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笔趣阁 > 都市小说 > 铁血残明 > 正文 第三百二十八章 围攻
  宿松酆家店的小市镇外喊杀震天成千上万的流寇如地毯一般铺满了山坡下的田野正一层层的向山坡涌动。

  在酆家铺南坡下陈于王锁子甲上满是血迹他刚刚将一名逃窜的手下官兵杀死身边的地上堆积着双方的尸体一群流寇刚刚涌过壕沟几名红衣的管队大声嚎叫着驱逐衣衫褴褛的步卒前进。

  陈于王身先士卒挥舞着腰刀将一名越过翻过壕沟的流寇砍翻在地手下的家丁出现在两侧拥挤的双方冲撞在一起这一段战线上惨叫四起人群中不时喷出阵阵血雾陈于王不停怒喝将挡在面前的流民一个个杀死。

  多处卷口的腰刀再次刺入一个流民的胸膛那流民咳着血水死死抓住了刀身浑身浴血的陈于王左手从腰间抽出云梯刀从那人的耳侧猛扎一刀血水喷涌之际陈于王眼角看到左前方人群露出一个空隙后面就是那名红衣的贼首他拿着一杆截短的线枪一边叫喊一边抽空刺杀家丁。

  面前流民软软的要倒下陈于王丢了腰刀刀柄只握着云梯刀大步从空隙中穿过那贼首也是老寇虽全神贯注于正面仍发觉一个人影冲自己而来此时陈于王已飞快接近贼首经验丰富只看此人行动气势就知不易应付不及收回线枪果断的丢下枪身飞快的从左侧抽出腰刀就势一个横劈动作连贯而熟练中间没有任何耽搁他想要阻挡此人靠近先行稳住阵脚之后或战或逃。

  陈于王看也不看刀锋挥动右手一格腰刀当一声砍在铁臂手上有这短暂的瞬间陈于王已到达贼首身前他不给对方退后的机会云梯刀猛地刺入贼首腹部那贼首一声惨叫不等他叫完刀子已经抽出陈于王对准脖颈连续两刀那贼首全身瘫软圆睁的双眼中满是恐惧。

  身后的家丁突进阵线上这个缺口已经失去血勇的群寇惊叫着溃散用他们来时一样的速度飞快的逃窜陈于王指挥家丁追杀南坡的这一波攻势就此崩溃。

  只追出数十步陈于王便领兵返回方才在坡顶观阵时看到流贼后方有一片尽数红衣的阵列他知道那是闯塌天的老营其中不是积年老贼便是战技娴熟的新锐一旦追击过远这些人将截断退路如果自己这些家丁失陷整个南坡就岌岌可危。

  此时流寇那边敲起锣一些管队将惊恐过度的流民就地斩首接着才开始出来收拢人马陈于王已经有了经验流寇组织一次进攻费时不短今日最多还能再来一波但锐气已失守住当无问题乘着这个空闲叫过两名军官准备重新布置阵线。

  整个阵线上布满尸体受伤未死的双方士卒惨叫声此起彼伏还有人在歇斯底里的大哭陈于王连自己的说话声都听不见。

  他回头看去从军服看就是自己营中的士兵闭着眼不停发出尖锐的嚎叫声音都沙哑了还不停下他的营伍虽算是江南兵马中的精锐但受制于钱粮同样并不足额就这不足额其中也有近半数是拉来的乞丐之类这些人既无精良准备又无严格操练跟着壮声势可以但绝对当不得堂堂之阵否则就是眼前这般模样。

  此时顾不得许多流贼几面合围血战之后士气本就低落已极那哭声更扰得人心神不宁陈于王朝面前军官一个眼色那军官点点头抽出腰刀转身而去。

  片刻后哭声戛然而止陈于王松一口准备布置正在此时山上跑来一个士兵他对着陈于王大喊道“程大人将令金山营败了着陈将军领精锐救援东坡。”

  陈于王脸色一变眼睛狠狠盯着那士兵待他来到面前不等他继续开口一耳光扇过去打得那士兵一个趔趄。

  陈于王压低声音怒道“谁教你传令时这般叫嚷怕兵将不知道败讯么!”

  那士兵捂着脸惊恐的看着陈于王呆了片刻后才低声道“金山营和常州标营败了流贼马上要攻上东坡程大人着陈将军救援。”

  陈于王咬牙切齿的低骂两声让把总去汇集家丁对着面前的士兵骂道“他三个营守一个东坡都守不住败了待往何处逃?”

  “小人看他们往北边逃了。”

  “都是些杀千刀的狗才流贼留一个北边不围那边全是山进山又待往何处逃去。”

  那士兵不敢回答陈于王也不想再骂他抬头看了一眼山顶方向程龙的认旗还在飘扬但从开战以来一直没有用旗帜号鼓指挥都是这般口头传令因为江南兵马营头繁杂又从未合练过不但旗鼓不通互相间也缺乏信任。

  眼前便是现成的例子金山营和常州标营甫一交战便即溃散流寇围三厥一留下不便进攻的北面给官兵逃窜昨晚夜间已经逃走上百人甚至程龙派去北坡阻拦的士兵也逃走一部分陈于王只感觉处处都不稳妥。

  今日血战一天之后可以想见晚间会有更多人逃走如果按照今日的进攻强度陈于王很担心是否能继续固守。

  片刻后五十名家丁汇集齐陈于王留下一个把总重置阵线亲自领兵去了东坡很快赶到那里满坡都是乱窜的人影官兵和流寇交杂着其中有些拉来充数的士兵甚至没有胖袄根本分辨不清陈于王顾不得许多领兵一路砍杀将攻上坡来的百余名流贼又赶下去。

  好在金山营和常州标营的家丁仍在坡下坚守防线没有全部溃散接着程龙派出自己的家丁终于稳固了东侧的阵线。

  东坡外的流寇不知是哪个营头人数相对少一些金山营、常州标营和安庆军勇营仍损伤惨重程龙的家丁留下一部分陈于王还要顾及自己的阵线又匆匆将家丁调回南坡自己则往山头赶去到坡顶的副将认旗下时却没看到程龙倒见到了先来一步的蒋若来。

  蒋若来守卫西坡驿道从西而来这个方向坡度十分平缓是流寇攻势最猛的方向除了蒋若来所部还有福山营、镇江陆营一部、安庆新勇营激战之后蒋若来同样是浑身浴血正在用一张帕子擦脸上的血迹。

  见到是陈于王身形干瘦的蒋若来咧嘴笑了一下接着上来帮陈于王从锁子甲下摆扯下一支箭陈于王自己都没有留意到用手在大腿位置摸了一下感觉没有伤口。

  蒋若来丢了箭又把帕子递给陈于王道“某也是刚来程副镇去了北坡阻杀逃兵便等他一等。”

  陈于王接过帕子把脸上擦了一把稍稍消减那种血液凝固后的不适“贼子的掌盘子、管队层层督战我家丁死伤三成这流贼几时这般拼命过?”

  “怕是无路可去我抓到几个贼子问了他们一路从湖广来便未抢夺到甚在黄梅围攻寨堡十余处他们以前几时如此围攻寨堡过。”

  蒋若来压低声音“车马河的城河堡、土峰寨也被他们打下来了但仍是不够他们吃的。”

  陈于王哼了一声皱起眉头道“可惜咱们也没啥吃的昨晚粮没送上来省着吃也就是两三日。”

  “这般打法兴许不等把粮吃完”蒋若来左右看看“抓的贼子交代曹操也来了。”

  陈于王脸色阴沉“果然如此他们便是要引我等前来只要不惜死伤胜了这一仗安庆便任他们往来。”

  蒋若来指指东边“定是如此他们已经在驿路上挖沟。”

  陈于王回头细细一看果然东面的驿路附近有大批人影人群中尘土飞扬显然是要截断驿路把官兵困死在此处。

  此时西边突然一阵喧嚣两人一起往西看去只见驿路上红衣如潮如同红色的河流奔涌而来尽数都是马兵引起周遭流寇大声欢呼山上的官兵一阵阵骚动气势极度低落如果不是还有工事可以稍微依靠此时就会完全崩溃。

  两人对望一眼八贼已在山下如此众多的马兵来的定然就是曹操流寇骑兵力量越发强大江南援剿兵马大多都是步兵要想撤退已经很难。

  “为今之计只能于此固守待援。”

  陈于王缓缓出一口气“不可作撤退之想。”

  “许自强未必靠得住。”

  “那庞将军还是可靠的守备营乃江北强军。”

  “那守备营不过二三千人家丁想来不过三百上下流贼声势如此浩大。”

  蒋若来停顿一下道“陈将军还是要有所预备的好。”

  陈于王嘿嘿笑了一声“老子打了几十年仗建奴也没要了老子的命便看这些贼子有否这本事某与庞将军在滁州出生入死他乃少年英才定然会来的。”

  蒋若来眼睛眯了眯没有继续劝说山下又一阵喧哗两人回头看去一面曹字大旗在骑兵人潮中越来越近。

  宿松以东十五里蹄声滚滚数百名骑兵以三列纵队拉出长长的线条在官道上蜿蜒前进队列中骑枪和旗帜交杂周围尘土飞扬。

  队列之后是数十辆马车杨光第大步走在路上额头上满是汗珠前方一声放铳接着传来一声号音速度稍稍慢了一些。

  “狗日怎地回事一会快一会慢的早到早交差不是。”

  杨光第转头看了一眼只见他们的谭总甲不知何时上了马车靠坐在豆料包上随着马车的行进虽不停摇晃仍往嘴里放着干黄豆。

  “曾爷跟我说了骑马走路要时快时慢好让马回力不然跑到地方没力就打不过贼子庞大人让人试了好多次怎么赶路。”

  杨光第想了一下又道“总甲方才那兵爷说了不许人坐车上。”

  “兵爷兵爷你听谭爷的还是听兵爷的你惹得起我么你。”

  谭癞子白了他一眼突然眼睛一亮“快点那里有一块兵牌快些捡来。”

  杨光第顺着方向看去地上果然有一块木牌样式就是守备营的赶紧跑去捡了递给谭癞子谭癞子接过看了看得意的一笑后收入了怀中。

  “总甲你一路捡这些东西作甚?”

  “谭爷的心思你自然是不懂的。”

  谭癞子嘿嘿一笑“你这小娃不识字罢了谭爷可是识得的守备营这军律里面丢了兵仗、兵牌、椰瓢、衔枚这些东西又要挨打又要罚银子的谭爷我此番捡着了上面有营伍姓名老爷做好事届时寻了过去那兵丁只好拿了银子买回去好歹免了一番板子谭爷我得了银子正是两利之事你捡了这么几下总也要赏你些铜板。”

  杨光第抓抓脑袋“我记得打仗是不管丢兵牌的到地方只点兵仗甲衣。”

  谭癞子眼睛转转思索片刻突然骂道“谭爷我会错么你个小娃懂个屁不就是几个流贼来了咱们这许多官兵过去贼子调头就跑了这就不算打仗到时回去还不是要点。

  我再告诉你说咱们守备营打流寇跟杀鸡一般骑马的自顾自就跑了丢下你这般的小娃和女人上次张三棍都跟我说了流贼里面有婆子营抓了来不好杀了都叫我去管嘿嘿管婆子营你懂不懂你这小娃该是不懂的。”

  “婆子都是老婆子我不懂。”

  杨光第仍是疑惑的道“你寻去要银子那兵将打你一番把兵牌抢了回去怎办?”

  “他敢!”

  谭癞子坐起身来怒道“没王法了他掉东西还敢打人再说你谭爷我是什么人他惹得起我么。”

  这时前方又一声号音队列又快起来杨光第朝着驮马屁股一鞭车速立刻加快谭癞子一个不稳哎呀一声跌下马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