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笔趣阁 > 穿越小说 > 天唐锦绣 > 第六卷 锦绣山河 第一千九百八十四章 生死关头
  假若蒙恬当真如史书之中所载一般力劝扶苏不要误信诏书且给予全力支持凭借他麾下几十万督工长城的大军扶苏又怎会相信那封诏书甘愿饮鸩自尽?

  只不过是没有得到蒙恬之承诺眼看无望回到咸阳继承皇位天下之大已然再无容身之所绝望之下愤然赴死罢了。

  眼下李承乾得到李靖之承诺这位“军神”手中除去东宫六率之外再无军队但其名声却是响彻海内、威震域外象征意义不啻于数万大军。其麾下东宫六率尽皆忠于东宫再加上房俊的右屯卫两支强军足矣拱卫长安、肃清关中除非李勣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挥军强攻长安……

  以李承乾对李勣的了解与认知大抵是不会那么做的。

  一旦挥军强攻长安那便是“弑杀储君”乃大逆之罪即便手中有遗诏存在也免不了史书之上留下“以下凌上”之千古骂名——毕竟任何诏书都有伪造之可能只在这个可能性存在李勣的污名便很难洗清。

  素来自持清正、珍惜羽毛的李勣岂肯做出那等傻事?

  *****

  关陇门阀虽然此次兵变大败亏输门阀势力遭受前所未有之巨大打击但根植关中多年与各方势力盘根错节即便在长孙无忌等一众大佬退守终南山负隅顽抗、族中子弟尽皆被捕下狱的情况之下依旧有隐藏的力量潜伏于暗处将长安成里里外外各种消息、动向源源不断的传递给长孙无忌。

  所以当听闻刑部侍郎崔余庆于庄园之中被袭杀身亡程咬金四处搜捕凶手即便是素来城府深沉的长孙无忌也慌了……

  “咳咳咳……那程咬金该不会当真发了疯不顾太子之意愿起兵前来讨伐给山东世家一个交待吧?”

  今日难得一个好天气但宇文士及却是心力交瘁、身体衰弱因而大病一场听到长安传来的消息之后顾不得修养拖着病体前来会见长孙无忌商议对策。

  长孙无忌愁眉不展手里下意识的婆娑着茶杯:“若是以程咬金的性格自然是不会这么干的虽然取悦了山东世家却也恶了太子得不偿失。可若这件事本就是山东世家所谋划不惜搭进去一个刑部侍郎……只怕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咱们派人袭杀了崔余庆程咬金起兵讨伐咱们名正言顺太子固然不满却也不得发作可能性甚大。”

  即便入唐以来山东世家屡屡遭受打击不得不远离朝堂龟缩于各自本家默默发展势力、教授子弟但没有人能够比一手打压山东世家十余年的长孙无忌更了解山东世家的力量。

  面对如今千载难逢大举进入朝堂的机会山东世家自然野心勃勃绝对不容许太子借助关陇之力对其予以限制当下之局势拥有李勣这杆大旗的山东世家已经无人可挡根本不怕激怒太子所以驱使程咬金剿灭他们这些关陇残余实是理所当然……

  宇文士及脸色极其难看叹息道:“让尉迟恭回来吧否则咱们关陇门阀倾覆在即。”

  一旦他们这些汇聚于此的关陇上层被程咬金一窝端了那么已经被太子抓捕下狱的关陇子弟便全无利用价值下场要么斩首示众、要么流放千里曾经辉煌一时的关陇门阀就算是彻彻底底的覆灭永无复起之日……

  故而将尉迟恭拖进来亦要承担极大的风险。

  因为身在东征大军之中尉迟恭的立场有些特殊兼且与李二陛下之关系非同一般乃是最为亲信的关陇将领既然没有参预此次兵变之中很大可能不会受到太多牵累。

  可一旦率军赶来驰援就算是一脚踩进这个漩涡再想置身事外绝无可能……

  长孙无忌沉思半晌无奈道:“此举风险极大但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此时山下倒是有右屯卫虎视眈眈、堵住道路可一旦程咬金率军抵达右屯卫会否极力阻挡不许其破坏太子之谋略?

  谁也不敢肯定。

  可尉迟恭若是赶来援救等于同时激怒太子、李勣日后岂有容身之所?

  宇文士及摇摇头嗓音沙哑:“赶紧修书让尉迟恭前来驰援吧此时生死关头犹豫不得。”

  长孙无忌没说话点点头起身来到窗前书案处研墨铺纸执笔写就一封书信吹干墨迹收入信封点燃蜡烛融化一块火漆封在封口处然后叫来自己的家将吩咐道:“快马加鞭送往尉迟恭处定要亲手交给他然后等着跟他一起回来。”

  “喏。”

  家将接过信封收入怀中转身出去叫了几个人策马离去。

  长孙无忌回到宇文士及面前坐下良久才叹息一声:“此番兵谏之失利不在吾之谋划而在于天意也。”

  宇文士及默然不语。

  任何事但凡归咎于“天意”都无异于推卸责任。此番兵谏之所以失败最主要便在于对东宫所属军队之战力估计不足尤其是右屯卫半年时间先后大战吐谷浑、突厥、大食人之后数千里驰援一路从西域杀回长安仍能够重创关陇军队使得局势一举逆转。

  即便是整编不久、根本未曾被长孙无忌看在眼里的东宫六率亦能死战不退给予关陇军队极大之杀伤两度杀入太极宫却依旧将其歼灭错失良机终至右屯卫攻破金光门一败涂地……

  但这个时候反驳长孙无忌的话语等若指责其在此次兵变当中的失误局势依然沦落至此说那些埋怨之语又有何用?

  *****

  即便长安兵变已然消弭关陇退往终南山负隅顽抗局势已然渐趋明朗但除去程咬金麾下的左武卫快速抵达春明门外驻防以外其余东征大军依旧在李勣指挥之下慢条斯理的逐渐开拔赶赴长安。

  军中一干将领自是各有谋算早已心急火燎却也不敢违背李勣的军令只能一支一支军队的开拔且要遵循军令每日行军不得超过三十里往往是清早开拔午间便要扎营。

  由潼关至长安的官道之上旌旗招展、遮天蔽日无数军队密密麻麻、慢慢腾腾蔚为奇观……

  ……

  夜幕降临晚风微拂却吹不散尉迟恭心里那一片焦躁……

  坐在营帐之内遥望着星月之下影影幢幢的骊山尉迟恭如芒刺背、坐立难安。

  身为关陇一脉尉迟家却是早在入唐之时便与其他门阀有所区分当几乎所有关陇门阀都削尖了脑袋往朝堂里钻试图攫取更多政治利益的时候尉迟家却在他的率领之下扎根军伍默默培植势力走出一条不同的道路。

  事实证明即便长孙无忌之谋略关陇第一但他尉迟恭的选择却是最为正确的——没有军权在手再大的权力也不过是镜花水月、空中楼阁一阵风雨袭来便七零八落、残破不堪。

  然而身为关陇的一份子又岂是他说划清界限便能划得清?

  长孙无忌举兵起事、阴谋兵变尉迟恭从头至尾不曾参预可一旦关陇门阀因此遭受反噬有破家灭门之危尉迟家又怎能置身事外?

  关陇同气连枝且不说根本割裂不了彼此纠缠甚深的利益瓜葛即便是这次兵变他根本不曾参预也没人相信……

  正可谓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想躲也躲不掉。

  眼瞅着关陇门阀一败涂地、大败亏输倾覆只在旦夕之间届时朝堂之上势必对关陇势力大肆清洗尉迟家必将遭受波及应该如何应对才能置身事外避免卷入其中?

  尉迟恭急得头发都白了一片冥思苦想绞尽脑汁却也一筹莫展……

  心头自是将长孙无忌恨得半死即便陛下打压门阀、太子沿袭此政可依凭关陇门阀之底蕴起码百年之内依旧处于帝国高层纵然权势略逊照旧富贵至极又何需“举兵起事、废黜太子”这般激烈的手段?

  如今谋划不成反受其害累及整个关陇门阀跟着遭殃真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正自郁闷焦躁之时外头有亲兵带进来一个兵卒一进门便说道:“吾乃赵国公家将有书信一封务必呈交鄂国公当面。”

  说罢自怀中掏出书信。

  尉迟恭瞅着那封书信眼角一阵抽搐没有伸手去接。

  他知道长孙无忌此等关头送来信笺必然没有什么好事……

  可是踟躇良久还是伸手将信笺接过验明火漆上的印鉴这才取出一柄小刀挑开火漆取出信纸。

  看过之后面无表情的取过火折子吹燃淡蓝色的火苗舔舐着信纸转瞬焰火升腾化为灰烬。

  “回去告诉赵国公便说吾已然知晓。”

  尉迟恭面色阴沉得似能滴出水来语气不善。

  那家将躬身施礼为难道:“赵国公的意思小的是与鄂国公您一同回去……哎呦!”

  话音未落已经被尉迟恭一脚踹在胸口倒飞出去五六步跌倒在地惨叫一声未等回过神来便见到尉迟恭铁塔一般的身形站在面前居高临下洒下一片阴影语气阴冷暴戾:“老子想来说一不二莫说是你就算是长孙无忌此刻站在面前亦是如此!再敢聒噪信不信老子扒了你的皮?呸!长孙家的狗东西。”

  那家将胸口憋闷一张脸血红一片捂着心口不敢多言。

  “呼……”

  尉迟恭长出一口气转身走向门口口中道:“回去告诉长孙无忌吾当率军赶赴终南山让他将心放在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