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直仁心知肚明孟西华手里拿着的是什么，可他是伏牛山的大当家，即便输掉了赌局，那也得输人不输阵，不能让他手下的众兄弟小瞧了他。
“不签。”
柳直仁“哼”了一声，故作硬气道：“柳某技不如人输掉了赌局，阁下要杀要剐随你便。可若要柳某签了这张卖身契，那是老猫嗅咸鱼，休想。”
二当家闻言附和道：“大哥说得对，兄弟们宁肯死也不给别人当牛做马。”
孟西华听后呵呵一笑：“柳大当家的，五天前的夜里，巩县、登封两县有四五家大户被打劫，损失金银珠宝价值三万块大洋。
“前天晚上，郑州、新密、荥阳、汝州和伊川一市四县二十多家大户同一时间遭遇入室抢劫，共计丢失价值四十三万大洋的财宝。倘若一市六县的官府知道这价值四十六万的巨额财宝是被柳大当家的拿了去，你猜官府会怎么做？”
柳直仁闻言一激灵，怒喝道：“你，你竟敢盯梢柳某。”
孟西华笑着点了点头：“是又怎么样。孟某不仅派人盯梢了柳大当家，而且还详细掌握了柳大当家入室抢劫的所有罪证。
“比如说，柳大当家的是在哪一天到的郑州，又是在什么时辰进入了谁家，入室抢劫之后又是在什么时候离开的郑州。怎么样柳大当家的，你是愿意签下这张卖身契，还是打算进入班房住上个十年八年。”
柳直仁心里很清楚，孟西华说的十年八年都说的少了。入室抢劫四十六万巨额财宝，如果没有人在背后帮着他上下打点，一旦他被官府抓获，极有可能会被砍了脑袋。
是当奴隶还是掉脑袋？柳直仁顿时陷入深思。
孟西华也不催促，任由柳直仁闭着眼长考。
过了大约半炷香的时间，柳直仁抬起头来，恳求道：“这位好汉，柳某一人做事一人担当，入室抢劫的主意是柳某想出来的，和手下的众兄弟无关，可否请好汉高抬贵手饶过柳某手下这些兄弟，只治柳某一人之罪。”
“大哥，不可。”
“大哥，别丢下兄弟们。”
“大哥，要死一起死。”
“”
柳直仁一声暴喝：“都闭嘴，柳某身为大哥，就得有做大哥的样子。不就是掉脑袋吗，柳某何惧之有。这个世道不太平，大哥只希望兄弟们以后都能够活得好好的，只需以后每年的清明节兄弟们能给大哥扫扫墓，大哥别无所求。”说罢，强忍着疼痛站起身，对着孟西华伸出手：“这位好汉，柳某这就随你去官府自首。”
孟西华后退一步，盯着柳直仁瞅了一会儿，笑问：“柳大当家，你真的宁肯死也不愿意签下这张卖身契？”
柳直仁用力点了点头：“死不可怕，失去自由才可怕。”
孟西华闻言把手里的二十六张卖身契一张一张撕成碎片，哈哈大笑：“看不出柳大当家的竟是一条真汉子。也罢，既然柳大当家不肯低头，孟某也不强求，你我双方的对赌协议就此作废。”
柳直仁闻言一愣怔，略显急切地问：“你，你是打算放过我等？”
孟西华道：“柳大当家猜对了。不过孟某尚有一事拜托柳大当家，还望柳大当家能够成全。”
柳直仁问：“什么事？”
孟西华道：“柳大当家方才有一句话说得很对，方今天下大乱，军阀割据，这个世道的确不太平。除了那些手握重兵的军阀，颐指气使的官老爷，每一个人都活得不容易。汪恩虽是偃师城首富，却也不是大奸大恶之徒，孟某恳请柳大当家今后别再找汪恩的麻烦，孟某定会感激不尽。”
“应当的，应当的。”
柳直仁没想到孟西华提出的条件如此简单，没口答应。
孟西华扭身喊来贾掌柜，叮嘱他派人送柳直仁、谢雪卿以及八猛十六金刚回“凤翔楼”休息。
待柳直仁等人离开后，孟西华走到宁小小身边，商量着看什么时候开始给汪肃治病。
宁小小告诉孟西华，随时都可以，不过她得提前准备一些东西。
几天前，宁小小虽然已经给汪肃确诊了，并且也拿出了最佳的诊疗方案，可因为伏牛山和少林寺的赌局尚未结束，为了不影响大局，她暂时把给汪肃治病的事情放在一边，没有冒然出手为汪肃医治。
现在好了，一切尘埃落定，她完全可以静下心来，施展回春妙手拔除汪肃体内的毒素。
汪肃身上中了两种毒，一种是蛊毒，一种是疑似麻风病的慢性毒药。蛊毒不需要拔除，只需从贵州请来那位倾慕汪肃的苗族姑娘，为两人举办婚礼，送他们进入洞房，汪肃身中的蛊毒便可因“人”而解。
宁小小需要为汪肃拔除的体内毒素是那种疑似麻风病的慢性毒药。尽管拔除这种慢性毒药需要孟西华相助，但若想彻底根除，还是需要准备一些必备的物品。
一行人返回汪府，宁小小先是找来一只可以沐浴用的大木盆，而后拿起纸笔开了一副泡澡用的药方，让汪府管家按方抓药。
吃过午饭，宁小小把大木盆架在柴火堆上，往木盆里注满清水，再把汪府管家买回来的药全部倒进大木盆。
一切准备就绪，宁小小安排人去内宅请来汪肃，并嘱咐府内丫鬟帮汪肃退去身上衣衫，扶着他坐进大木盆。
大木盆内的水温缓慢上升，待接近四十摄氏度，宁小小让人撤去柴火，对着孟西华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开始了。孟西华站在大木盆边缘，伸出右手用掌心贴在汪肃的头顶百会穴，然后深吸一口气，引导丹田内的真气缓缓注入汪肃体内。
尽管汪肃中毒时日已久，只因他所中之毒为慢性毒药，加之下毒之人每一次下毒所用分量极轻，故而从外表看他似乎已经病入膏肓，实则他体内淤积的毒素尚在可控范围，否则他早已一命呜呼。
时间在一分一秒中流逝，孟西华的头顶渐渐的冉冉升起丝丝蒸汽，如云雾般缭绕。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大木盆内水花翻滚，阵阵恶臭从水底翻滚而出，直达云霄。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一盏茶的时间，汪肃突然睁开眼大声疾呼：“姐姐，我要出恭。”
注：一九二八年，冯玉祥将郑县改为郑州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