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藏锋 > 正文 第八章 徐寒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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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泰元十七年。

  夏夜。

  充州。凤林城。

  凤林城这几日并不太平 凤林城太守在三个月前递上了状告长夜司贪狼部御下一位大人物的折子。

  自新帝登基以来长夜司把持朝政朝野上下无不对其又憎又惧百姓亦是敢怒不敢言。这一份折子递上可谓朝野震动谁也想不到区区一个边境太守竟有如此大胆。

  圣上早已对长夜司有所不满这份奏折无疑给了皇帝一个很好的机会消减长夜司的羽翼相传这几日前来接那位太守入京面圣的御使已经快马加鞭赶往凤林城。

  当然一起到来的还有与长夜司沆瀣一气的江湖爪牙。

  小小的凤林城顿时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

  太守宴关山自然也嗅到了这不寻常的味道太守府外的戒备森严城中早早宵禁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府邸内的士兵来回巡逻十二时辰不曾停歇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太守房内会是这样一番情形。

  “说吧究竟怎么回事?”一身黑衣的少年高坐在太守府中的木椅上神色冷峻的看着台下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的衣衫褴褛显然在之前经过过一番打斗而他的身旁两位与少年一般的黑衣人正用手中的匕首胁迫着一位妇人与一位看模样才八九岁的孩童。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宴关山递出那折子时便早已料到有这一天!”中年男人挺直了腰板直视着那少年朗声说道 。

  但在心底他多少有些震惊。

  这为首的少年看模样不过十五六岁但伸手却极为了得他丹阳境虽未大成但也算得上天字辈的高手但在这个少年的手下却过不了十招这样年纪这般修为光是想想便让宴关山一阵胆寒。

  “倒是一块硬骨头。”那黑衣少年把玩着手中的匕首冷笑道随即看了一眼身旁的两位黑衣人。

  二人得了授意眸子中寒光一闪手中的匕首便是微微用力那妇人与孩童的颈项处便被生生拉出一道浅浅的血痕。

  “爹!!!”那妇人倒是有些骨气只是脸色变得苍白嘴里却硬是没发出半点声音可那孩童毕竟年幼此刻俨然已经被吓得丢了魂魄哭哭啼啼的朝着自己的父亲求救。

  “就是不知妇人与公子是不是也有大人这般骨气了。”孩童的哭啼无疑是正中了少年的下怀他嘴角的笑意更甚看着宴关山这般问道。

  “你!”宴关山的脸色一变他转头看了看自己的孩子那脖子上的血痕以及此刻看着他求助似的目光都无一冲击着他的内心。

  “祸不及家人阁下当真要做得如此狠绝吗?”男人怒目问道。

  “祸不及家人?那是正派人士的口号我森罗殿素来讲究斩草除根。”少年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阁下若是想得明白便如实相告若是想不明白那令夫人与公子恐怕就得遭些罪受了。”少年这般说道语气中似乎有些遗憾。

  这话一出口方才还咬牙不曾出声的妇人顿时发出一声尖叫宴关山闻声望去却见那妇人的外衣已经被黑衣人一手撕去露出了其下雪白的肌肤。

  “我们兄弟事务繁忙难免有些性急也不知令夫人究竟能否承受。”少年笑眯眯的说道他那稚嫩的脸庞配上此刻阴森的语气让宴关山内心最后一道防线终究是崩溃了。

  “我说我说”他选择了妥协身子犹如失去了灵魂一般呆坐在地。

  “嗯?”少年似乎对此早有预料他看了那两位黑衣人一眼二人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不得不收起了手上的动作恭敬的站到一侧。

  “这就对了大人若是早些如此令夫人与令公子又何须受此责难?”少年的语气忽的变得温和了起来他走到男人身前将之跌坐在地的身子扶起放到一旁的太师椅上随即问道:“说吧究竟是如何一回事?”

  宴关山深深看了这少年一眼如此年纪心性却如此狠毒当真是他平身仅见但此刻妻儿落于人手剩余之事又岂由得他?

  想到这里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终于是沉声说道:“长夜司贪狼部御下公孙明之侄公孙令乃是前些年被派到凤林城的督军。凤林城虽是边塞小城但却也是南疆泗水关后的第一城因此泗水关驻军的物资大半囤积于此。那公孙令虽是一介督军却掌握着整个泗水关八万将士的补给军需他平日里克扣军饷中饱私囊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前些日子泗水关将士与劫掠我南境蛮夷有了摩擦数十位将士战死这抚恤金他也要克扣。”

  宴关山说到这里已然有些哽咽显然对于那位公孙令已是恨之入骨。“这些都可作罢可人家孤儿寡母上门讨个说法他竟生生派人将母子二人乱棒打死!这我岂能坐视不管?”

  “我宴关山虽只是边境太守但食君禄岂能不忧君事此事不绝任由他公孙令在这南疆呼风唤雨我八万将士何人还敢效死御敌?我南疆百姓又何日能得片刻安息?”

  “今日我事情败露活该由此一劫。恨只恨那公孙令依然苟且荼毒我南疆子民。是我宴关山无能有愧圣上信任。”宴关山说到这里语气忽的高亢的起来他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在那一刻他的心中再无半点畏惧他站起了身子走到了自己的孩子与夫人跟前躬下身子将孩童抱在怀中又看向自己的夫人。脸上的神情忽的柔软了下来。

  “委屈夫人了。”他这般说道脸上满是歉意。

  那妇人却是含泪摇了摇头“我一介妇人不敢妄谈国事但亦知夫君所为乃是正道能嫁于夫君妾身虽死犹荣。”

  听闻此言宴关山的脸上多少浮出些欣慰之色他伸手将妇人抱入怀中又摸了摸自家孩子的头。

  “爹爹玉儿怕。”

  他怀中的孩子毕竟年幼在这时轻声抽泣道。

  “玉儿别怕有爹爹在。”男人的眼中闪过一道愧疚与心痛之色但最后他还是压下了心头的悲愤让自己的模样看起来足够温柔然后看向男孩这般说道。

  那男孩倒也懂事听闻此言他重重的点了点头擦干了自己脸上的泪水用他稚嫩的声线这般回应道:“嗯爹爹在玉儿不怕。”

  那黑衣少年见这一家三口这般模样知他们已然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他笑了笑从那椅子上站起了身子朝着那两位黑衣人看了看。

  二人自然是会意。

  他们点了点头手中的匕首在那一刻被他们高高举起就要朝着三人刺下。

  宴关山也在那时有所感应他缓缓的闭上了自己的双眼将孩子紧紧的抱入怀中即使是到了这最后一刻他也不愿意自己的孩子去面对这样残忍的一幕。

  噗!

  噗!

  就在这时那黑衣少年的手忽的伸了出来两道寒芒闪过那二位黑衣人的身子猛地一震纷纷转头看向黑衣少年眸子中写满了不解但这样的不解只持续了片刻光景他们目光中的色彩便在那时涣散开来手中的匕首猛地脱落身子栽倒在地。

  本已准备好赴死的宴关山听闻这样的异动豁然睁开双眼却见那位黑衣人的胸口处不知何时已经插上了一枚利刃鲜血正不断从他们胸口处溢出。

  宴关山一愣他自然想到了这一切都是那黑衣少年所为他不禁转头看向那少年目光之中疑惑与震惊夹杂在一起端是极为精彩。

  “阁下?”他缓缓的站起了身子看向那黑衣少年问道。

  “长夜司执掌大周权势莫说你区区一位太守就是太傅丞相、亲王侯爷也奈何不了你快些打包行李带着你的家人离去吧这长夜司之事你管不了也不要再管了。”黑衣少年依然把玩着手中的匕首淡淡的说到至于他的两位同伴的死他却只字未提甚至连他们的尸首也未有去看过一眼。

  宴关山并不蠢在这时他若是还听不明白这少年的意思他便枉为官这么多年虽然心底对于少年的行径多少还有些疑惑但在那时他也顾不得多想赶忙拉着自己的夫人与儿子朝着少年一阵叩首:“宴关山谢过少侠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只愿来生做牛”

  “好了好了。”宴关山的感激涕零却并没有让那少年的态度缓和几分他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打断了宴关山的话然后说道:“快些走吧再拖下去我可救不了你们。”

  “是、是。”宴关山连连点头他不敢再有任何迟疑拉着自己的妻儿便要逃离就在走到门口时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忽的转过身子看向少年说道:“我听闻森罗殿素来行事狠辣少侠放了我们恐怕不好交差不若现在随我”

  “我自有办法你若不想害我便此生勿要再入仕途。”少年冷眼回应道。

  “好少侠放心我宴关山岂是恩将仇报之人?”宴关山闻言狠狠的点了点头终于是不再迟疑拉着自己的妻儿便朝着屋外走去。

  待到宴关山一家离去许久之后那房中的少年嘴角忽的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意。

  他吹了一口口哨一只乌鸦豁然从远处落下从窗台飞入房内。

  少年在房内一阵寻觅找到纸笔沾着那两位黑衣人的鲜血在那纸上写到。

  “泰元十七年四月九日宴关山一家灭口鸿鸟、青鹏战死。徐寒敬上。”

  写罢他将那毛笔随意扔到一旁又将那信纸放在那乌鸦的足间系好轻轻的拍了拍鸟背那乌鸦便发出一阵长鸣随即展翅离去。

  黑衣少年眯着眼睛看着那乌鸦遁去消失在夜空。

  他笑了笑正要转身但忽的一顿。

  “四月九日。”

  他轻声呢喃着这个日子目光变得游离了起来。

  “已经四年了吗?”

  他看向屋外的夜空四年前也是在这样的一个夜晚阿笙留下了所有的头颅离开了徐寒然后便再也没有回来。

  这四年他被带到了一个名为修罗殿的地方在那里他经历了许多然后以一位森罗殿修罗的身份活着走了出来。

  但他总是梦到刘笙。

  梦到他们在那小小的暗室里相互鼓励依偎着彼此取暖。

  梦到他们在蛊林中浴血奋战对彼此许下诺言。

  梦到在昏迷中隐约听见的那一声小寒活下去。

  想到这里黑衣少年的脸上忽的浮出一抹笑意但眼角却莫名的有泪水划过。

  他忽的惊醒擦干了自己湿润的眼眶双眸之中一道决意闪过。

  “还有一年。”他喃喃自语道:“阿笙你等着我一定会找回你的弟弟和妹妹的!”

  这般说完他的手中一支匕首忽的从袖口滑落道他的手中他转过了身子头也不回的走出了这人去楼空的太守府。

  第二日。

  凤林城的太守神秘失踪而一具尸体也在不知何时被人悬挂在城门口 。

  那尸体城中百姓大都认得。

  他叫公孙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