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某东方的红萌馆 > 作品相关 深海事记
  深海事记

  谨以此文纪念我同班的朋友们和蛋的高中生涯。

  另,小北方实在是太可爱了,我不玩舰女人。

  一、战后

  我背对着深海向下坠落,苦涩而沉重的盐水环绕身周,如母亲般将我拢在冰冷温柔的怀抱里。微阖的双眼能够看到的是浩大无边的浅蓝色光华,如同极光般变幻明灭着,美丽如斯。

  像是在那不属于我们的世界上才能看到的景色。

  和我一同坠落的还有无数残肢断臂,有战士们的,也有侵略者的。那些扭曲而狰狞的伤口被光芒照耀的格外清晰,每一块分不清原样的尸骸都是如此。

  一缕猩红的血在我面前飘过,我的目光下意识汇聚在了那抹与众不同的色彩上,将我的思绪从“远陆”上拉回。

  野蛮而可耻的侵略者们的血,与那些侵略者一样充满了令乂作呕的味道,和该死的侵略性。

  不出一个周期,这片海域就会被这些油腻肮脏的东西污秽,将这里孕育的所有生命杀死或驱逐,令这里变成一片不鳞之地。

  我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握紧身旁随着我一同下降的佩刀,一刀斩向那缕污血。

  或许我腰间佩着的那两根铁笔可以分水而过,但这柄为了抵抗侵略者而特意打造的战刀并不可以,唐只是搅乱了血的行程,那散乱而妖艳的红围绕着刀身旋转分合,翩翩起舞,如同无数俏皮轻快的精灵。

  令乂不快。

  我厌恶地再次挥刀,将混杂着污血的水流拨走。那酷似沙丁鱼群的血渍欢天喜地地撞向另一片连绵的光点,那是与之截然相反的冷冽而纯粹的蓝,散发着与海穹同色的淡薄光芒。暗沉的红与澄澈的蓝交织在一起,扭曲成一个螺旋状的条带流向远方,带着我的怒意一起。

  我松开手中的唐,叹了口气,之前在海面上厮杀而吸入的空气被从肺里挤了出来,化作一连串急速上升的气泡。

  真是麻烦。

  而我恰好讨厌麻烦。

  我继续欣赏着海穹,眼角只是无意识的看向了那远去的条带——没办法,它的颜色确实很引人瞩目,尽管是负面意味上的——不禁想到在我死后,是否也会如那逐渐远去的色带一样?自己的血与敌人的血交织在一起,所有的恩怨纠葛,鬼蜮仇雠都落入海中,伴随着生命一起沫消浪散。

  一同回归深海。

  那倒也是个不错的结局,我想,但我绝对不要带着那群可耻的侵略者一起。

  他们不配。

  我就那么继续下沉,不去想那些会让我愤怒的事情,我珍贵的情感不能浪费在胡思乱想上。这是一段偏僻贫瘠的海域,我为了偷懒,啊不,是方便管理特意挑选的海盘。除了我和我带来的战士们之外一个乂都没有,海草鱼类也是少的可怜而且极具攻击性。这就意味着我可以不去理会那些污血的后果,毕竟我的战军在刚才与侵略者的战斗中全军覆没,那些穷沟恶水里长出来的河鳖生物也没有疏散的价值,身为“将军”,拥有“唤起”能力的我应该是这里最后一个有价值的生物了。

  于是我悠哉游哉地伸出手去,从不知道谁身上掉下来的零件里翻拣出一架尚还完好的飞机,这架与我的战军标配形制截然不同的飞机光洁如新,显然很受到主人的爱护。

  就是说,这团杂碎八成是侵略者留下的咯?嘛,毕竟血流干了我也分不出来这些碎块谁是谁,深海生物的视力我们都清楚。

  幸好不是我麾下战士的遗物,如果让我知道竟然有人私藏战具不拿出来使用,哪怕它死了我也要用唐再把它剁碎一遍,从头到脚细细剁碎切做臊子,然后拿去作为“唤起”的材料。

  不过话说回来,就那群垃圾的战力,加上一架飞机也改变不了什么吧?

  虽说死不足惜,但能拼掉“远陆掠者”的几艘杂鱼,倒也算是值得表扬。

  我把唐插回腰间的刀扣上,随手把玩着手里的飞机,回想起战士们悍不畏死冲向敌军的英勇背影,以及优先护住我这个领导的明智选择,决定给它们稍高一些的分数。

  【嗯……3分吧。已经算是不错的分数了。】

  【顺便一提,满分是一百五十分。】

  我忍不住在破碎遗骸的环绕下笑了起来,先是低声的嗤笑,然后变成了愉快的大笑,最后已经是肩膀耸动不已的癫狂笑容了。

  【当然是3分不能再多了!那群连自我意识都没有的翻车鱼根本就是直接被我控制的傀儡而已啊!!】

  我一面狂笑一面坠落,海穹的轻灵光芒在我的视野中越来越淡,黑暗将我和那些尸骨包裹,并一视同仁地接纳,不因我仍存活而憎恨,不因它们死去而欣喜。

  我向着深渊坠落。

  二、纯白

  我的双脚有了接触海床的实感,仿佛是为了证明我的神经系统没有在战斗中受损,那些碎块也一个接一个地砸在了海床之上,伴随着沉重的声响留下了一个个与它们的形状完美契合的坑洞。

  毕竟是几千几万吨钢铁的产物,虽然变成人形后质量缩小了不知多少倍,可密度还是凌驾于绝大多数的自然造物之上。

  贫瘠便必然浅显,哪怕我已然脚踏海床的白沙,可海穹留下的微薄光芒却让我依旧能够基本地视物。

  于是我就看到了一个矮小的白色身影。

  我当时正带着尚未收敛的狞笑拨开仍在降落的尸骸们,并期待着它们能给我一个惊喜——比如从一团肠子里再摸出一架飞机什么的,固然对我没用,可留着作为此次战斗的纪念也是极好的。

  可在这片“最后一个有价值的生物就是我”的海域里,一名幼小的雌性乂类突然闯入了我的视野,她顶着两个菱形的短角,戴着一双纯白连指手套的手把住了一块较大的岩石,从那块岩石后面露出一双橙色的大眼睛直愣愣地看着我,仿佛在看一头闯进了公主城堡的超大黑猩猩。

  ——嘿,朋友,你不是应该在帝国大厦顶上打飞机呢吗?

  ——是啊,打完回来了。你看看我手里的是什么?

  哦,得了吧浺,这笑话一点也不好笑——事实上那小丫头已经快要哭出来了。

  该死,哪突然跑出来的熊孩子,熊孩子可是位列“我讨厌的东西”榜眼之位。

  不过那双橙色的大眼睛倒还真好看,像是夕阳。

  橙色瞳孔,在乂类中也是特别白皙的肌肤,虽然没有见到但我相信她的血也一定是温暖的橙色,典型的溋族特征。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次倒是没有气泡出现了。我向那个小女孩走去,用厌烦的语气向她说道:“喂,我的战军刚刚才以全军覆没为代价宰了一队远陆掠者,现在远陆们的血会在一个周期之内蔓延到整个海——小丫头你跑什么!嘿!给我站住!!小兔崽子!!!”

  “呜哇哇哇哇!!滚回去!滚回去!滚回去!滚回去呜哇哇哇哇……”

  不曾想我刚向那个熊孩子走了没两步,她就突然转身一面哇哇大哭一面奔跑起来,期间还夹杂着大量的“滚回去”和被她随手投掷过来的海藻石块甚至细砂,害的追赶她的我比打完一场大战还要狼狈许多。

  “你这熊孩儿——”

  我将手中的肠子恶狠狠地掷到海床上,然后拔腿飞奔追向那个逃跑的小兔崽子。现在倒是能看到她身上的衣服了,那是一件简单的,比起衣装更像是块加了个领子的白布的纯白连衣裙,领口的位置很高,估计遮住了小丫头鼻尖以下的所有。

  那节肠子引发的海床震动似乎让她更加害怕了,速度几乎是肉眼可见的上升了一大截,投掷过来的东西也越来越密集,几乎能与远陆掠者们的弹幕相媲美。

  “滚回去!滚回去!!滚回去呜哇啊啊啊!!姐姐!姐姐你在哪啊!姐姐快来救救北方!北方要被大魔王吃掉了!!!”

  “吃你大爷!老子是族长认证过的将军!迄今为止唤起的战士比你的头发还多!!”

  “哇啊啊啊啊啊啊他还要吃北方的大爷!!!”

  小兔崽子跑的更快了,别的不说,就从速度和准度这两方面来看,她将来如果去抵抗侵略者一定是个合格的战士,毕竟只有雄性乂族才有可能出现“唤起”这种能力。

  不过这么胆小,还战什么士,战士的全称是敢战士,敢战士敢战士先要敢战然后才能成战士,就这小胆,在家里种种海藻养养鱼老老实实过一辈子就行了。

  跑到最后我和她全都水喘吁吁无力再跑,小兔崽子本身年龄小,个矮腿短全靠爆发步速才能跑得这么快,可这样体能很快就会消耗一空。而我虽然是业已加冠的成年人,可无奈刚刚打完一场大仗,胸口被一颗流弹刻下的伤痕一路剧烈运动过来也淋淋漓漓流了一路血,牵扯出一条湛蓝色的荧光痕迹。伤口倒是其次主要体力的流失实在太多,导致直到最后我和她之间也差了二丈的距离。

  两个乂一边同时大口吞吐着海水一面紧盯着对方,我还额外用手捂住了胸口的伤痕。这一路跑来我已经开始出现大脑缺氧的症状,血却是真的不能再流了。

  “你……你这熊孩子……本尊长得……有那么吓人吗?啊?!……十分制满分至少我也能得个五点五吧!”

  “滚……滚……滚回去!”

  小兔崽子也是濒临极限,就连扔过来的石头都格外有水无力。按说我一副平凡温和的相貌对小孩子的亲和力向来极大,怎么唯独对这个小兔崽子毫无建树?

  好吧,换位思考一下我的出场方式也确实有些惊世骇俗,被无数尸骸包围不说手里还抓着一团肠子狞笑……嗯,确实能止小儿夜啼。

  “滚回去!”

  又是一块石头,还正中我的额头。虽然理论上来说我并不应该对一个小孩子动怒,尤其她还是个女孩子。但这小兔崽子实在是让人太过恼火,我现在只想把她抓过来狠狠打一顿屁股。

  气急的我随手就把右手握着的东西扔了过去,虽然的确怒极攻心但我还不至于拿捏不好投掷的距离,那架我原本打算作为战利品的飞机打着旋就飞了出去,机翼直挺挺地插在细密的白沙之中,不偏不倚地落在我和那小兔崽子中间。

  “滚回——零战?”

  明明在我扔出那架飞机的时候她就已经被吓得双手抱头趴倒在地,但在喊着“滚回去”的时候小丫头因为没感觉到危险就睁了一下眼睛——这一睁眼,目光却就挪不开了。

  她夕阳般的暖色瞳孔看了看飞机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飞机又看了看我,嘴里翻来覆去喊了不知道多少遍的“滚回去”也终于换成了……

  “把零战交出来!”

  小丫头从地上爬了起来,并不立刻逃走显然是因为舍不得飞机,她想逃跑但是又挪不开目光,看看我之后又萌生退意,于是就只能死盯着我一遍遍地喊“把零战交出来!”。

  我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我毫不犹豫地从胸腔中爆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然后向前扑去。倾倒的过程中我毫不意外地看到小丫头又一次双手抱头紧闭双眼卧倒在地,似乎还在瑟瑟发抖。但过了一小会,发现没有任何攻击的她就睁开了一只眼睛,橙色的大眼睛骨碌碌转了几圈,看到已然扑街的我之后另一只眼睛也随之睁开,似乎在确认我是不是真的死了。又过了一段时间,当我胸口中流出的血已经积成一个小小的血泊的时候,我听见海床中传来了沙沙的声音。

  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那个小兔崽子手脚并用在地上爬行的声音。

  从频率来看,她似乎是每次爬行一段距离之后都会确认一下我有没有突然活过来,这个谨慎程度倒是值得夸奖。

  只可惜,毕竟还是个平民孩子。

  如果是那些作为战士培养的孩子,他们就会对我发起远程攻击。如果是个大人,可能直接就会舍弃那架飞机或者等我彻底死透了再来取战利品,但是这个小兔崽子,无论她再怎么能跑,投掷精准度再怎么高,心理素质和心态也都只是通常的平民幼儿。

  所以当我通过计算步距和声音频率得出她下一次就要够到那架飞机的时候,我便暗中绷紧了全身,汇聚起能汇聚的所有力量。

  现在因伤不宜久战,所以必须毕其功于一役。

  速战速决!

  我四肢和腰腹同时发力,整个人如同猎豹或猛虎一样扑了过去。一丈距离被我轻松跨过,可以看见被我投下的阴影彻底笼罩的小丫头已经惊慌失措地从地上一把抓起那架飞机,然后竭尽全力地将它紧紧抱在怀里,蜷缩在地上。

  我轻巧地落在了海床上,被四肢撑起的身体如同帐篷一样正好遮挡在这让我劳心劳力的小兔崽子身上。

  我看见她又一次小心翼翼地睁开了眼睛,于是我对近在咫尺的她露出了一个最能体现出我当前心情的“和善的笑容”。

  “哇啊啊啊啊北方真的要被吃掉啦!!!”

  “闭嘴!谁会吃你这没油水的小兔崽子!填牙缝都嫌不够!”

  三、生活

  我翻了个白眼,把到了这种时候依旧紧紧抱着零战不松手的小兔崽子抱了起来,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

  也不知道是怕我揍她还是怕我吃她,她现在连话都不敢说了,就在我的怀里瑟瑟发抖。

  我叹了口气,刚才这一追一逃的也不知道逃了多久。不过虽然速度很快但无论是我还是怀里这个小丫头体力当时都已经很不支,实际追捕的时间也没花多久,主要都浪费在装死的上面了。

  一想到这,我就气得恨不得当即把这小丫头在腿上放平狠打一顿屁股。

  “将军”的“唤起”可以召唤出古代的乂类战士,绝大多数都是没有自身思考能力没有特点没有特殊形象的制式杂兵,这种杂兵是只能由将军来人为操纵的,但实际上,我们有几率可以召唤出乂族古代的著名战士甚至英雄,那些战士甚至很大一部分自身就是能够率领战军的“统帅”,战斗能力和通用版的杂鱼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但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唤起需要消耗材料。

  实施唤起会消耗很多资源,每种资源都消耗了一千个单位以上的唤起被称为“大型唤起”,简称“大唤”。大唤唤起古代英雄的几率会高很多,而唤起最为贴心的一点是,同样用唤起召唤的单位死后是可以作为唤起材料而使用的。虽然不可能百分百等价,但能有一定的返还显然比什么都没有要好很多。而且最重要的是,至今斩杀的远陆掠者除了在敌军内部被称为“提督”的单位使用无效只能切碎了拿去喂螃蟹龙虾之外,其他的敌人全都可以作为唤起的材料,无论死活。

  而很不幸的,我,浺,泷族族长认证过的将军,拥有红鳞勋章的男乂,至今,从未唤起过一位英雄,哪怕是著名战士也不曾有。

  就算我有一次用了抵抗侵略者时特意留下性命的一队远陆掠者,就连把从它们身上砍下来的部分都一并放了进去,出来的仍然是——

  最基础的制式杂兵,连心智灵魂都没有。

  我一度怀疑过我是不是受到了敌人的诅咒,但现在想来应该不会,毕竟和我的战军交手过的侵略者们都死光了,我不觉得死乂会有诅咒的能力。

  顺便一提,用“提督”养出来的螃蟹和龙虾都格外肥美,我非常喜欢。

  我军服口袋里装着的黑色石板震了震,让我不得不把小丫头扛在肩上好腾出一只手来去拿那个东西——然而就算被我扛在肩上,纯白的连衣裙倒着翻下来遮住了她的脑袋,小丫头也没有松开手中零战的意思。

  《j:今天大唤出了o酱!你们这群印度洋将军如何啊?翻车鱼当的开心吗?》

  我单手拇指在上面飞快地敲打起来,带着我对挚友的满腔炽热友谊和诚恳的祝福。

  《c:淦!太平洋细作吃我捕鲸叉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已经习惯了。》

  《l:……》

  《l:c你冷静点,j你不要再刺激c了,我们都知道你是溋族乂。》

  其实无论是我还是j或l都是泷族的将军,只是将军和将军之间,也是有区别的。

  有些乂回回都能唤出古代英雄,甚至曾经效力过的英雄阵亡了都能二次唤起,而有的乂则只能操练木偶一样的制式士兵,这辈子都没见过古代英雄的脸——朋友在黑匣上晒的图片不算。

  在将军们的圈子里,如果一个乂运气很差,很久都没唤起过英雄,那么大家就会戏称他的脸太黑英雄怀疑是敌人不肯出来,反之就是太白。

  而目前乂类势力最大的三个部族之中,溋族乂肤色最白,泷族乂次之,潶族乂最次。虽然只是极细微的差别,但我们分辨出来还是不难的。只是在远陆看来可能都是一样的颜色吧。

  所以如果按照这么个分法的话,j毫无疑问是溋族乂,l可说是泷族乂,而我则是不折不扣的……潶族难民。

  也罢,不看j秀英雄战士了。带上这个小丫头回去看看剩下的材料飘走了多少,在这片海域彻底完蛋之前凑一次大唤出来。

  说不准刚干完好事的我就逆天改命了呢?

  一念至此,我因劳累和苦痛而有些低落的心情又高涨了起来,把黑匣塞回衣袋中扣好扣子便将那个小丫头从肩膀上抱了下来,顺便掀开盖头似得倒翻上来的连衣裙,把她紧紧抱在了怀里。

  不抱得紧一点的话,这小兔崽子肯定会找个机会趁我不备突然逃跑的。

  我拍了拍抱着零战蜷缩成一团的小兔崽子的脑袋,用尽可能温和的语气对她说道:“小朋友,你不用太害怕,我是负责镇守这片海域的将军,浺。你可能听过我的名字,我曾被授予红鳞勋章,在部族之内也算是个小有名气的将军。”

  对,“潶族难民”、“杂鱼之海”的赫赫大名将军圈甚至是平民社交里也已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小丫头迟疑地抬头看了看我,然后又迅速缩了起来。

  “北方从来没听说过!”

  “那可能是因为你是平民,不太关注将军圈的事情吧。你看,这是赤鳞勋章,只有杀过大批侵略者立过大功的将军或战士才能被授予哦?上面鲜红的颜色都是敌人的血染出来的呢。”

  我指了指左胸口上佩戴的红色盾形鳞徽,小丫头橙色眼瞳中原本被亮闪闪东西吸引的好奇顿时就变成了恐慌和惧怕,她剧烈地挣扎起来,挥舞起手脚大喊大叫,害得我不得不赶紧安抚她。

  “好可怕!好可怕!离北方远一点!坏人的血都有毒!姐姐和北方说过的!”

  “好好好,别闹别闹,用敌人的血染红只是一个象征意义,这实际上是用染料染红的。”

  “真的?”小兔崽子瞪着一双橙色的大眼睛直勾勾地注视着我,我甚至能在她的瞳孔中看到我狼狈的平凡脸庞,和一双疲惫的海蓝色眼眸。

  不过虽然疲惫,那双眼睛却仿佛是在笑着的。

  橙瞳中那个白发蓝眸的年轻乂倦怠而温和地笑了笑,像是上浮时柔和明亮的穹光。

  “当然是真的。”

  我叹了口水,或许终日镇守在一片鱼不产卵的海域,除了能用黑匣聊会天之外只有我已经快要看吐的制式杂兵陪伴的日子,真的会令乂发狂吧。

  “给你讲讲我的日常生活吧,免得你真认为我是吃乂的大魔王。”

  小丫头已经低头专注地盯着我胸口佩着的勋章,含混不清地“嗯”了一声,我也不计较了。

  或许我只是想和一个乂说点什么吧,听者的身份无所谓,年龄无所谓,听不听得懂无所谓,甚至有没有在听都没什么所谓。

  我只是想说些什么而已。

  这块海域的确是我挑选的没错,但目的却并非单单是偷懒那么简单。

  这是我们对陆地反击的试探性据点,荒凉到无论是我们抑或远陆都不会感兴趣的兵家无争之地。

  至于为什么是我,理由也很充分。

  一来我喜欢清静简单的生活,对物质没什么要求。二来我麾下的战军清一色由没有心智的杂兵组成,就算是在探索过程中全军覆没了都不心疼——比如现在。

  可唯独我没想到的是在这荒无乂沫的海域生活远比我以为的要痛苦许多,那种全世界仅剩下你一个人的孤独感时刻侵蚀着你的心灵,如同蚀骨的猛毒。

  我已经说不清当那些远陆掠者终于前来侵略我的这片海域的时候,我心中的感情到底是憎恨还是欣喜,或者兼而有之?

  一面憎恨她们的到来,一面期待她们的到来,憎恨她们明明与我们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却屈从与另一物种之下甘当爪牙欺凌同类,期待她们降临我的海域,为我枯燥而寂寞的生活增添些许鲜红的趣味。

  期待她们被无数战士淹没的场景,那些与机器无异的躯壳固然呆板,却也能完美地执行我的命令。某种意义上,也未必比不过那些远古的英雄或战士。

  乂类的情感先天难有剧烈波动,但英雄战士们不同,战士的身份注定了她们的情感必定比常乂更加鲜活,所以她们是可能出现悖逆将军命令的情况的。

  而杂兵虽然没有任何长处,但它们听话,而且便宜。

  自从我确认自己几乎没可能唤起英雄战士们之后,我就将自己能使用的全部资源都放在了唤起杂鱼上,毕竟对我而言一千单位材料是杂鱼,一百单位材料也是杂鱼,那我还为什么要去浪费更多的材料呢?

  这也导致了我麾下的战士数量是别的将军的几倍甚至十几倍几十倍,就算是最无用的杂鱼,量变引发质变这条道理总还是适用的。

  绝大多数时候,我只需要给所有的杂鱼设定前进并攻击的指令就足够了。虽然远陆掠者们只需要一次攻击就可以杀死一只杂鱼,但十几条的围攻呢?几十条呢?上百条呢?

  她们的体力和弹药也总归是有限的。

  甚至有的时候我还可能会碰上连补给都没带满就跑出来的远陆,她们不是因为后备人员——也就是她们口中的“提督”——的疏忽,就是因为她们的舰队已经穷到没有能力满仓出击了。

  但对我而言结果都是一样的,在我的杂鱼的海洋下,出色的攻击力还没有出色的体力实用。

  通常会到这种偏僻的地方来的远陆们一般都是想来碰运气的翻车鱼,最后无一例外都化作了我唤起的材料,只是今天的事情有些反常。

  “事有反常即妖,我怀疑是我的战略目的暴露了,不然不会有这么强大的远陆来这种地方的。竟然能硬生生拼光我全部的战士,害得我如此狼狈……虽然这之中你的功劳也绝对不小就是了。”

  我拍了拍摆弄着我的勋章的小丫头的头,轻声问道:

  “你以为呢?”

  “北方喜欢这个,这个能给北方吗?”

  自称为“北方”的小丫头用她那纯净无垢的清澈眼瞳望着我,流露出渴望的神色。

  不出我所料,根本就没在听我说什么。

  我又叹了口水,将勋章从衣服上解了下来。

  “那你可要乖乖的。”

  “嗯!北方最乖了!姐姐总夸北方乖呢!叔叔是好乂!叔叔不会吃乂的……吧?”

  我用勋章拍了小丫头的脑袋一下,翻了个白眼。

  “叫哥哥!”

  我可没那么老。

  四、唤起

  “所以,你为什么会跑到这种地方来?这可是荒凉的让乂心塞。”

  我抱着小丫头往来时的方向走去,胸口的伤经过简单的处理已经不会流血,我用绷皮在上面缠了几圈,估计十四分之一个周期后就能好了。

  被我抱在怀里的小丫头一手抓着零战一手抓着原本属于我的红鳞勋章,一双橙色的大眼睛眨都不眨地注视着手中的两样东西,可能连我的话都没听到。

  “小丫头?”

  没有反应。

  “小北方?”

  没有反应。

  我磨了磨牙齿,低下头去,用阴测测的声音在她耳畔说道:

  “你要是再不听我说话,我就要把零战和勋章收回来了哦?”

  小丫头顿时打了个激灵,把零战和勋章紧紧地抱在怀里,抬头看向我,用清脆的童音回答起来。

  “北方听话,姐姐大人让北方和姐姐去朋友家作客,但北方不小心和姐姐走散了,想要去找姐姐,北方一直找一直找但是没有找到,后来就遇到哥哥了。”

  “还真是简单明了……”

  我讪笑了一下,虽然在那段追逐战的时候就大致明白了她的行动力究竟有多强,但能从平民居住的地方一路迷路到我这偏远的哨站,这小丫头还真是不能小觑。

  我拍了拍她的小脑袋,“那我就陪你找到你的姐姐吧,先和我回去做个唤起,材料总不能浪费。”

  “正好把这架零战净化一下,现在的零战你是用不了的。”

  “零战是北方的!”

  “是,是,零战是小北方的。但是现在的零战你拿了也用不了,那是远陆的战具。回去我把零战给你加工一下,让你也能使用然后就还给你,好不好?”

  小丫头仔细思考了一段时间,然后才不情不愿地伸出手来,交出那架飞机。

  “我又没说现在要,回去了再给我就好。”

  话音刚落,小丫头就迅速把手缩了回去,生怕我反悔似得。

  小兔崽子,这玩意还是我给你的呢。

  我暗自腹诽,然后加快了回程的脚步。

  时间就是材料。

  ——————————————————————————————————————————————————————————————————————

  我回到了尸骸累叠的战场,这里密密麻麻全部都是死相惨烈的遗体,或者说还有没有“死相”这个东西也不一定。

  小丫头已经被面前惨烈的景象吓得捂住了双眼,但我早已习惯——那都是材料,只是外形有些狂野罢了。

  随着我的意愿,苍蓝色的光从我踏足的海床上亮起,它们奔走,流动起来,构成一个硕大的圆环,笼罩了我目之所及的所有材料。

  我从小丫头手中拿出零战,将它平举在自己的前方,闭上了双眼。

  “身既灭矣,归葬四方。春亦青青,秋也黄黄。止干戈兮刀剑藏。魂兮归来,永守亲族。”

  那些材料随着咏唱逐渐聚拢,凝实,扭曲,血肉化作了火色的光华,骨骼与装备被锻造为崭新的形态,它们包裹在了那架零战上,将它吞没。

  片刻,光芒散尽,我睁开了双眼,看着手中长了两个猫耳般尖角的圆形铁球,把它塞进了小丫头的手中。

  而震惊于这奇妙改变的小丫头只是呆愣地看着清洁一空的海床,直到手中沉甸甸的感觉将她唤醒。

  “给你,改造完毕。需要作战的时候把意识灌输进去,它自然会展开的。”

  “这……这是什么?”

  “嗯?零战啊。”

  “不……是这个,北方想知道这个是什么?”

  小丫头用手指着两个尖角,好奇且期待地看着我。

  “那是猫耳。”

  “猫耳?”

  “就是猫的耳朵。”

  “猫?”

  我挠了挠头:“也对,你还不知道猫是什么。”

  和绝大多数的平民或者战士不同,几乎全部的将军自出生开始就拥有大量关于地面的知识。

  我们生而知之。

  大量关于远陆掠者们的情报都是以此获得的,她们的弱点,她们的内部分级,她们的战斗方式。这些情报从新生的将军口中源源不断的涌现出来,编织成对远陆掠者们专用的死亡之网。

  只是我并没有太多那方面的知识,反倒是对别的东西了解很多。

  陆上的景色,陆上的生物,陆上的文化,我知道那是一个多么璀璨瑰丽的世界,所以我便更加憎恨那些贪得无厌的侵略者。

  “喂,小丫头,你有受过战士的训练吗?”

  “北方才不叫小丫头,北方叫北方!”

  “好好好,小北方,你有受过战士的训练吗?”

  小丫头的语气低落了下去,不过转瞬又变的高昂起来。

  “还没有……不过北方将来一定会成为一个伟大的战士的!北方会保护姐姐和姐姐大人,让她们不会再受到坏人们的伤害!”

  我不禁一顿:“这就是你那么想要零战的原因?”

  “嗯!”

  我笑了起来,轻轻抚摸着小丫头的脑袋。

  “我相信你会的,小北方真是个乖孩子。”

  “既然你要当一个战士,那就先来尝试一下接受指令的感觉吧。”

  我低下头,将自己因失血而有些过于冰冷的额头贴在小丫头的额上,产生了被温暖的幻觉。

  当然是幻觉,因为乂类的体温都是一样的冰冷,无有例外。

  我们生于深海,成于深海,我们是海洋的子民,被海洋眷顾的种族。

  我们就是深海。

  所以我们的思维是可以共通的,这也是将军们给士兵发布指令的原理。只是除了士兵和将军之外,很少有平民会特意练习意念的接受和发送。

  我的意念进入了小丫头的大脑,那暗蓝色的思维波长缓慢而谨慎地前进着,生怕伤害到这颗纯净的心灵。

  虽然乂类的心灵先天就显干净平和,但这颗心灵在乂类之中也是难得的澄澈。

  在纯白而空无一物的世界之中,一颗橙色太阳般的炽热光球悬浮其中。并不强大,也不刺眼,只是灵动而好奇,像是初生的幼兽。

  暗蓝色的波长温和地注入橙色的太阳之中,那是我所知道的有关“猫”这个东西的一切信息。

  第一次接受思维的小丫头显然有些不太适应,虽然信息并不多,但她还是过了好一会才睁开眼睛。

  在这段时间里,我已经抱着她离开了这片海域,我将自己驻守在这之后发生的一切先是通过黑匣告诉了我的朋友们,然后再将同样的讯息注入洋流之中,如果有哪个乂类接收到了这些信息他就会传递下去,下一个乂再传递下去,直到最后交给我们的族长。

  “猫猫好可爱,北方想要养猫猫。”

  这是小丫头睁开眼睛之后的第一句话。

  “可爱是吧?其实我也想养,但是猫在海里可生存不了,猫鱼都不行。”

  “哦……”小丫头的情绪显而易见的低落了下去。

  “不过没关系,你看这个。”

  我从衣袋里掏出那个零战改造而成的战具。

  “嗯?”小丫头目不转睛地顶着这个很像是猫的小东西。

  那战具表面的一张大嘴张开,露出里面的橙色火光,打了个哈欠。它从我的手中飘了出去,凑到小丫头面前,像是在注视着她,两个小不点大眼瞪小眼的看了一会,然后那零战就贴到小丫头的脸上,亲昵地蹭了蹭。

  我也是在她睡过去的时候才发现的,这个被我唤起的战具竟然有着属于自己的简单意识。

  “哇!”

  小丫头先是吓了一跳,然后就开心地抱着它不肯松手,在我怀里扭来扭去。

  “喂!再扭我就把你丢下去让你自己走了!”

  “哼!”

  小丫头气鼓鼓地“哼”了声,然后扭过头去,不肯理会我。

  “诶呦,还生起气来了?”

  我伸出手,揪住她光滑的小脸蛋捏了捏,还被那软弱无力的小拳头打了两下。

  “快,告诉我你是从哪个方向跑过来的。”

  “干嘛?”

  我又揪了揪她抬起来的脸:“回去述职,顺便带你去找你姐姐。”

  小丫头的表情一下子就明亮了起来。

  “好!!”

  五、寻人

  “嗯……北方觉得大概是……那个方向!”

  “你确定?”

  “唔咕……也有可能是那个方向!”

  “准了?”

  “等等,北方觉得那个方向也很像的样子……”

  “咳……”

  我叹了口气。

  这附近本来就是荒凉一片,小孩子在慌乱和恐惧之中的记忆力又不能保证,想要找出来时的方向简直是难如登陆。

  “算了,就按你最开始指的那个方向走吧,我也让我的朋友们发起寻乂启事看看。”

  《c:我捡了个小孩。》

  《j:你仿佛在逗我笑,就你那个破海盘怎么可能会有除你之外的乂存在?》

  《l:怎么回事?》

  《c:和家人走失了,平民。她的两个姐姐可能都是在任的战士,你们让各地的将军都问一下,有没有战士的妹妹走丢了,孩子名叫北方。》

  《l:明白了。》

  《j:放心,肯定不让你失望。》

  《:可万一不是在有将军驻守的海域怎么办?》

  将军的数量尽管最近有着增多的趋势,但在整个乂族之中仍是少数,事实上有将军镇守的海域大概只占了边疆的三分之一不到。

  《c:那就没办法了,直接开广域消息吧。虽然慢了点但总归还是能找到的。》

  《l:也只能这样了。》

  《:好吧。》

  《j:那你这段时间准备干什么?》

  《c:先把这个小丫头送回家,然后回去述职。》

  《j:任务失败了?》

  《c:我好像引起了远陆们的注意,之前来了一队极强的掠者,拼光了我的战军。》

  《j:能拼光你的杂鱼?那还真是难得。》

  《l:那一定是注意到你了,快回来吧。》

  《:你那么多杂鱼全没了?》

  《c:放心,我想跑,还没乂留得住我。》

  我将黑匣装回去,摸摸小丫头的头。

  “放心吧,我已经动员起朋友们了,估计不久后就能扩散到整个将军圈。同时也让他们发了广域消息,无论如何都能找到的。”

  小丫头也难得乖巧地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那么,走起来吧。”

  我将小丫头抱得更紧了一些,向着她最开始指出的方向走去。

  因为乂类的生命极长,而情感波动又很弱,所以几乎全部的乂类做起事情来都是没有时间观念的。

  事实上,迄今为止没有任何乂类是自然死亡,全部都是战死。

  我们与海洋同寿。

  这也更加增进了我们对于那些侵略者的憎恨,现在我们只能祈愿那些阵亡的同胞能够在将来被唤起,再度回归我们的族群。

  实际上,借助海洋的力量在水中前行才是我们赶路的常用方式,但这对于现在的我而言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

  虽然不想承认,但在那场战斗之中我受的伤其实还是挺重的。

  让别的人来接我倒是也可以,但将军和战士们都有着自己的任务,而平民来的话又太危险——我十分怀疑远陆会搜索我之前镇守的那片海域。

  所以,还是我带着这个熊孩子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回去吧。

  ——————————————————————————————————————————————————————————————————————

  “北方的勋章呢?”

  “那是我的勋章。”

  “你之前都给北方了!”

  “逗你玩的,蛐蛐一个熊孩子还想要我的勋章?蛤蛤蛤蛤。”

  “呜哇!!”

  “这就是大乂的世界啊,你这种小孩子是不会懂的喂!别打我的伤口!”

  ——————————

  “北方想吃鱼。”

  “我觉得海胆比鱼嫩很多啊,要不我和你换?”

  我看了看手中被我剖开一半的海参,用唐把它彻底开膛破肚之后扯掉了它的内脏,递给那个捧着海胆直勾勾看着我的小丫头。

  小丫头根本就没有理会我手中的海参,仍然用橙色的大眼睛看着我。

  “北方想吃鱼。”

  “啧,熊孩子真难伺候。”

  我把海参整个囫囵扔进嘴里,恶狠狠地嚼了起来,从腰间摘下两根一尺长的铁笔,四处张望着。

  一条鲨鱼正百无聊赖地四处游动着,在看到了直勾勾盯着它的我和小丫头之后身形明显一滞,然后掉头游走。

  ““别跑!!””

  ——————————

  “北方累了。”

  “一直都是我抱着你你还累?”

  “北方就是累了。”

  “好好好,那就休息。你在这等着,我去找点东西吃,不许乱跑。”

  我把小丫头从怀里放下,那个被命名为“猫”的战具气势汹汹地在她周围漂浮着,让我放心了许多。

  再怎么说也是耗费了大量材料才召唤出来的战具,无论如何战斗力不会太差。

  我走了一段时间,然后脱下上身的衣服,解开胸口缠绕着的白色绷皮。

  蓝色的血块被海水逐渐氤氲开来,然后便露出了其下那个能够看到内脏的伤口。

  “该死……准头还真好。”

  伤口并没有如我预计的那样很快便愈合,已经过了两个周期左右的现在仍然有着残留的痛楚,贯穿伤是最难愈合的果真不假,古人诚不我欺。

  其实最好的方法就是将伤口裸露出来,海洋自会将我的伤口修复。

  但这样的话……会不会吓到那个小丫头啊?

  毕竟只是个平民而已,就算之前看到了死相惨烈的尸骸也只是尸骸,而且她也未必看清了那些东西的样子。

  我清洗干净了绷皮,由翻车鱼皮制成的绷皮有着简易的治疗效果,但更多的还是包扎伤口而已。

  白色的绷皮重新一圈圈绕到了自己的身上,我穿上已经不再破损的军服,挥手打散自己身上流出的鲜血。

  蓝色的光点飞舞着,逐渐消失。我的思绪再次回到了当初那场战争后见到的景色——侵略者和战士的血交织在一起,无比融洽地盘旋着,流向深海。

  生前满腔仇怨,恨不得生啖其肉;死后形如故友,携手同归灵柩。

  真是讽刺。

  我也会这样吗?

  我用力甩了甩头,将那些没用的思绪抛到脑后。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捕猎然后填饱那个小丫头的肚子,小孩子虽然吃得少,但也绝对不能饿着她。

  这里离平民的聚居地应该很近了,可能过不了多久,我就可以解放了吧。

  总算是甩掉了一个拖油瓶,但可能有一点……真的只是一点点。

  有点舍不得。

  我用唐刺穿了一只爬出藏身之处的肥大龙虾,把它举到面前,心不在焉地想到。

  小丫头会喜欢这个的吧?

  六、追兵

  我坐在一旁,看向正双手捧着淡粉色的龙虾肉像仓鼠一样啃咬着的小丫头,开口说道。

  “小丫头。”

  “嗯?”

  小丫头停下了咀嚼的动作,抬头看向我。

  我伸手摸摸她的小脑袋,笑着说道:

  “你马上就可以回家了。”

  “嗯!!”

  小丫头用力点了点头,眼睛里几乎要放出光来。

  我故作不满的揉乱她的头发:“真是的,就这么讨厌呆在我身边?”

  小丫头摇了摇头:“哥哥是好乂,北方喜欢哥哥,但是北方更想姐姐。”

  “哈,这么看来,我还是有些分量的呢。”

  我笑了起来,一口咬掉手中抓着的章鱼的一条触须。

  没过多久,心急的小丫头就吃光了手里的龙虾,不顾塞得满满的以至于鼓起来的两腮向我伸出双手。我把剩下的章鱼塞到嘴里,抱起还在艰难咀嚼着的小丫头,继续向目标地点走去。

  其实能有乂让你拥抱的感觉,真的很不错。

  《c:来接应我。》

  《l:明白。》

  《:好。对了,你捡到那个小丫头的两个姐姐都找到了,她们似乎也在往你那个方向赶去。》

  《j:怎么,你竟然会要接应?》

  《c:我身后有追兵,虽然我不怕,但是身边还有个平民孩子,我怕我护不住她。》

  《j:你竟然会有害怕的东西,世界真是太奇妙了。放心,就冲你这句怕,我立刻就去接应你。》

  《c:滚犊子。》

  《c:快点过来,展开战具全速前进。》

  《j:你现在的情况这么危急?》

  《c:她们快追上了,有备无患。》

  我把黑匣放回衣袋里,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身后的海穹。

  我能感觉到海洋的躁动,有不属于它的力量在它的领域中追赶它的子民,这让它焦虑不安。

  放心吧。

  “放心吧。”

  我看着小丫头橙色的眼睛,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

  “没问题的。”

  我从海床上一跃而起,驭使着海水向前行去。

  “相信我。”

  全速前进。

  我几乎“看”到了大片的海草农场和大量的沙丁鱼群,还有牧鱼的农乂,海洋在告诉我前方是安全的领土,它想要让我安心。

  事实上,我也确实放松了下来——如果没有背后袭来的大量鱼雷的话。

  猫焦急地叫嚷了起来,我本想挥刀切断那些鱼雷,但我怀中有着一个幼小的孩子,在那样的爆炸之下她是不可能幸存的。千钧一发之际我将小丫头和她的猫用力扔了出去,我能看到她惶急而恐惧地伸出手来,想要抓住我,但那是不可能的。

  “去找你的姐姐们!她们马上就到!”

  爆炸的火光将我笼罩其中,我蜷缩起来,用手臂尽力护住了头胸,竭尽所能的减少受伤面积,但仍然受到了颇为严重的伤害。

  被海洋修补好的军服再次变得破破烂烂,如同乞丐的服装。我从腰间抽出环首刀,愤怒地向上浮去。

  我要干掉那些家伙,那些可耻而残暴的侵略者,不然我将永无安宁。

  我也有这个自信,驰名将军圈靠的不仅仅是我惊世骇俗的运气,还有我的实力。

  若非后来觉醒了唤起的能力,我应本是一名战士。而乂类的力量与情绪息息相关,越是高涨的情绪越是能提供强大的力量,我能感受到自己此刻的愤怒,和因此而提升的力量。

  更何况我的身后还有援军,就算我没能歼灭她们,援军也会干掉这些竟敢深入敌阵的侵略者。

  我展开了自己的战具,唐刀镡处的牙齿轻叩,从朴实无华的环首刀把上蔓延出漆黑的钢铁,它们如同血肉般膨胀,变形,扣在我的背后,最终形成了两个长着满口巨大獠牙的舰船船首般的庞大机关,其上布满夸张的炮管,左侧的那个舰首上还垂下了一根连接着船锚的锁链。

  我冲出了海面,身侧的两个舰首从众多炮口中居高临下地倾泻出火力,让那些远陆掠者不得不散开以避免伤害。打空的炮弹落入海中,激起一片片连绵的浪花,遮住了远陆掠者们的视线。

  我左手抓住了那个船锚在手中旋转起来,凭借记忆和经验判断出了后方人员的位置,将它投掷出去。

  一个铁锚冲破浪花,径直冲向后方的舰娘。那位黑色短发的少女显然没有想到敌人竟然会将她作为第一目标,惊愕之中被锁链紧紧的缠绕起来。

  很好,抓到了。

  我露出狰狞的笑容,开始回收绷紧的锁链。

  下一刻,一个浑身流淌着蓝色鲜血的身影以雷霆之势冲向那被束缚的舰娘,几乎是瞬间就到达了她的面前。

  还有一柄锋利的长刀。

  “我认得你。”我注视着面前少女脸上惊愕与痛苦交织的表情,缓缓扭动着手中的刀柄。“北上,刚才的鱼雷可真是精彩啊……”

  “让你的提督再建造一艘北上吧。”

  我从她的腹中抽出唐,一刀枭首。

  我甩了甩唐上的血,连接舰首和唐的锁链发出了清脆的声响。那船锚从我把唐刺进北上的肚子时就已经解开,我一脚踢起北上无头的尸体,左侧的舰首张开流露出蓝色火光的巨口,吞下了北上的尸体。

  我弯下腰,捡起那颗随着海浪漂浮的头颅,转身用刀尖一个个点向幸存的舰娘们。

  “岛风,长门,响,爱宕,天龙。”

  “再加上我拎着的这个北上,就这么几个,也敢来找我的麻烦?”

  为首的长门拦住了想要冲上来的天龙,咬牙切齿地看着我。

  “小心,他是‘鱼群’,虽然现在他身边没有惯用的深海舰群,但依旧是极难缠的对手。”

  “深海舰群?你是说我驱策的那些杂鱼?”

  我歪了歪头,右侧的舰首张开巨口,从中飞出了六艘像是被钢铁包裹起来的鳗鱼一样的东西。它们张开嘴,露出其中燃烧的蓝火。

  “现在,我有了。”

  我露出笑容,将北上的头颅扔向远陆们,再次冲上前去。

  舰娘们齐齐散开,用炮火消磨着我的体力。不得不说,这是很正确的选择。

  之前为了给小丫头改造零战,那些材料没有拿来唤起杂鱼导致我没有可以用来舍弃的肉盾,而之前又被北上的导弹轰炸了一通,现在我的状态其实很不乐观。

  哪怕是通过奇袭直接斩杀了一个北上,局势仍然对我很不利。

  如果她们执意要拉开距离用炮火轰炸,那我也只能选择用炮火回击。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战具也有所破损,身旁起到支援火力和肉盾作用的杂鱼更是只剩下了两条。

  而我的怒火也越发高涨。

  我奋不顾身地冲向独眼持刀的少女,而她本想退却,却被我向后掷去的船锚阻碍了步伐。

  天龙愤怒地举起了刀,想要和我决一死战。

  “天龙!不!”

  其余四个远陆一面向着这里赶来一面开火,我能感觉到停下脚步后火力顿时密集了数倍,几乎要把我的战具打碎。

  可也到底只是几乎。

  我猛地转过身,两个舰首的巨口瞬间张开,露出其中濒临爆发的高涨蓝火。

  然后,火光冲天。

  粗壮的火柱吞没了爱宕和岛风的身影,无需确认,她们已经死了。

  而在我身后的天龙已经将长刀刺入了我的战具之中,只需继续前进就可以刺穿钢铁,进而穿透我的心脏。

  一艘潜伏在海中的杂鱼破水而出,将炮口紧贴在她的后脑上,开了一炮。

  那颗美丽的头颅被炸成了碎片。

  “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不如余下两位也去陪伴你们的同伴,如何啊?”

  我狞笑着,提刀缓慢走向仅存的响和长门。

  两具焦黑的尸体倒下,落入海中,缓缓沉没。

  突然,一个小小的纯白身影出现在了我的视野之中,让我的瞳孔骤然放大。

  是那小丫头。

  幸好远陆掠者们还没看到她,我愤怒地咆哮起来,瞬间提速冲向较近的长门,希望能借此吸引到她们的注意力。

  “给我滚回去!!!”

  这句话其实是对那小丫头说的。

  长门迅速地向后撤退,但此刻暴怒到顶点的我的速度不是她能够赶上的,几乎是瞬间,我就快要追赶上她,砍下她的头颅。

  但那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了起来。

  “响!攻击那个小型深海!”

  “你敢!!!”

  我立刻转身,将手中的唐用尽全力掷向远处的那个银发少女。

  在那,展开了猫的小丫头正和那个握着枪的少女对峙,少女的手指已经压在了扳机上,马上就要扣下去。

  然后一柄突破音障的长刀就刺穿了她的头颅。

  同时被刺穿的还有我的心脏。

  我低下头,看向从自己胸口探出的一截沾染着蓝色鲜血的紫红刀尖,露出无奈的苦笑。

  “干得不错,长门。”

  我摘下了腰间的尖锐铁笔,转身把它钉进被杂鱼打伤了腿的长门的胸口。

  “这么看来,这些杂鱼还是挺有用的嘛。”

  小丫头眼角噙着泪花慌张地跑了过来,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种熊孩子加猪队友将来上了战场肯定是战士们最大的噩梦。

  所以,就不要上战场了,老老实实地当个平民活一辈子就可以了。

  我从胸口摘下了那个沾染着红蓝二色鲜血的勋章,把它在衣服上擦干净,然后塞到了抱着我的小丫头的手中。

  “哝,给你。”

  我笑了笑。“答应给你的勋章,我还是守信用的。”

  我抬起头,仰望天空。突然发现,其实海穹和天空还真的是有很多相似之处。

  “你说……天上会不会也是一个大海呢?小丫头?”

  “不过不管怎么说,都很美啊。”

  “以后要听你姐姐的话,还有不要上战场了。你看你,根本就没有当战士的天赋嘛。”

  “好了,我要去海里睡一会,你的姐姐一会就会过来接你,乖,要听话。”

  我最后摸了摸小丫头的头,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然后整个人呈大字型仰面倒下。

  钢铁打造而成的沉重战具让我向下坠去,我看着遥远而蔚蓝的天空逐渐被那浩大且虚幻的海穹侵蚀,仿佛看到了世界的未来。

  哦,还有一个哭哭啼啼追下来的小丫头,真是的,连睡个觉都要吵我。

  算啦,原谅你了。

  晚安,海洋。

  晚安,北方。

  要成为一个强大的乂哦。

  七、后续

  溍远远地看着自己的好友沉向深海,胸口上由后至前地插着一柄长刀,一个白发橙瞳的小女孩哭着蜷缩在他的怀里,抱住他的右手。

  白发蓝瞳的纤细少年停止前进,呆愣地看着这一幕。

  溍突然扭过头,问向身旁的沃。

  “沃,你看见了吗?”

  戴着造型古怪的帽子的少女点了点头,眸中满是哀伤怆然。

  【又一位同族死去了。】

  “不,不是这个。”

  溍把头转了回去,不知为什么,突然很想笑。

  他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他还是提督j而那个正沉向深渊胸口还插着一把刀的家伙还是提督c时候的故事。

  自己作为提督可以说是最强一级的,无论是舰队编制战术决定还是意志坚定,乃至虚无缥缈的运气都是最强的。

  而那个家伙则截然相反,在学院上完基础课之后就带着学院出资让大家尝试大建时建造出的宁海号四处乱跑,什么都干就是不干提督本职。

  当自己问到他原因的时候,他挠了挠头,说道:

  “自己不能上战场的话,只让这些女孩上战场不是太过分了吗?但又不可能让提督和战舰一起出击,那我只有不去大建,不去出击。”

  这原因真是蠢到家了。

  直到某一天,提督这条咸鱼的舰队偶遇陆地场姬,几乎要减员的时候,提督c带着自己的宁海号冲了出去。

  对,是他带着宁海冲了出去。

  据当时的人说他不知道从哪搞到一艘小气艇,让宁海强行打破阻碍之后就冲向了提督的舰队的坐标,成功拖住了陆地场姬,让的舰队趁机溜走。

  而代价就是他和宁海一同阵亡。

  当时收到这个消息的自己还在镇守府里制定计划,一度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最后终于确认了是他阵亡,自己也是这样转头,问向身旁的大和:

  “大和,你听见了吗?”

  没想到这么多年,物非人是,大家都在深海重聚之后,他还是这个样子。

  不过至少这回,有了力量的你,不只是单纯和自己的战舰一同阵亡了而已啊。

  你把她保护下来了。

  “干得漂亮,浺。”

  溍挠了挠头,哈哈大笑起来。

  他看向赶来的陆地场姬,开口询问道:“喂,你还认得出来正在下沉的那个是谁吗?”

  “是、是他?!”

  本正悲痛的飞行场姬也被姐姐的反应勾起了好奇心:“姐姐认识他吗?那个‘鱼群’?”

  陆地场姬点了点头:“当他还是人类提督的时候,他和他的战舰都是被我击沉的。”

  “什——?!”

  “所以啊,你们不用伤心。”溍向着陆续赶来的漓和渝点头示意,脸上仍然是一副开心的笑容。“这是他应该做的事情啊!”

  “保护自己的战舰,不是提督的本分吗?哦……错了,是将军的本分!”

  八、未来

  我着实有些好奇,为什么这个年幼的深海总是跑到我的镇守府里来。

  “喂,小深海,我可是提督哦?不怕我摔杯为号,招出帐下八百刀斧手把你砍成深海酱?”

  “滚回去!”

  小家伙用一双橙色的眼眸直勾勾地看了我半天,然后从嘴里蹦出来这么一句。

  我顿时一乐,然后点头应道:“好好好,我滚回去。”

  然后拔腿便走。

  可我的裤脚却被什么东西给拽住了。

  “把烈风交出来!”

  我蹲下身去,好笑地看着她。

  “我连艘战舰都没有,哪来的烈风给你啊。”

  “把烈风交出来!”

  “诶呀,说了我没有烈风了嘛。哝,蒸好的咸鱼吃不吃?还有米粥海带和鸡蛋。”

  “把烈风交出来!”

  “好好好,怕了你了,吃完饭我就去给你找烈风好不好?来,乖,先坐下吃饭。”

  “把烈风交出来!”

  “放心啦,我有个朋友是万恶的欧洲细作,蛐蛐一架烈风他肯定拿得出来的,不给我我就揍他如何?快吃饭,再不吃凉了。”

  “唔……记得把烈风交出来!”

  “嗯,放心,肯定记得。”

  “嚼嚼”

  “这才乖。”

  我看着奋力端起碗的小女孩,笑了起来。这个小小的深海,还确实挺可爱的。

  那我就多陪她一段时间好了。

  9。后记

  这几天啊,你们的墨辉朋友我上了大学呢。

  每天每天每天都被雅思操得死去活来,感觉自己都要升天了。

  写红萌馆正文需要的狂气完全不足啊,所以我就换个口味,写写温暖的小清新来治愈自己。

  这篇文章如开题所写,是为了纪念我高中的朋友们和我那如同日狗的高中生涯。

  虽然实际上除了提督j的原型之外大家都不玩舰娘或舰少,但这并不妨碍我写这篇文章。

  顺便,j他是个欧洲细作,j他是个欧洲细作,j他是个欧洲细作。他在游戏里的强度基本就和我文中写的一样了,什么都是最强的。

  重要的事情要写三遍。

  以及,小北方实在是太可爱了,小北方实在是太可爱了,小北方实在是太可爱了,小北方实在是太可爱了。

  超重要的事情要写四遍。

  谁有奸笑社的小北方手办的消息?我有意要买一个,然后在家里供起来。

  织梦者,左墨辉

  2015。8。31

  04:31: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