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大培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有些发僵的身体,四处张望了一下,焰灯之下,方圆几十步内都如同白昼。
据说这种焰灯乃是术法特制,灯油是用海中大鱼油脂熬炼而成,所以特别明亮且耐燃,一个整晚上只需要加一次灯油就足够了。
那边的南阳军仍然是围着篝火堆,看得出来他们的给养还不错,不时有人再嚼着炊饼类的东西,这让马大培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肚子里也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这夜里,若是不准饮酒,又没有足够吃的,真是难熬啊。
马大培忍不住想要哀叹一声,这日子何时是个尽头?
马大培不是第一次经历战事了,十多年来,他从加入蔡州军开始,从最初与感化军打仗,与泰宁军打仗,到后来主公突然与大梁反目,与淮北结盟,于是又和梁军打仗,与蚁贼打仗,算下来也有十几仗了,可没有哪一次有这么凶险过。
起码蔡州从来没有被打到了汝阳境内,当然蚁贼不算,一卷而过,也就是一帮蟊贼罢了。
可这一次情况不一样,大梁和南阳突然联手,局面一下子就有些不对劲儿了。
不过马大培还是坚信主公这一次能化险为夷,就凭这各县里的士绅大人们都仍然坚决的支持主公,那这一仗就能打下去,哪怕打到汝阳城下。
“赵二,别他妈在哪里打瞌睡,四处给我看看,小心掉下来!”
看见站在高台上的右边那个家伙又在打瞌睡,马大培气不打一处来,这家伙怎么总是睡不醒?这要从高台上落下来,还不得摔个半死?
“五郎,你们那边也得小心一点,别被人摸上来把砲车给坏了。”
喊醒了打瞌睡的手下,马大培又把目光投向在高垒上守卫的几名士卒。
“行了,队正,这大夜里的,鬼才来搞砲车,南阳那帮人你没见着也冷得在那里摔跤打斗取闹呢。”缩着脖子的张小五提溜了一下清鼻涕,不耐烦的道。
“哦?”马大培踮起脚扭过头看过去,好像是那么回事儿,南阳那帮人好像真的在手舞足蹈的闹腾着呢,这帮家伙也太他妈精力过剩了,吃了炊饼胡饼真的闲着没事儿干?
马大培有些愤愤,但黑夜里一抹光亮掠过他的眼角,“咦?”
动起了兵刃?这是怎么一回事儿?马大培有些迷糊起来,这南阳兵再不懂事儿也不敢打闹中用兵刃吧?
长年的战场生涯还是让已经是队正的马大培下意识的警觉起来,虽然那只是敌人,但是这毕竟有些不合常理,所以他要认真观察一下。
应该说丁满他们对南阳军的突袭是相当成功的,二十多名南阳士卒只是很短时间内就失去了战斗力,能够和丁满他们一搏的也就是寥寥两三人,甚至连兵刃都还没有来得及扬起就已经倒下了。
但倒下了丁满他们还得要继续摆弄,要把高台上的蔡州军注意力吸引过来,避免他们把目光放在河面上。
而这个时候江烽和郭岳还在小心潜在水中向目标挺进。
与此同时,黄安锦已经下达了命令,让两艘蓬船提前开始向下滑行。
原因很简单,由于垄地在前面有一段弯曲,如果蓬船贴着河岸向下滑行,可以利用对方视野上的死角向前滑行一段,一直要到接近高台不到五百步左右才可能被对方发觉,这期间如果能够控制蓬船贴着河岸滑行,速度慢一些,是可以保证不被发现的。
马大培目光死死的锁定了远处南阳兵的篝火堆,他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儿,兵刃一出,似乎就一下子安静下来了,他注意到了对方篝火堆边上倒下了好几人,这么冷的天气哪怕是斗殴相扑,也不可能就这么躺倒在泥地上,而且不是一人两人,有好几人都是如此,这显然不合情理。
敌袭?!难道是寨子里的龙雀尾摸出去了解决这些南阳兵?
不可能,马大培清楚寨子里已经被南阳军围得水泄不通,而这边也只是因为只有一条高垄地,所以南阳军才派人监视,并不太在意,因为大军不可能从这边出来,一旦调动,南阳军在堡寨外就能发现。
马大培有些吃不准了,对面的南阳兵肯定是出了问题了,但是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他却不知道,他现在拿不准的是不是该鸣金报警。
从预防万一来说,报警当然是很有必要的,可是这会不会变成自己破坏了自己所不知道的己方安排?
吞了一口唾沫,马大培最终还是决定报警,但不是鸣金,而是让人马上沿着后边这条垄地回营寨去报告,同时也命令士兵们立即上高垒戒备,也通知了还在窝棚里蹲着的都头大人。
赶出来的都头大人也认可了马大培的意见,立即派人前往大寨报告,同时命令这边加强戒备,尤其是高垒上的投石机和弩车以及强弩手开始待命戒备。
应该说马大培他们做出的反应还是准确的,只是他们唯一错就错在没有采取鸣金的方式,而采取了派人前去报信的方式。
在他们看来,既然派了人去,这边随时也监控着,一旦有险,同样也可以鸣金报警,可以并行不悖。
而从水中潜行而来的江烽和郭岳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只要锣声不响,那边一切安好,而锣声一响,势必让汶港栅寨内的蔡州军骚动警戒起来,而这又会直接让对峙的南阳军警觉起来,这等到水系术法阵将水口冲开放水下泄时,还能不能起到预想中的效果就很难说了。
就在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南阳兵的篝火堆那边时,江烽和郭岳终于潜水到了岸边上。
几乎是同时从水中一窜而起,两道暴起的身影带起一大片水花,在高台上几名士兵刚来得及扭过头来的目瞪口呆中一道刀光,一道棍影,一闪而至。
几乎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三个身形便被刀棍齐发的连击给打落下来,惨叫声中,这才将如梦初醒的马大培和都头两人惊醒过来。
敌人竟然是从水上来的?!他们要夺取这里?
又惊又怕的二人只觉得嘴发苦,从那两道身影的动作他们就能看得出来敌人的凶悍,而且直接就针对高台,显然就是要防止己方鸣锣示警。
但这个时候就算是怕也得上,好在己方还有一个都的士兵,对方才两人,就是耗也得耗到大寨人赶到,更何况自己这边也并非没有准备,术法强弩手就是对付这些家伙准备的。
马大培怒吼一声,手中长枪如毒龙一般猛然向刚从高台上飞坠下来的敌人刺去,他背后两名下属,已经一人持刀盾迎上,另一人则早已发出一弩。
郭岳只觉得自己的精气神已经提升到了极致,今夜将成为自己加入固始军之后首开纪录的第一战,
手中九锻玄铁棍轻轻一荡就将那柄长枪撞开,金刚不坏体之功陡然发动,欺身而入,身体只是一挤,对方便已经嚎叫喷吐着鲜血着被崩出七八步远,左拳早以击出,直接将那名持盾士卒的盾牌击得粉碎!
江烽如鹰隼般在空中掠过,手中长刀直奔那名军官模样的男子,三面铜锣已经被他摘了下来丢入河中,现在就该是后续事务跟上的时候了。
这种混乱局面难以维持太久而不被汶港栅寨上的瞭望哨发现,哪怕没有锣声,但是这种喊杀声却一样会吸引到对方的注意,但这赢得的时间却能为黄安锦指挥的两艘船带来机会。
当注意到河岸高垒上的厮杀声时,黄安锦就下令两艘船以最快速度开进。
这个时候需要是抢时间了,要在第一时间赶到,并开始安设术法阵,这需要相当长一段时间,然后还要需要一段时间来发动水系阵法,冲击水口的高垄地。
丁满他们同样也以最快的速度从南阳兵的篝火区向高垒飞奔。
江烽和郭岳虽然对阵数十名蔡州兵不至于有生命危险,但是他们需要尽快清理掉这些士兵,为即将到来的术法师们布阵提供一个安全的环境,同时要迅速布设好防线,制止从大寨上增援过来的蔡州军。
江烽原来也曾考虑过是否可以和蔡州军合作来推开水口来水淹南阳军,但是经过斟酌还是否决了这个构想。
一来因为水口打开,也会对整个汶港栅寨造成水淹冲击,蔡州军未必会答应,二来即便是答应,他们也肯定要对自己军营的布置进行调整,而这肯定会引起南阳军的警惕,对水口处会更仔细监督,到时候势必会对水口打开制造障碍,甚至可能功亏一篑。
最终还是选择了通过突袭来实现这一目标,而现在这一切就在按照计划进行。
高地上一片刀光剑影,丁满他们一行人终于赶到了,越过高垒,丁满和苏铁他们怒吼着加入了战团,迅速的击溃了负隅顽抗的这一都蔡州兵。
蔡州兵再也抵挡不住,迅速向南边大寨方向败退下去。
江烽等人也不追赶,而是马上将高垒上的投石机和床弩调转方向,同时将旁边的土袋和棚房拆卸下来沿着高垄地布设障碍物,为阻击蔡州军增援过来的力量做准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