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文感觉天地翻转了九十度。原先是直着白茫茫的一片,现在是横着白茫茫的一片。此时太阳已经挂在天空,积雪几乎不吸收阳光,全数反射进了高文的视网膜,他用力眨了眨眼睛,感觉自己快得雪盲症了。
高文继续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视野内也不是只有雪,他至少能看到两个显眼的目标。
第一个是远处无名山山顶的那面红旗,第一个摘下它的队伍就是胜利者,在它被摘下的二十四小时内抵达雪线的队伍算及格。现在那边红旗还高高挂着,高文看着它,立刻又生出了无限的动力。胜利者将获得一份奖品和无上的荣誉,对于高文而言,前者并不重要,后者价值连城。他必须努力坐高自己的身价,不然混不进他必须去的那个“上层”圈子。
第二个目标则近了很多,就在不远处,白雪地上立着一个红房子,房顶上没有积雪,说明房子内肯定点着火。那是为冲顶的人准备的休息站,也是普通学员的终点站。
高文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到了红房子前,勉强弯起了冻僵的手指,敲响了门。不一会儿,一个中年考官打开了门,高文感到一股热浪迎面吹来,仿佛最美好的春风,吹暖了他僵硬的身体。
跌跌撞撞的走进屋子,屋内中央果然点着一盆火,高文不挑不捡,就地坐倒,伸出双手,眯起眼睛,一时间仿佛置身天堂,不由得发出了一声享受的呻吟。
中年考官放了高文进屋,然后立刻关上了屋门,就刚刚一会儿,一阵风就吹进了屋子,将火堆吹的抖动了两下。
“你还是第一个。”中年考官紧了紧衣服,还坐到了他的老位置,对高文说道。他脸上带着笑,就是那种老师看到最好的学生时的那种笑。
屋子里可不止两个人,环视四周,除了考官和高文之外,还坐着五六个学员。不过高文知道对方说的“第一个”是什么意思,他是第一个自己走到这儿的,而其余的,都是打开求生圆筒,被考官“救”到这儿的。
“有吃的吗?”高文靠在火堆旁缓了一会儿,肚子咕咕的叫了两声,他下意识的问道。
“有,这儿多的是。”说话的是另一个学员,他向高文抛来一只烤好的鸡腿。高文赶忙接过,抓在手上,就想要咬上一口。
鸡腿烤的很棒,一抓满手是油,上面还撒了一层调味料,那些颗粒状的粉末扬起,钻进高文的鼻孔中,引得他食欲大开。这两天不是啃冷干粮就是吃炖青蛙,这个鸡腿简直是人间美味。
嘴唇已经碰上了油脂,牙齿将外层的焦皮撕开一个小口,香气肆无忌惮的逃了出来,钻进高文的口中,疯狂刺激着他的味蕾。高文忽然间想到了什么,舔了舔舌头,将鸡腿放了下来。
他不能吃。
“谢谢。”高文又舔了舔嘴唇,仔细回味着刚才的味道,艰难的将鸡腿挪开,偏过头,不去看它。
“你还要往上爬?”那个丢鸡腿的学员惊讶的问道。
“是,我就休息一会儿。”高文回答道。
按照期中考核的规则,除非面临不可抗力,否则两支队伍之间是不能互相帮助的,“竞争”是这次考核的关键词。只有当高文将这里当作终点,不再选择向上时,他才能吃这根鸡腿。
咬一口,就等于弃权。
当高文一个人走进屋中时,包括考官在内,所有人都认为高文不会再选择向前了,因为他只有一个人。在金穗城骑士学院的院史上,还没有独狼获胜的先例,他们统统在向红旗前进的路上被其他满编的队伍干掉了。
“你成绩已经很好了,一个人能爬到这里,差不多是个‘优’。就算你继续往前,只要没拿到红旗,也不过是个‘优’,你何苦呢?”那个丢鸡腿的学员劝道。
“谁知道呢。”高文勉强咧嘴一笑。他的面部肌肉被冻僵了,就这一咧嘴,嘴角就拉开了几道伤口,疼得高文直咬牙。
“这就对了。”说话的那中年考官。刚刚他一言不发,就是想看看高文在极度困乏的情况下还能不能抵制住诱惑。当他看到高文接过鸡腿时,不由得有些失望,但看到高文又将它放了下来,考官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赞叹。温室中看不出什么,风雪下才能见证真正的信念。
“你叫什么名字?”考官问到,他决定给高文记上一笔,只要他从这个屋子里踏出去,就一定给他评个优秀。
没什么好隐瞒的,高文如实回答。
屋子里实在太舒服了,那劈啪作响的火堆仿佛拥有魔力,让人挪不开脚步,只想在这儿躺一辈子。高文知道自己不能多呆,呆久了不管之前意志多么坚定,都会被火堆融化。
感觉身子稍稍转暖,高文立刻站了起来,走到门边,回头再看一眼那橘红的火焰。然后毅然回头,推开门扉,走进了风雪中。耳边传来一从屋中句追上来的话“你可以试着往左偏十五度走走看。”
说话的是那个考官。高文关上门,隔着透明窗子向他挥了挥手,表示感谢,他知道这是对方在向自己“透题”,那里也许会有一份补给。
更冷了。当你在雪地中跋涉,双脚被冻僵的时候,即便有火,也不要将双腿解冻,就让它们僵着好了。但高文不懂这个道理,当他再次踩入雪中,冰雪渗入鞋中,再次打湿了袜子时,高文感觉一股难忍的瘙痒、传上脑海。闭上眼睛,高文命令自己必须习惯这种感觉。
就在高文从雪中拔出双脚,找准方向,准备前进时,他看到有两人在不远处出现。他们盯着高文看了一会儿,然后敲门进了屋子。
如果自己是第一人,那么他们就是第二和第三人了,也不知道他们会选择停下脚步,还是继续前进?如果他们选择前进,那就是对手了,高文一边想着,一边向考官所指的方向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