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捍卫淮右军军威的一战却让淮右军以及铁定要归入淮右军的庄永胜部和卢启明部付出了接近七千人的代价,这份代价不可谓不惨重。
想到这里江烽也不由得有些着恼,尤其是对突然插手的大梁也是颇为不满。
连夜入城,就是为了防止更大的损失,但等到的还是这副场面,不能不让人心里不爽,只是现在还只能憋在心里,他还要面对大梁和尚云溪的联手,以及处理时酆后续的问题。
“卢启明见过君上!”
看见走过来壮年瘦削男子微微一躬身拱手,江烽赶紧疾走几步迎上去,双手握住对方的手,满脸热忱的道:“江某何德何能,让卢公这般看重?”
“君上入我们徐州,淮北子士民有如久旱逢甘霖,仰慕已久了。”卢启明微微一笑,却没有半点失礼,已然把礼数做到。
既然打定主意要降淮右,那么礼节上就要做到,卢启明心里十分清楚。
这位君上的重要部将几乎全都是来自各方投效的人物,足见此人的胸襟大度,但是他本人胸襟宽阔不在意这些,但是并不代表他麾下其他人就是如此。
尤其是那些已经先来一步占据了位置的人,肯定会百般挑剔后来者,这也是常理,若是被这些人拿住了把柄,日后倒是有些翻弄是非的麻烦,所以卢启明绝不会给这些人以话柄。
卢启明接下来就为江烽介绍了自己诸部的将领,包括卢启修在内的原感化军卢启明麾下诸将也都一一与江烽见礼,江烽也很热情和客气,毕竟是第一次见面,他对卢启明麾下诸将的了解也并不多,更多的还是停留在无闻堂的纸面文章上。
紧接着江烽也为卢启明介绍了自己麾下的杨堪、王邈、丁满、张挺、秦汉、柴永、骆成淦、郭岳、黄安锦等诸将,一时间也是热闹无比,花了好一阵时间才算是介绍完毕,江烽又拉着庄永胜的手好生勉励了一番,这才算是把这场面活儿走完。
夜已深,但是一干人心却是热乎乎的,伴随着江烽率领的两军入城,己方的战火顿时就平息了下来,谁都知道这场战事就此作罢,再也打不下去了,等待这得是各方的舌剑唇枪,嘴皮子交锋了。
梁军退了回去,以西门为中心摆出了防御架势,同样尚云溪部四军也推到了西北角,依托西北角的藏兵洞和那一片区域,以及西北角上的突门构筑了属于自己的势力范围,但却没有去碰北门,那仍然是卢启明一部驻守。
城西的秦氏大宅戒了严,整个大院外十步之外就已经由江烽的亲卫防御把守,郭岳甚至带着亲卫与几名术法师逐一将整个大宅进行了一遍情理,防止有什么术法埋伏,要知道这种事情他们就给时酆的牙军在符离城下来过一次,现在他们得防着敌人给他们也来这一手。
“啧啧,大人,瞧这宅子,瞧瞧这柱子,怕是得百年大树吧,还有点儿香味儿呢,这家人得多有钱,才敢用这楠木来造屋,寻常大户人连做家具都舍不得,这家伙居然……”
“行了,你少说那些废话了,现在这宅子就该改姓江了,这徐州城归了咱们淮右,城里边最好的宅院就该归咱们主公,听说那时酆都把节度使府让了出来,但主公婉拒了,说没有朝廷的旨意,他是断断不敢僭越的。”
两个负责搜查的亲卫跟随在一名术法师背后,一边小心的四处检查,一边开始布防岗哨。
这座大宅是徐州城内最著名的盐商秦氏家族的豪宅,得名望园,但却非秦氏祖宅,所以在得知江烽入城后,这帮嗅觉灵敏的商人便主动找上门来奉献此宅。
江烽本欲拒绝,但是一来需要安抚这帮商人的心,二来未来在徐州还得要逗留一段时间与大梁和尚云溪那边打嘴皮官司,三来,也需要和卢启明部、俞明真部乃至兖郓那边和淮右有联系的各部进行联系接洽,的确需要一个幽静而方便的宅院来会客,所以最终还是同意暂借,但要说接收,江烽是断不会做这种没品的事情的。
郭岳率领亲卫和术法师很快就对整个宅院检查完毕,然后在各宅院的门岗和院墙的高处开始布防,而亲卫营也沿着大宅驻扎,这徐州城中群雄荟萃,小天位高手比之前淮右遭遇的所有各方都还多,光是大梁和尚云溪那边,轻松拉出两三个来,真要有不轨之举,还真的很难防范。
当然这只是理论上一说,以淮右现在的实力,不说江烽本人,秦汉、柴永、梅况加上俞明真都已经是小天位强者,还要有杨堪这个已经是固息后期的牛人,距离小天位也只差一步而已,所以无论是谁想要在这个时候来行刺,那真的就是自寻死路,哪怕是刘玄刘同这等巅峰高手也不行。
众将逐渐散去,毕竟这还是在徐州城中,敌军的势力依然强大,虽然大家都认为战争不太可能再爆发,但是以防万一却没有错。
卢启明留了下来,他知道江烽肯定会和他好好谈一谈。
既然徐州已经在握,那么下一步的动向就需要尽快明确下来了。
安息香气让人的精神很放松,江烽其实并不是太喜欢这种来自异域的香料,但安息香、苏合香皆是当下最流行的香料,广州、扬州以及长安是当下最大的三大香料市场,富贵人家若是家中没有储存几瓠香料,那你招待客人时都有些拿不出手来。
“卢公,依你之见,这兖郓二州当是取早不取晚了?”江烽的话语里还有些不确定,但探询的目光却暴露出他有些意动了。
“君上,当早不宜晚。”卢启明斩钉截铁,“泰宁军这几十年都熬过来了,好不容才遇上这几年大旱让其伤了元气,若是缓上一年半载,万一明年天公作美,只怕朱茂就能缓过气来,届时再取,就未必能那么顺利了。再说了,明真既然也已经归顺我们淮右,那沂州便已在手,这相当于我们已经是踏出了第一步,除非我们推出沂州,否则我们始终要面对泰宁军。”
“泰宁军倒是好说,卢公考虑过大梁的感受么?”王邈忍不住插嘴道。
沂州既然已经拿下,当然不可能退回去,而且沂州得手,就对密州和海州构成了巨大压力,平卢趁势取海州,这是淮右绝对无法容忍的。
好不容易费尽心机取淮北,颍亳二州被袁氏强夺,这边海州又被平卢偷食,是可忍孰不可忍?
淮北盐铁二利,盐利还在铁利之上,如何能让平卢抢走?
哪怕是立马再打一仗,这海州也必须要拿回来。
“想必王大人也清楚目前大梁的局面,纵然我们淮右进入兖郓,大梁又能奈何?无外乎就是以尚云溪来牵制我等,难道说淮右还怕了尚云溪区区两万兵马不成?”此时的卢启明心思显得格外敏捷,“若是让兖郓缓过气来,那日后若是泰宁军沦为契丹人党羽,那才是大患。”
“卢公这么不看好河朔和平卢?”王邈心中也是一紧,他知道卢启明这番话定然能够打动君上,但卢启明这么不看好河朔和平卢还是让他有些揪心。
“河朔的情况,王大人当比某更清楚,外强中干,手指即破,契丹人蓄势已久,某断言,只要契丹人准备停当,便可从幽州一直打到河水岸边。”卢启明语气相当肯定,“至于王守信,鼠目寸光,守护之犬耳,契丹人南下,其焉敢螳臂当车,想必要么为其附庸求个富家翁,要么就只有为阶下囚耳。”
江烽心中也已经有了决断,无论是王邈和卢启明都已经觉察到了北方契丹人的威胁,这一点让他很高兴,尤其是卢启明判断只要契丹人一旦兴兵便可从幽州直接打到河水岸边上,这一观点更是符合他的判断,契丹人经营多年,尤其是大批契丹牧民已经深入到了河朔中部,若是再给其几年时间,这些契丹牧民甚至敢跨过河水,到那时候才真的成了引狼入室了。
他必须要在契丹人布局完成之前,彻底解决河朔和中原的问题,无论是通过哪种方式。
他幻想过与大梁结盟,但是他自己也清楚这种可能性很渺小,不是说和大梁结盟可能性很渺小,而是结盟之后共抗北方胡人南下这种事情的可能性很渺小,以大梁现在的这种老态龙钟的架势,只会成为猪队友。
与其被它拖累,还不如早一点谋划从其身上挖下几块肉来壮大自己,做好单扛北方胡人的准备,他甚至觉得如果蔡州袁氏能够顶替大梁扛起这个重担,自己与其联手,也许都还要多几分机会。
“那卢公对平卢取海州一事如何看?”江烽心中有了定计,不再纠结,转开话题。
“王守信好某无断,色厉胆薄,只需多派兵力与俞明真,重夺海州,易如反掌。”卢启明很肯定的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