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嬉笑声嘎然而止,寅春苑里顿时安静了下来,楼上楼下所有宾客见这番情景,一个个皆向苏行之投去目光。
苏行之望着道士气得通红的脸,随即以拳抵唇,强行将笑意压了回去,不急不躁地收拾完东西,抱着狗崽子起身向楼下走去。
莫清远见他一脸的云淡风轻,心中更是恼火,待他走到跟前,挥手将画扔了过去,咬牙切齿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行之伸手稳稳将画接住,看了几眼自己的杰作,一脸不知所措:“道长,您别动怒,可是小生画得不够好?”
“少在这装模作样,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作此画羞辱本道?”
是呀,无冤无仇,可你又为何一路尾随呢?苏行之腹诽,面上却依旧一副不明所以然的样子,无辜道:“小生不过是见与道长有缘,一天之内遇上两回,也没什么擅长的,便随手画了幅画赠与道长,却没想到您会如此动怒……”
“哼,堂堂书生,却擅长画这等下作之物,果真是道貌岸然。”
听到这话,苏行之心下不爽,开口反驳:“道长,若这画下作,那画中人岂不是更为不堪,我可是照着您的一举一动画的。”
“你!”莫清远顿时脸黑如锅底,原本是想羞辱他一番,却被他反咬一口,当真是得不偿失。
这时,一位身材修长,穿戴华贵的俊美男子从一旁走了过来,拿过苏行之手中的画看了几眼,称赞道:“妙哉妙哉!实在是一幅难得的佳作!”
“多谢公子谬赞!”苏行之点头微笑道。
男子走到莫清远跟前,笑道:“这位道长,小公子一番好意,您不领情就算了,何必出言伤人呢?”
“是他先作画羞辱本道。”莫清远气愤道。
“呵呵,可他画得并没错,您的确是一进门便拥着数位美人,吃酒作乐啊?”
“是呀是呀!”一旁几位宾客也跟着附和道。
“还有,您说这些画下作,那岂不是在场所有人皆为下作之人了?”
此话一出,在场不少宾客皆露出不满的神色。
莫清远见情势有些不妙,本想出言反驳,愣是压了回去,脸上青一阵红一阵。
苏行之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局面,差不多也该见好就收了,于是上前解围道:“各位莫恼,想必道长也是一时气愤才出言不逊,要怪便怪小生无理,惹恼了道长,还请道长莫要往心里去!”
“哼。”莫清远甩了甩袖子,背过身去,心道:这书生真是不简单,打一个巴掌给一颗甜枣的伎俩运用自如。
“各位爷,继续吃酒玩耍,别被扫了兴致!”鸨妈连忙吆喝,陪酒的姑娘们心领神会,拉过各自的客人。
楼内又恢复了原样,莺声燕语,推杯换盏,仿佛方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苏行之见状,松了口气,对着一旁的华服男子弯腰道:“多谢公子替小生解围,若您不嫌弃,这画便赠于公子吧!”
“求之不得!”男子说着将画收入怀中。
“那小生便先告辞了!”苏行之说完,踱着步子向门外走去。
莫清远刚想转身跟上,却被鸨妈拦了下来:“这位道长,您还没有结账!”
莫清远一愣,在身上摸索一阵,却没找着荷包,明明记得带着的,怎得就不见了?
鸨妈见他一脸尴尬焦急状,心知这人定是没钱结账,连忙喊道:“来人呐,将这道士拿下,想在寅春苑吃霸王餐,门都没有!”
顿时,一旁闪出几个彪悍壮士,将莫清远牢牢扣住,动弹不得。
苏行之此时刚走出门口,便听得里头传来鸨妈洪亮的声音,不由得嗤笑出声,捏着狗崽子的耳朵笑道:“这道士可真够倒霉的,小家伙你说是不是?”
狗崽子动了动耳朵,灿金的眸子里波光流转,想必定是心情不错。
回到寅阳客栈,苏行之交了房费,由店小二领路来到天字一号房。
房内布景设施还与多年前一样,只是桌椅床品稍稍翻新了下,环境依旧干净雅致,另人倍感舒适。
小二替苏行之将床铺铺好,随即问道:“客官还有什么吩咐吗?”
苏行之将背篓放到桌上,“替我多备些洗澡的热水,再拿些吃食和酒水来。”
“好咧!”店小二爽快地应着,退出了房间。
待店小二将门掩上,苏行之舒了口气,这没日没夜的赶路,又与那道士斗智斗勇,着实让他身心疲惫,好在狗崽子没被抢去。
思及此,苏行之嘴角上扬,将狗崽子放到桌上,面对着他,就着烛光细细打量起来。
在烛光的映衬下,狗崽子雪白的毛发染上了一层浅黄色的柔光,灿金的眼眸更是晶莹透亮,犹如两颗极品玛瑙,甚是耀眼。
苏行之真是打心眼喜欢,不由得伸出手指,戳了戳它小巧的鼻头。
狗崽子也不躲闪,反倒伸出粉嫩湿软的小舌,轻轻地舔抵着苏行之的手指,蓦地张开嘴巴,将手指含进嘴里吮吸,发出“啧啧”的声响。
手指被包裹在湿热滑腻的口腔里,更有舌叶不时地舔抵,一阵阵酥麻感从指尖传来,苏行之顿觉舒适无比。
正当他闭眼享受之际,忽得一阵刺痛传来,睁眼一看,狗崽子正用小小的乳牙磨着他的指尖,眼睛直直地盯着他,不知是不是错觉,苏行之竟觉得狗崽子眼里闪过一丝戏谑之色。
苏行之一愣,缩回了手指,又想了想,小声问道:“可是饿了?”
狗崽子没有回应,缓缓转过身,将肥嘟嘟的小屁|股对准苏行之,随即趴倒在桌子上,静静地望着窗外。
“真是个古怪的小家伙!”苏行之看着它毛绒绒的后背,一个没忍住,又伸手摸向狗崽子,那软软暖暖的触感当真是好极了。
这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在他门外停了下来:“客官,热水和吃食给您送来了!”
“好的,进来吧!”苏行之随即将狗崽子抱到床|上,用被子兜住。
店小二得到应允,推开房门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一个托盘,身后跟着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头发束起,脸上轮廓俊朗硬挺,双眼却空洞无神,他的怀中抱着一只硕大的木桶,桶内正缕缕往外冒着白气。
“阿傻,把热水倒浴桶里去。”店小二边说边来到桌前,将托盘中的吃食和酒壶摆到桌上。
“好。”阿傻憨憨地点头,神情始终木纳。
苏行之默默看着阿傻将水倒进浴桶,体态十分笨拙,心中不免叹息,真是白瞎了一副好皮囊。
“客官,您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还有别的吩咐吗?”店小二低眉笑眼地问。
“暂时没了。”
“阿傻,咱们走吧!”店小二拉过呆呆站着的阿傻,两人齐齐退出苏行之的房间。
苏行之听得脚步声远去,这才把狗崽子从被子里抱出来,举到面前,柔声道:“小白白,咱们洗澡去!”
没等狗崽子作出反应,苏行之三下五除二便脱光了身上的衣袍,光洁白皙的身体一览无遗,抬手解开发髻,一头青丝垂下,使得他清隽的面容更添几分柔和。
狗崽子瞥了眼不着一缕的苏行之,鼻头动了动,悄悄别过头去。
苏行之抱着狗崽子大步来到浴桶边,用手试了试水温,抬脚跨了进去,将身子慢慢浸到水中。
“呼!真舒适!”苏行之不由得赞叹出声,一日一夜马不停蹄的倦意终是得到了舒缓。
正当他准备闭目享受之时,怀中的狗崽子扑腾着短小的四肢,一个劲儿往他身上爬,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响,挠得他胸前一阵麻痒。
低头看向狗崽子,毛发浸湿后贴在身上,唯独脑袋是干的,这个样子显得头大身子小,特别滑稽,再看那笨拙的划水样,更是好笑极了。
苏行之憋着笑,心中的恶趣味油然而生,伸手抵着狗崽子的额头,稍一用力,便将它推至浴桶另一头,随后撒手。
没了依靠的狗崽子一阵惊慌,拼命划动四肢向苏行之游来,眼看着就要到他身边,苏行之再次将它推开。
一来二去,浴桶内水声哗哗,苏行之云淡风轻地将狗崽子耍得团团转,欣赏着它焦急窘迫的小模样,不亦乐乎。
当他第三次将狗崽子推开,一脸得意得等着它再次游回来时,却见狗崽子停了下来,水汪汪的眸子瞪得老大,眼神满是怒意。
“哈哈哈,小样儿生气了!”苏行之大笑,这狗崽子当真是有趣之极。
狗崽子瞪了几眼苏行之,转过身背对着他,前爪扒到木桶边缘,奋力挠着木桶发出“咯咯”的声响。
苏行之见状愣了一下,静静地看着狗崽子,心道:这小家伙倒是聪慧。
狗崽子爬呀爬,半个身子渐渐出了水面,眼看着就要爬出浴桶,苏行之怕它摔出去,正准备起身捞它一把,没想到狗崽子爪下一滑,轱辘一下整个跌回水里,溅起不小的水花。
苏行之连忙伸手将它从水底捞起来,“哧哧”狗崽子不停甩着脑袋,水花溅了苏行之一脸。
再看狗崽子,整个尽湿,一副可怜兮兮的落水狗模样,苏行之顿时心头一软,将它揽回怀里,准备安慰一番。
哪晓得狗崽子刚回到怀中,便对着苏行之的胸口狠狠咬了下去。
“嘶……”一阵刺痛从胸口传来,苏行之不由得哼出声,赶忙拉扯狗崽子,小家伙却怎么都不肯松口,越是拉扯,它咬得越紧。
“行了行了,不闹了不闹了!”苏行之停止拉扯,软言道。
狗崽子不理会,依旧咬着不放。
“小白乖,快松口,我错了还不成吗?”最终苏行之败下阵来。
听到这话,狗崽子才渐渐松了口,苏行之低头看向胸前,皮肤上俨然出现了一圈淡粉色的牙印。
好你个狗崽子,下口还真重!苏行之腹诽着。
狗崽子望了眼自己的杰作,又看向一脸无奈的苏行之,眼皮子一翻,抛了个大白眼。
苏行之顿时哭笑不得,他竟然被一只狗崽子蔑视了!
本想着再捉弄一下它,可发现水温已经有些凉了,苏行之只得作罢,匆匆将自己清洗了下,又替狗崽子清理毛发。
折腾半宿,苏行之喝了几口美酒,才抱着狗崽子躺到了床|上,狗崽子似乎还在怄气,始终以背对着他,怎么哄都没用。
最终,苏行之被困意侵袭,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半夜,几缕银白色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房内,落到床|上。
这时,狗崽子忽地睁开双眼,眼中闪过一道幽光,迅速从床|上跳下,跃出窗子,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