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剑王朝 > 第二卷 第三十七章 抗令
  张十五咧嘴笑了笑。

  他虽然忍不住笑了然而却觉得这并非是笑话。

  无论是谁在那种阴暗不见天日的水牢里被囚禁了很多年嗅着自己身上腐烂的味道而苟延残喘恐怕真的是嗅到一些不一样的海腥味都会觉得新鲜。

  他很清楚林煮酒之所以能够忍受那样的日子是因为强烈的仇恨。

  人可以容忍一定程度的背叛但如何能接受身边朝夕相处的人的背叛?

  那么多可以一起欢声笑语生死与共的人就死在这样的背叛里。

  ……

  天平郡是大楚王朝境内最靠近南泉诸镇的州郡在此时也是汇聚了天下所有人的目光。

  因为大楚王朝的残军大部正在这片平原地带和秦军的追兵进行着绞杀。

  和修行者不同大军的撤退牵扯到更多的细节。

  沿途一些难民和伤兵的分散安置军队之间的互相牵制和协防有些人守有些人撤有一个环节出了问题恐怕导致的就是惊人数量的死伤。

  修行者穿越一个州郡恐怕都只需要一昼夜然而大量的军队撤离却是需要花费数倍甚至数十倍的时间。

  说是残军大部事实上当从阳山郡撤离之后数十万的楚军在撤退的途中已经分散成上百股有些是在沿途要承担不同的使命有些则是已经被秦军的追兵打散。

  有些楚军已经失去了和其余楚军的联系甚至因为相隔太远连主军撤往南泉诸镇的烟火讯号都无法看到依靠着军人的本能在这片土地上战斗。

  绝大部分的楚军在十余日之前就已经失去了给养甚至连那些军马和拖曳兽的生命力都没有这些军士顽强在长时间的给养不足和艰苦跋涉之中绝大多数的军马和拖曳兽都死去被军队充当食物。

  许多军队行经之地连荒草都近乎绝迹。

  并非是因为踩踏而是因为草根和树皮都被充当了果腹的东西。

  因为湿热在不久前抵御过一轮疫病袭击的军士们身上的肌肤大多已经开始溃烂很多人的脚趾都已经粘结在一起而他们的腹部因为长时间吃难以消化的食物而变得高高隆起因为药物的匮乏很多人甚至死于无法排便的肠梗。

  然而这样的惨况并非楚军独有。

  不断的深入楚境意味着距离熟悉的战场越来越遥远而且除了要和楚军战斗之外沿途也有越来越多的抵抗力量加入有些来自于村庄的自发力量组织有些来自于远处赶来支援的军队有些来自于一些门阀的私军甚至有些原本和朝堂为敌的马贼和流寇也加入了这样的战斗里。

  然而最为关键的还不是这些秦军作为追击的一方便意味着绝大多数时候没有堡垒无法以逸待劳没有地形的优势。而且因为上方的命令越来越严苛逼令军队追击的步伐越来越快在给养上秦军都已经失去了优势。他们穿过的很多都是楚军经过之后的不毛之地甚至连一些水源都被下了毒药。

  沿途有些村庄的民众为了帮助楚军抵御他们的追击甚至自己焚毁了村庄举村只留下有限的口粮其余的食物全部提供给楚军而这些村民则全部隐匿到了他们熟悉的山林里面。

  此时就在某处彻底燃成白地的村庄里地上铺着一块块用营帐切割下来的布革这种布革密密麻麻的摆满了村庄里所有的空地上千之多。

  每一张布革上面都躺着一名秦军的伤员。

  只有十余名医师在这些伤员之中游走然而这些医师的身上也没有剩余什么药物他们能够拥有的东西只有一些洁净的止血棉布以及洁净的水。

  抑制不住的痛苦呻吟声形成了一片悲伤绝望的海洋。

  这支军队是苍南军是魏无咎管辖下的军队。

  此时军队中的最高将领是张荼和田榕。

  张荼是魏无咎部下之中有名的壮汉身材异常魁梧挺立时犹如巨人然而此时他在这处村庄中最粗的一株樟树下静默而坐身形瘦削虽披着甲却给人一种单薄如纸的感觉就连两侧颧骨都因为太瘦而高高隆起。

  这株樟树极粗在烈焰之中枝叶大多烧完然而因为靠近溪流竟然顽强的活着在这夏末的正午阳光下那些漆黑的树枝依旧给这位将领遮蔽有一处阴凉。

  张荼的手中端着一个石碗碗里是粘稠的黍米汤这已经是这支军队所能拥有的最好的食物。

  他两次将这碗碗口送到嘴边却又放下。

  并非食物难以下咽而在于那些哀嚎痛苦的声音让他无法心安。

  “还要执行军令么?”

  田榕看到他第二次放下石碗终于忍不住开口。

  他出身长陵本身面容俊美在军中也算得上是美男子然而在前些天的战斗里他的头皮被飞剑都削掉了一些此时包扎的棉布渗着紫黑色的干涸血迹遮住了他的小半面目使得现在的他不像是一个英俊的秦军将领反而像是一个凶厉和穷途末路的匪帮首领。

  “我们每天的伤亡超过楚军的一倍不止。如果再往前恐怕只要数天的时间我们这些人里面就没有几个能够站着的了。”

  田榕深吸了一口气他的面容有些扭曲却将声音压到极低“我们已经丢下了两批这样的伤员接下来也没有什么可丢的了。我不怕死但是你应该明白为什么让我们追得那么急…只是要尽可能的歼灭楚军不让这些楚军进入胶东郡!”

  “为了保全胶东郡而牺牲这么多兄弟的性命在她看来或许值得但我不接受。”

  “我们已经尽力而且对于这些楚军而言他们有希望。他们很快就能等到南泉诸镇的接应但我们这些部下却没有希望。”

  “我可以接受赴死的军令但不能接受为了某人的私语而根本令他们绝望的军令。”

  最后田榕抬起了头看着张荼认真的说道:“如果一定要有人来承担这违抗军令的罪责那便由我来担。”

  张荼突然笑了起来。

  笑得他的身体都发抖了起来手中的黍米汤溅落到了地上。

  田榕从未见过他有这样的反应不由得愣了愣。

  “我们在边军一起同生共死多少年了?”

  张荼微垂下头面上尽是阴影却是浮现出一种森冷的傲然“既已经尽力难道我就不敢抗令?我不相信其余的那些人也不敢抗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