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笔趣阁 > 穿越小说 > 天唐锦绣 > 第六卷 锦绣山河 第三千二十五章 易储变数
  太极宫。

  东方已经现出些微曙光天色泛白但宫阙之内依旧灯烛处处、亮如白昼。

  武德殿偏殿之内一众帝国重臣熬了一宿终于等到李二陛下再度召见之令谕……

  大臣们鱼贯进入内堂便见到李二陛下已经在妃嫔服侍之下倚坐在床榻上背后塞了软枕眼眸似睁似阖往昔锐利锋芒的目光早已不见方正的面孔亦是皮肤松驰、满是灰败。

  诡异的是即便如此精神气皆无偏偏脸上还泛出一抹暗红……

  房俊远远的观察一阵知道这必然是“丹汞之物”所残留之遗毒甚至不仅仅是“丹汞之物”为了提振精神、增强体力或许还有类似于“五石散”的药物掺杂其中。

  简而言之“嗑”大了……

  他虽未接触过此类药物但毕竟自各种媒介当中知之甚详知道这种药物不仅至瘾而且对于心脑血管之危害甚大长期服食会对身体机能造成不可逆之破坏眼下看着李二陛下已经苏醒但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突发急症药石无效。

  尤其是如果往后继续服食危害更甚……

  但是对此他已经谏言不止一次奈何李二陛下充耳不闻实在是束手无策。

  ……

  “诸位爱卿不必担忧朕不过是近日操劳太甚损及根元导致精力不济身体也不堪重负……只需将养几日即刻恢复。”

  李二陛下轻声慢语看似从容不迫实则中气不足。

  李承乾为首面色关切、双目含泪哽噎道:“国事虽重但父皇也当注意身子万万不敢有任何差池。”

  李泰也道:“都怪儿臣无能不能为父皇分忧死罪也。”

  李治则叫了一声“父皇”便扑到李二陛下手边将脸埋在李二陛下手掌之中抽抽噎噎的痛哭起来……

  李二陛下拍了拍李治的脸颊微笑道:“雉奴不必如此不过是一时急症而已为父已然无恙。”

  目光从一众大臣面上掠过笑容敛去语气深沉:“朕昏厥不醒想来朝野上下不少人已经心生异志只等着朕一睡不起吧?呵呵倒是让那些人失望了。”

  李勣、萧瑀、李孝恭、房俊等人急忙躬身回应:“陛下多虑眼下四海升平、朝局稳定何曾有人包藏祸心、意图不轨?吾等食君之禄自当尽忠职守陛下只需安心静养其余不必担心。”

  李二陛下摆摆手眼眸半睁嗓音沙哑:“行啦朕不是那等长于深宫妇人之手的昏聩之主天下局势了然于心焉能不知汝等之心思?不过朕也能够理解毕竟过不可一日无主有些想法在所难免……朕眼下既然无恙那些心思也都收起来吧给朕好好守着长安城将那些心怀叵测之辈揪出来朝局不能乱。”

  “喏!臣等遵命!”

  一众大臣齐声应诺。

  说了一会儿李二陛下明显精力不足、难以为继急促喘息几声疲惫道:“朕已无事汝等先行退下吧都各回各家吃饱睡足之后将朝政担起来莫让朕操心。”

  “喏!”

  大臣们应诺而后鱼贯退出。

  三位嫡子想要留下侍病却也被李二陛下摆手赶走。

  看上去完全一副疾病已愈、全然无事的模样连一句叮嘱交待的话语都没有……

  ……

  承天门外群臣陆陆续续出来相互对视一眼有些人三三两两的凑在一处或是站在那里等着车马前来低声私语或是联袂登车一道离去……先前李二陛下病危朝臣私底连通乃是大忌但既然陛下已经转危为安朝臣们自然也毋须避嫌。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天街之上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左武卫兵卒来来回回、全神戒备整座长安城都弥漫着一股紧张至极的气氛雪亮的刀枪似乎随时都能饱饮鲜血。

  房俊紧随李承乾身后一道出了承天门并未等候马车而是在数十护卫簇拥之下步行向东直抵东宫。

  此番陛下病重若是太子继续前往大慈恩寺祈福便有些不妥因为按照常理此刻太子应当坐镇东宫行驶监国之权。

  当然这也是最为尴尬的局面皇帝易储之心坚定不移又怎肯让太子监国呢……

  东宫门外李承乾驻足回首看着空荡荡的长街轻声道:“卢国公倒是有心。”

  整个长安城都被左武卫戒严甚至连承天门外都有兵卒严密防守出入皆要接受盘查偏偏东宫门前空无一人若说不是程咬金故意示好、摆明了放水又岂会如此?

  房俊笑了笑道:“卢国公此人……实在是太过精明既不敢委以重任也不虞被赶尽杀绝。”

  所谓月满则亏、水满则溢这样的人不染指绝对之权力故而很难进入中枢核心但因其掌握着军队却又能始终驻留在高层权势不坠、荣华依旧的确是存身之道唯有如此才能在局势变幻的朝局当中永葆地位长盛不衰。

  看似简单但既要始终与中枢核心保持一定距离却又不至于离开太远这其中的尺寸可不是任谁都能掌握的……

  李承乾微微颔首:“卢国公不愧为一代人杰。”

  言罢率先进入东宫。

  此等情况即便是明知眼下程咬金更加倾向于雉奴一方但因为留有余地纵使他日东宫稳住储位、雉奴败落也已然会给予程咬金一定程度的信任与体面。

  既没有左右漂浮、反复横跳却又处处留有人情做人、做官之智慧都堪称炉火纯青……

  ……

  丽正殿内等候在此的太子詹事于志宁、太子左庶子杜正伦、大儒孔颖达、陆德明等皆在见到李承乾入内齐齐起身。

  李承乾见到这许多人在此微微一愣旋即苦笑道:“诸位师傅……何苦来哉?”

  他自然知道这些人为何忽然在此聚齐无外乎父皇骤然病重而自己尚未被废、新储未曾得立一旦有不忍言之事且唯有遗诏留下那么自己依旧还是名正言顺的大唐太子可即刻登基……

  说到底这些人早已将自身之利益与东宫捆绑一处谁又能面对浮沉起落之时无动于衷呢?

  即便是他自己在骤闻父皇病重晕厥之际心中未必没有那么一丝奢望……

  房俊也与这些大儒见礼一齐入座便见到于志宁迫不及待问道:“陛下病情如何?”

  李承乾命人奉茶道:“不过是一时有恙经由御医诊治业已醒来并无大碍。”

  于志宁面色复杂良久方才轻轻一叹……

  洛阳于氏乃是关陇门阀一支虽然此次并未在兵谏之中过多参预但彼此利益纠缠、纠葛颇深关陇门阀事后遭受重创被迫全面退出朝堂洛阳于氏又岂能置身事外?

  若东宫能够稳住储位天赐良机之下登基为帝那么洛阳于氏尚有可能水涨船高恢复先前荣光。可若是东宫注定被废黜洛阳于氏遭受双重打击一蹶不振已是必然甚至有可能从此泯然尘埃沦为下等门阀待到几十年后彻底退出门阀行列与贱民无异。

  所以他听闻陛下已经醒转且无大碍心底自然无比失望……

  陆德明瞅了于志宁一眼对李承乾道:“殿下不必担忧陛下乃上天之子、得昊天之庇佑自然吉人天相逢凶化吉。”

  太子乃陛下之子这个时候无论人前人后都应当忧心龙体安危焉能因储位之得失而心存不孝?

  于志宁面上一凝神色难看。

  好在这个时候内侍奉上香茗缓解了尴尬气氛……

  房俊爵位虽高但岁数最小便挥手斥退内侍亲自于诸位大儒斟茶。

  杜正伦接过茶杯道了声谢而后呷了一口茶水沉声道:“虽然身为人臣对于陛下之龙体理应多有祈祷但事实是陛下此番染病对于储位之归属必有极大之变数殿下未必不会因此受益。”

  有些事虽然人人都知应该如何去做但涉及己身之利益人非圣贤又有谁能当真光风霁月、伟岸高洁?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李承乾精神一振忙问道:“杜师傅此言何意?”

  杜正伦放下茶杯缓缓道:“陛下易储之缘由先前不外乎认定殿下心慈面软、优柔寡断不具明君之相如今则是关陇兵变之后东宫势力大增令陛下感受到巨大威胁唯恐皇权不稳……无论哪一样都不是十恶不赦之罪。若陛下康健易储之事自然谁也不能阻挡可如今陛下病重必然考虑万一那么继任之储君能否顺理成章的继位?”

  殿内几人皆是聪明人或许一时间未曾想到这一点但经由杜正伦这么一说立即明白过来。

  连陛下自己都感受到东宫实力大增对皇权隐隐有所威胁那么只凭借一纸诏书扶立新储当真就能压制东宫上下心甘情愿的俯首称臣么?

  若不能则必将爆发一场巨大内战无论最终谁胜谁负帝国根基遭受损坏乃是必然这是陛下不能承受的。

  想要避免东宫有可能暴起唯一的办法便是册立新储的同时赐死废太子……但是纵观陛下这些年对于子嗣之宠溺、爱护未必能够下这样的狠心。

  如此一来易储便有可能动摇帝国根基……

  李二陛下还能一如既往的坚定易储之心么?

  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