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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5章 清歌

  喧嚣远去事情又回到正常的轨道上。

  余慈和于舟不紧不慢地飞行路上问几句余慈一年来闭关的收获余慈一一作答。不过让余慈奇怪的是老道看起来倒真像是漫无目的地飞行漫无目的地说话难道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只是“聊聊”而已?

  看起来……不像。

  慢慢的老道变了话题:“你在宗门呆了这么些时间对这里应该是比较熟了?”

  余慈没听懂呃了一声算是回应。

  老道便笑着指向侧方一座山峰:“那是什么地方?”

  “……”

  “哈那是基加山哪。山门里名称最怪的地方是当年一位从西方佛国而来的前辈圆寂之地因此而得名这种信息阿慈你平时也要留心才是。”

  余慈没法回答他自从到山门以来除了修炼就是闭关仅有的一点儿空闲时间光是记山门里复杂的路径已经够头痛的了哪有闲情关心这个。

  于舟其实也没有在意他的心情好像挺不错笑眯眯地继续前行随手指向几个比较偏僻的地方考较余慈的记忆力也以余慈发窘为乐。

  几次三番余慈终于忍不住告饶老道这么一出让他心里怪不是滋味儿的好像和离尘宗山门脱了节完全就是个外人。老道哈哈一笑终于不再逗他把话题移到了前面与夏伯阳等人的冲突上面。

  “那个夏伯阳表面浮躁实则沉稳尺度把握得极好你不要被他瞒过。”

  “是。”

  余慈一点儿也不意外夏伯阳这人肯定不是省油的灯当初在剑仙秘境他早早就脱开了沉剑窟主人的掌控其修为、心机和决断样样出挑余慈绝不会小看了他。

  于舟老道则点醒他道:“自从上一劫千山教和飞魂城联姻以来两家就是一人鼻孔出气在洗玉盟中自成一派和清虚道德宗、四明宗等是不同的。”

  “弟子明白。”

  余慈从容回答:“演了今天这出不外乎剑园之事。想着‘以点破面’在弟子这儿打开突破口。可惜他们是打错了算盘……”

  “你能想到这里我也就放心了。”

  于舟点头赞许随后他忽然沉降剑光对余慈招手道:“今天难得回山门一趟我带你去看这里最有趣的景致。”

  余慈眨眨眼忙驭符跟上。

  一路沉降余慈估摸有两百里路程眼看就到了擎天山柱脚下。

  虽然摘星主楼高踞半空几达千里擎天山柱的实际高度却是要缩一截的因为它本身和真正的大地也有相当一段距离。即便如此当人们仰头看到这高可参云似乎连贯天地的庞然大物时仍可兴起敬畏之心。

  如果看得再细致一些绕行而上的山路阶梯密密伸展只见其端难见其终同样是让人惊叹不已的鬼斧神工之作。

  不过于舟老道带他到这儿来就是为了看这个?余慈不敢确认专门又问了句:

  “问心路?”

  “是啊问心路。”

  余慈干笑了一声仰头去看开凿在擎天山柱上的石阶路径宽不过五尺两人并行都有些狭窄初时这一段还是直的慢慢地就开始绕行窄径时隐时现最终完全隐没在层层云雾之中。

  此时于舟轻声道:“在我年轻的时候宗门还没有对这儿设限当时可真热闹啊每天到这里假借‘问心’之名修炼的同门都有几十上百个。一天到晚就看他们上下穿梭或者干脆占了山道晚上一不小心就敢踩着一个。”

  说着他甚至有些兴奋起来:“那时候还有一个传说说是不用任何别的方式只以肉身力量一个台阶一个台阶走上去的弟子宗门就会满足他一个愿望又或者是境界提升之类——记着中途可是不能歇息的!”

  余慈咧了咧嘴。

  于舟笑得很开心:“这当然是个谎话也不知是哪个缺德的家伙想出来的不过当时可是瞒过了不少人鲁德、千宝、海扬通通都上了当拼死拼活地往上爬就想着从宗门那里得点儿好处。哈哈那时候大伙儿已经把问心路行程算出来了垂直高度八百七十四里台阶四百五十九万余级。

  “要说纯凭肉身爬上去辛苦个几天也就是了可最拿人的是要逐级走上去中间完全不让休息差不多就是保持一个节奏这个谁受得了?说不得只好一个个惨败让那个谎话持续了好长时间。”

  余慈也听得来了兴趣:“那于观主……有没有走过?”

  “不瞒你走过的。”

  于舟抚须摇头似是怀念又像在感慨:“陪着人走了几回都没有做到尽善尽美不过路上风景却是记忆甚深相当独特。”

  说着他就来了情绪抚掌笑道:“来来来咱们今天就再走一回!

  “啊?”

  “哈别怕咱们就是走一程没什么限制跑跑蹦蹦什么的都没问题。”

  余慈挠挠头觉得今天是于舟老道有问题才对。心中如此想法但他还是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两人当即登上山道也并没有刻意加速就是信马由缰时快时慢老道“讲古”的时候慢一些说话的间隙再快一些。总的来说速度还是挺快的不过四百多万级的阶梯还是太恐怖了两人这么个走法走到天黑路程也不过走了就是一半多一点儿。

  大概是余慈还有十多天摘星主楼修炼时间的缘故宗门对问心路的禁令并没有落实至少一直没有人来打扰他们长长的山道上只有他们两人。这期间于舟老道说了很多话余慈能记着的其实不多大部分都是和那些鲁德、千宝那些朋友当年在山道上的见闻。

  山道两旁符法灵光偶尔闪灭但大部时分都离得很远。问心路上像是这座擎天山柱上的符箓真空区按照于舟的说法这是设计时为使登山者静心之故。

  夜已极深再过一段时间大概就是破晓时分不知道什么时候于舟也不再说话两人只是默默赶路山道寂静连鸟鸣都不见这么一来余慈反而有些不习惯沉默了半晌他就想主动挑起个什么话题。

  便在此时于舟以指比唇压低了嗓子道:“听!”

  余慈一惊以为是有什么变故立刻竖起耳朵。然而除了山风吹过草叶磨擦摇摆的微声再无他物。

  他万分不解只能目视于舟要个答案。

  “你这样儿的就叫没慧根。”

  于舟一巴掌拍他在后脑勺上并不甚重但余慈还是有点儿尴尬。老道摇头伸一根手指上下比划:“仔细听用心听这里其实有个曲子来着。”

  “……”

  余完全晕了只见老道抬头看山道上空点点星光手指按着某种节拍在虚空中划动又轻轻哼起了曲调。余慈似明非明但在老道的带动下他渐觉得风声似弱还强在手指的舞动下真的有了一些节奏。

  就这样老道含糊地哼着两人又往上走悠远的调子和着山道清风缭绕耳畔终于在某刻吹卷上天渐次高亢以至长歌嘹亮:

  “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千帆舞。仿佛梦魂归帝所。闻天语殷勤问我归何处……殷勤问我归何处!”

  余慈听得呆了这曲辞流传极广是上古时代一位清照女仙所做余慈也是听过的老道只唱了上半阙余意未尽辞句已回绕重叠意味难明。却有一股苍凉悠远的感受裹着心脏将人的灵魂都抛向无尽的星空之中。

  不自觉地余慈也抬头看天莫名地就想:星空深邃无尽何处方是归宿?

  随即他心头悚然一动猛地叫道:“于观主!”

  于舟讶然扭脸看他这副模样当即把余慈给闷了一记难道只是错觉?他很快他就发现了异处张着嘴盯着于舟的头面处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在那上面时光正在逆转。

  须发慢慢掺入一些灰黑颜色苍老的面孔也渐渐抹去了皱纹痕迹变得光润青春就像是在界河源头那样。转换没那么剧烈但一步步的反而更是惊心动魄。

  余慈又惊又喜他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于舟身上蓬勃而起的生机是如此强烈以至于让人感到窒息。

  “于观主你你……”

  话没说完远方天空一道强光撕裂天际隐约有啸音传来引得万壑呼应。

  于舟老道示意余慈去看:“西峰蜇伏多年终于一鸣惊人。如今步虚登空宗门又多一个强手。”

  余慈哪有心情去管那些华西峰破关是理所当然可于舟老道现在所展示的又是什么?

  老道微笑不答依旧前行在他身上时光逆流的现象仍未停止须发渐转乌黑皮肤紧凑光滑还有便连那步伐也矫健许多让余慈追得好生辛苦。

  突然老道停下:“天要亮了!”

  余慈抬头现在确是破晓时分但有山体的遮蔽山道上还是暗得很。但是之前一路疾奔峰顶离得已是不远老道偏偏就驻足不前。

  在余慈莫名其妙的时候忽听老道轻声吟唱是接续的前面的词句:“我报路长嗟日暮……”

  这可不应景哪。

  老道的唱辞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依旧接缀而下已是英姿勃发的青春面孔上笑容却是深邃难明:

  “我报路长嗟日暮学仙谩有真人渡。”

  余慈胸口忽然闷得厉害他张口欲言于舟的手却先一下步按在他的肩膀上目光投注手指上的力气好大:

  “九万里风鹏正举。风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蓬舟吹取三山去!”

  歌声悠悠继以长笑余慈眼前突起剑光于舟老道化为一道长虹直往摘星楼上而去。

  余慈一惊发力狂追但速度差了一截如何追得上?

  等他咬牙冲到峰顶人迹全无他又往楼上去可是今日摘星主楼竟然没人用功空荡荡的让人心头发凉。这一刻余慈忽然有种不真实的幻梦感看着已经很熟悉的景物他莫名觉得难道刚刚的一切都是梦吗?

  耳畔忽有剑吟清鸣他心头一紧身子越栏而出再往上去。

  上面是聚星台是他从未涉足过的地方。

  等他翻上去入眼的就是平台正中央直直***地面的连鞘长剑。剑名曰:

  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