看不到尾的水车便与这街里有水井的人家以十文一车的价格买水吃。

  并不是所有的人家都卖水毕竟这是官老爷私宅扎堆的地方于是此处风水也莫名其妙沾了文曲有了神妙的提升智慧的效用。

  杨氏这几个寡妇凭谁家哪天不出二十几车水?而卖水这样的好买卖起码还能做三年呢。

  除却这一笔庆丰城的屋子虽便宜却因没水而租不出去那些在庆丰城几个官署衙门的一般老爷家便愿意到最好的泉后街来寻屋子住多给租钱他们也愿意来的毕竟吃水方便周围又都是一样的人家。

  这些做了寡妇的妇人们虽没了男人却能靠着自己活的极滋润她们手里的大宅除却自己住租出去月月手都能落个四五贯实在的现钱。

  又受陈家庇护也没什么人欺负她们

  年初经由七茜儿再次提点过趁着土地不值钱几百文一亩的时候也该买上一些就这样妇人们便一个个将家里的租钱都买成了土地虽现在还没有活钱回来可心里却是稳当的。

  有屋有田那人便踏实了。

  又靠着卖水她们如今每天都有个一二百文的进项那一月也是好几贯的意思如此供养家计送孩子们上学自然是可以的一般的笔墨纸砚都能买得起的。

  想到什么事情老陶太太就放下手里的活计语气带着厌恶说:“那祠堂本是大家伙的地方这些做老爷的也是缺德用了咱们的地方咱们家里的孩子上学反倒得去老城了?”

  可怜她家状元每日天不亮就得往老城奔这春夏秋还好些可是遇到冬日便是个煎熬。

  老陶太太这话引的众人齐齐点头纷纷老调重弹的又开始了每天一骂。

  泉后街口本有个不知是谁家的大祠堂如今那祠堂便被各家出资建成了三礼学堂又请了几个有名饱读诗书的老孺在那边讲课这倒是好事的偏那学里的束脩就贵了些一月两贯还不包伙食。

  三礼学堂的配置各家老爷是按照燕京的好学堂来的再说有钱的才不会计较这几贯。

  杨氏他们却计较的那庆丰城收费最低的学堂一天才收三文没错就是三文繁华燕京周遭那读书人是越来越多了如此一个秀才想养家一般要收最少三十个学童才能维持住家计。

  那几个出头建学的老爷本是好意却不知道民间疾苦更不懂泉后街虽是官僚云集的地方却依旧有一般的人家他们把束脩定在了整个庆丰最高的地方还觉着要少了呢。

  因那里面先生们的膳食生活都是均摊的便是家里有几个学子附学先生吃用多少便按照人头均摊。

  一月两贯还得摊上四五位老先生吃饭穿衣老陶太太能愿意才怪呢。

  没得办法也不愿意去硬碰这一圈的孩子便没有几个在三礼学堂的。

  一阵清风袭来院子里桂树的香味透过轻纱吹入屋内。二月笑眯眯的打开竹帘跟四月提着茶壶端着灶上新做的点心就进了屋三五种满当当的就放在炕对面的桌上任这些婶子食用。

  老陈家现在出的起这几个零钱了甚至老太太都不太在意她看大家吃的好便高兴甚至她还知道谁喜欢哪种都会记下来吩咐人常做着给她的老朋友们吃。

  越发就像个官宦人家的老祖宗了。

  高氏放下绣花绷子提起茶壶给自己倒水还就了一块点心吃完她满足的一抹嘴对老太太说:“老安人?您家那个定的是庆丰城里最好的闵产婆吧?那位手法了不得呢!接生一次得十贯呢啧~就越发讲究了。前几日四老爷回来我可看见了那气派那架势真是越来越体面了那从前我在府城看到的大老爷也就是这样子了。”

  她的本意是夸奖陈家出息的可惜老太太至今不许乔氏进院子隔壁院子有什么事情老太太也一概不问也不打听她早就学乖了笑就对了!那是家丑绝对不外扬的。

  乔氏从不提与老宅不好的事情凭着这边也在礼部巷子交往了两位太太她现在眼高于顶也不跟这些老姐妹玩耍大家便以为两房关系在慢慢缓和。

  老太太笑了下放下手里的佛珠对高氏说:“我昨儿庙里回来就看到咱龙王庙那边又在打扫戏台了?这是谁家要办事儿了?”

  泉后街的房子除了两座棋盘院家里有独立的戏台院子别的宅子是没有这份福利的。

  往日雇个说书的唱曲儿的来家里打发时间还可以可是遇到生老病死需要大操大办的事儿就得去泉后街的三座老庙办着了。

  龙王庙奶奶庙三圣庙本就都有戏台现在也是各家收了人头费都重新收拾的体体面面。

  高氏最爱看戏闻言便满面兴奋的说:“嗨!能有谁棋盘院唐家呗!他家二老爷得了庶子了说要唱三天呢咱们泉后街一月十天戏他家能包一半去请的是外郡的好班子说是花脸戏儿是一绝呢!昨儿一大早往我家送的帖子他家二房那姓米的婆子来的说是给我留了好位置呢……”

  老太太抬脸看看一月一月瞄了一眼炕柜上放的老高的帖子便对她点点头道:“早就送来了是她家二房妾的那个贴身婆子送来的……”

  七茜儿没抬头的插言:“越发的不像话了咱不去啊!明儿给你们找几个庆丰城里唱鼓书的来解闷儿。”

  七茜儿说完抬脸瞄满屋子人就吓的高氏连连说:“不去!我不去我知道的除了大房奶奶的帖子不兴接妾贴。”

  七茜儿笑笑瞧了一眼不情愿的老太太老太太瞪她一眼抿嘴继续捏她的佛珠。

  上辈子人家不给帖子这老太太还一场不拉呢每次去了都是坐在后面可怜巴巴跟外街的老太太一起蹭戏看。

  过去咱不懂就随意现在懂了真就不能去的。

  那老唐家乱的很他家二房大娘子不当家做主的是个妾。

  这一屋子人甭管贫寒不贫寒却都是当家坐堂的奶奶要是接了那妾的帖子以后出去见人便低一等了着实是不自重的。

  唐家外郡入京结了好亲弄了大宅顶门的儿子唐九源又在刑部清吏司有实在权利如此他家好几房便一起搬到了棋盘院……那上京他家也没挤进去。

  这四世同堂好几房人拥挤着互相就有了龌龊内斗以后便好了他家老头老太太在一日唐九源就得忍耐着。

  高氏说完就满屋子跟风唱衰众人都道:“他家啊!不去!就你贪婪那双眼睛少看一场瞎不了……”

  就把个高氏委屈死了一直争辩。

  七茜儿听的有趣哧就乐了这唐家出头修路办学本做了好事儿偏偏就把这泉后街最大一群妇人招惹了如此他家甭管做什么事情这群妇人是不会去捧场的。

  除了一个戏迷高氏这位怕是乔装打扮不坐正席也要去看的。

  都被抓住好几次了。

  众妇人知道七茜儿在笑什么便也跟着一起笑了起来正轻松着那外面便跑进来佘吉祥家的媳妇儿。

  吉祥家的给诸位太太行了礼才语气有些急的喊七茜儿道:“奶奶!咱余老爷家的老娘跟媳妇儿孩子们到了都在巷子口呢!”

  七茜儿闻言大喜放下笔便说:“赶紧!可算到了我就想着该到了快!快去叫石介两口子还有大墩小墩儿……”

  四月笑眯眯的过来拿了鞋给七茜儿套上。

  吉祥家上来搀扶道:“人家盼着自己家主子都好几月了不用您喊人家早就在巷子口迎接着了。”

  去接余清官家眷的镖队是三月初走的这都八月初了才回来就从这路程上便能想出这一路跋涉的有多么艰难。

  几位妇人看茜儿呼啦啦带着七八个人出去便跟老太太夸奖:“咱小安人那是越来越有当家奶奶的样儿了比起棋盘院他家的当家奶奶那是丝毫不差。”

  老太太也得意:“她家?她全家的掌家奶奶合起来能跟我茜儿比?那就是个眼里没有人的你看她出来进去坐的车子年纪大的老太太她让都不让道少调失教!哼!”

  这便是误会了。

  老太太要的是乡下的理儿可人家唐九源的妻子却是真正的世家嫡女。

  人是太师李章的三闺女是李敬圭的亲姐姐人家能看得起住在泉后街的人?那不可能!人家嫁到唐家是低嫁全家捧着巴结着活的宗妇况呼人家往日也不出门出门交际都去的燕京的……

  要说看得起这位唐大奶奶整个泉后街就只看得起七茜儿还有老太太。

  可惜的是这两位著名的奶奶中间没人拉线介绍七茜儿也不去燕京交际就没有走动起来。

  不提唐家便说余家六口人吧。

  五月初一个夜里余老太太与自己半聋的媳妇儿丁鱼娘还有四个孙辈余大妮余二妮余寿田余有田在家里睡觉呢。

  她家买不起火明就歇的早再说了这孝顺的儿子不在家不孝子不闻不问家里艰难便白日里劳作的着实辛苦那可不就是一躺下没多久就都迷糊着了么。

  余清官最小的儿子余有田今年才七岁都跟着阿奶阿娘在佃来的地里劳作了。

  这原本就是很普通的一天好么上半夜院子里便悄悄进人了。

  七茜儿顾的是庆丰城最好的镖局之一马氏镖局的老镖头。

  这银子给足马镖头走之前好的坏的家里交代的也很清楚便说是若余清官的哥哥姐姐若有孝行便给银子拉吧若是不孝便把人偷出来。

  如此一路跋涉马镖头到了本地是认认真真打听了两日嘿!甭说孝顺了那都不来往了。

  可怜巴巴一大家子人就靠着余清官半聋的媳妇儿丁鱼娘引着两个大点的孩子艰难苦熬。

  他家老太太日日哭都要哭瞎了。

  虽七茜儿跟余清官让半夜里迷了人悄悄把人偷出来。可是那马老镖头上了年纪就见过许多世面人家玩活玩的花俏就放了迷烟迷了前后左右的邻居直接进了院子。

  马镖头想着稀里糊涂带走不是个事儿那万一家里有点私财藏着没带走老太太一闹腾还得返回去添麻烦。

  余老太太那晚真是大惊大喜得知儿子活着又京里做官了便痛哭流涕知道儿子不让带哥哥姐姐便肝肠寸断。

  这老太太一辈子老实窝囊连个媳妇儿都拿不住却能在关键时候想明白了决不能带大儿子连累小儿子。

  做娘的能被伤成这样可见余清官的哥哥姐姐做人真是做的绝了。

  余清官家就是穷家破落户说是让收拾一下这一家六口就收拾了简单的衣裳除带了一本家谱还有祖宗的几块牌位全家上下连一只下蛋母鸡都没有那真是一炷香便收拾好了利利索索的跟着马老镖师便走了。

  丈夫走了七年余家上下对故乡对亲人对家族的情感是断的干干净净。

  七茜儿给了足够的银钱马镖头自然是带了两套不错的大车还找了镖局的两个婆子跟着随行伺候。

  余家从家里出来连着赶了三五百里才敢住脚收拾一下自己又吃了来到人世上的第一顿饱饭。

  这一路颠簸受着大罪她们却个个都胖了好些斤成天就觉着~这便是人间最好的日子了。

  可谁知进了庆丰便被那大街上的热闹震撼住了等又到进了泉后街马镖头带着她们来到亲卫巷子口等这一家子下了车便脑袋彻底蒙了以为自己在做梦呢。

  这来来去去的人甚至这街里走的拉车牲口都比她们一路走来看到牲口体面贵重。

  余清官那十五岁的大闺女余大妮怕是永远记得这日的……

  这日她扶着阿奶下了车一家人就站在巷子口眼巴巴的往里看心里更是七上八下的畏惧也不知道畏惧什么总就是畏惧。

  马老镖头下了车也是一脸喜意的跟阿奶说:“哎呀老太太啊!这一路真是不容易这是到家了!到您儿子的家了!”

  余家阿奶手脚都是颤抖的就四处看看说:“到家了?清官呢?我儿呢?他咋不来接我?”

  老镖头哈哈大笑着说:“您老可不敢怪这个日子又不是休沐您家余大人在燕京当着差呢您们稍等下一会小安人就一准儿出来接你们。”

  陈家的那位大娘子马镖头是说了一路夸奖了一路的就说她多么能干多么会成家里的宅子家业都是陈家两口子帮衬着给划拉回来的想办法弄她们出来也是那位小安人的意思。

  余大妞听了一路对七茜儿真真是又是崇拜又是亲近。

  她盼了一路今儿到了门口了却害怕起来。就傻站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抓着自己阿娘的手也一直在抖。

  丁鱼娘是个半聋说话就有些吃力她满眼含泪的安慰女儿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来道:“妞不怕你爹在……”

  余大妞顿时泪流满面她脑子里便再一次回想起爹走的那日她家中最大心已经沉到了河底一时不防着大弟便嚎着跑了出去他一路喊着爹别走爹回来……

  可爹就是不回头他一直走啊走啊走的整个的人在记忆里都看不到脸了就剩个背影还越发的模糊……

  爹走了奶老了娘病了弟弟妹妹还小余大妞人没老小小年纪心却先老了她不是哑巴却已经成了娘那样沉默的人脑袋里什么都没有成日子就只受着忍着……

  那之后没有一日不艰难艰难汇成了苦水捞都捞不起的苦日子熬着可有一样不论是谁说爹死了爹在外面发了财入赘了的闲话余大妞都没放弃希望她一直就相信爹活着爹早晚是要回来的……

  每日里她去高处拾柴的时候便会站着看着爹远去的地方努力回忆爹的样子记不得爹的长相了但是爹有一双蒲扇一般的大手他能把自己举的高高的够树上的青果子……

  余大妞眼巴巴的向前面看着面前的道路比故乡镇上最好的路还要宽敞而爹就在这条路里呢在这条路的某个地方呢。

  她幻想起来假想那个备用进入这条巷子一步一步的走着而后推开某一扇叫做家的门那时候她们便在院里慢慢坐起来努力记起爹的样子……

  巷子里的路面是极干净的比她们老家的炕面还要干净路的两边是斜对着的难以想象的门那门那个大啊那个高啊难道自己这样的人?就要在这样的门后面活着了?

  这是做梦吧?

  清风吹走暑伏的躁意余大妞便闻到了满鼻子的香气不久之后她才知道是这巷子里生的桂花树在冒着香气。

  而她嫁人之后跟着夫君去任何地方第一件事便是在院子里种桂树。

  她们站了没一会儿四五个穿着青衣的人便奔跑了出来到了他们面前便给她们磕头阿奶吓的一直躲那几人怕惊到老人家又赶忙爬起来笑眯眯勤恳的帮着马大叔卸行李……

  这晚余大妞才知道这是自己家里的仆人带头的那个叫做石介还有石婶子还有大墩小墩儿这些人从此便与自己家联系在一起了再不分开了甚至他们死了埋骨头的地方都离自己阿奶爹娘不远。

  余大妞眼睛好激动的发抖便四处看着看到每一片叶子每一颗草那些东西清清楚楚……从叶片上流下来的水滴都干净无比一滴滑下来就落在她的眼里了。

  后来那巷子尾便来了很多人都是小跑着出来的。

  所有的人都在笑着男人女人老人……活了十五年这世道欠了这家人所有的笑脸都在这一日补全了。

  朦朦胧胧的巷尾又来了她们一直想念的老安人还有小安人。

  真的余大妞就觉着只一眼她就认死了那就是自己家的亲人己人这世道欠自己家的一切善就都能从这两人身上眼里看到。

  老太太的手是暖和的她也不嫌弃自己邋遢就颤抖的摸着自己的头发说:“可可来了啊!难吧?回家了……回来了……总有回来的啊……多好啊……”

  那小安人就像戏台上的皇后娘娘她走路都是端庄的她扶着她家老安人便一步一步走来等到来到近前了她笑笑忽然便伸出手搂住了自己的阿娘……阿娘嘶哑的哭了起来。

  余大妞两个耳朵都是发蒙的就听到她连肉亲的茜儿婶子对她们说:“到家了呢!”

  刹那爹要不要都无所谓了满眼就剩下这个为她们支撑壮胆的小婶子了。

  “这是咱大妞?”

  小婶子拉住自己的手来回摸着一点儿都不嫌弃。

  余大妞有些自惭形秽她知道自己的黑粗糙邋遢……就连阿奶都满面抱歉的跟小婶子说:“咱们身上邋遢别粘你身上灰……”

  可是阿奶没说完小婶子便搂住自己道:“老太太说什么呢我看到这孩子就看到了自己亲闺女一般……”

  呃没几天之后余大妞才知道这个自称娘的小婶子就只比自己大一岁却依旧是依赖的。

  本!那个只有背影的傻爹他就靠不住。

  如此余大妞被拉着手慢慢向着家里走去……去家的路是舒畅的奇异的她甚至能透过单薄的鞋底感受到浅浅的路面上凹凸的小牙子之后她总会慢慢变老就总做梦梦到回家的路就该是鞋底这样的感觉不滑踏实甜蜜一步就是一步。

  家就在左边第二个院子那院子的大门那个高啊高到她们全部仰着脑袋才能看到门顶。

  走在前面的石介两口子帮她们推开大门那大门便缓缓敞开就用门的脊背撞击青砖的墙……

  手又被拉住了是阿娘她脸上全是泪害怕就拉着自己壮胆。

  余大妞就眼睛不够看的跟随着这院子的砖花真好看啊……进了堂屋这一水儿朱红色的家具都是自己家的么?

  她们被送到正堂坐在自己家吃饭被一圈婶娘围着照顾添饭夹菜……后她便被小婶子拉到后面偏房。

  这家早就知道她们要来的如此便早有准备……看了一圈儿震惊恍惚的余大妞就来到自己的屋子?

  自己的屋子?

  小婶子笑眯眯的对她说:“这就是咱们大小姐的闺房了!”

  自己是大小姐了么?

  余大妞不知道如何是好就木讷的跟着阿奶跟着阿娘四处看看塞了满满一屋子的家具……都是自己的?

  最后小婶子便打开一个顶到屋顶的柜指着里面叠的满满当当的衣衫鞋子说:“你爹啊那就是个傻子每次回来都把你们的衣裳要叠一遍的……”

  说完她又从柜子里抱出一个不小的箱子放在炕上又招呼她们过去看。

  小婶子对她说:“大小姐~快过来看看这些都是你爹亲手给你置办的首饰。”

  余大妞慢慢放开阿娘的手也不知道自己在哭其实一直在哭没吃过糖却终于知道啥是甜的滋味了……

  那富贵的小箱子打开了竟有三层呢里面还有镜子呢余大妞看了自己一眼便默默的扣了镜子。

  七茜儿抿嘴笑拉着她说:“没事儿咱们大小姐底儿好慢慢养着总有一日便美了!”

  说完她便缓缓拉开那个小箱子的抽屉。

  余大妞的眼睛便睁的越来越大感觉两太阳穴都是噗噗的忽闪着。

  这是自己的?

  首饰盒子的抽屉被拉开一层各色细瓷盒子里盛放着香香的脂粉而第二层却是各式各样的银首饰余大妞形容不上来就满脑子都是各式各样各式各样各式各样最后就想真好看啊做梦呢吧那就梦死在这个地方吧。

  当第三层打开露出一只白玉镯子一只金灿灿的金镯子……余大妞就听到小婶子对阿奶说:“您儿子可比我家那个傻子强万倍瞧见没有这些都是他弄回来的说是咱们大小姐到了年纪了他心疼不了几日了……他每次燕京下差回来都要往这箱里添上一件还说他得给妞子多预备些好防着若是嫁的远了嫁妆少了婆家好欺负……这都是什么傻话啊……”

  七茜儿还没有说完身边便传来撕心裂肺的一声哭喊。

  “爹……!”

  余大妞坐在地上忽然嚎啕大哭起来她不知道怎么办了就觉着心都碎了碎成一大堆的心又疼的满的都撑破了继续碎继续满着……

  她喊:“爹……你快回来啊……”

  然后院子里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有人好似摔倒了有人在喊老爷回来了……

  一切人都静止了……

  爹就在院里喊:“妞儿!妞儿!妞你莫哭爹在呢~在呢!爹举着你好去攀果子吃啊……”

  余大妞坐在地上又哭又笑心想爹真傻他走的时候我八岁都大了呢爹~再也举不动我了呢……

  其实余大妞一直好奇一件事很多年后她问爹爹?那些年你没见我?你咋知道是我在哭?

  爹就说我妞儿一哭就只会咿咿咿的嚎着可傻连个二都不会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