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巡城禁卫传回来的风流八卦,楚云川的头皮一直发麻。
他仰望着那片漆黑的神秘天空,没有月光,也没有星光,只有晚风拂境而过时,带来的那一丝凉飕飕的寒意。细心的羽衣仙子拿着一件披风从屋里走出来,体贴地披在他肩上,一同仰望着天空问:“如果衍生界重造成功,它是不是会从天枢星的母体中脱离出来,然后像个全新的星球一样,成为浩瀚宇宙中的一粒璀璨星光?”
“嗯。”楚云川点头道:“到时,就按你的名字给它命名。”
“还是不要了吧。”羽衣仙子心满意足地回道:“衍生界,这名字是你取的,大家也叫了一千多年,习惯了,我觉得挺好。”
楚云川笑而不语,仿佛一切都无所谓,只要她开心。
羽衣突然又问:“对了,刚才那个禁卫跟你说什么了?看你反应好像很郁闷一样。”
“也没什么。”楚云川淡笑道:“黑泽那家伙,下午就已经到了白城,而且,在酒泉楼打着我的名号吃霸王餐,结果被人追得满街跑。后来,他遇到了白涧七和夜青他们,这会儿,估计正在回春池里……呵呵,挺会享受的一群家伙。”
“我就说吧,那混蛋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别一口一个混蛋,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你哥哥,明天见了面,多少要给他留点面子。”楚云川轻搂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劝道:“魔姬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你也该消消气了,况且,他现在不也跟你站到了同一阵线么?其实,他一直都很紧张你,为了你,曾跟我在冰晶峰决一死战,还说要跟我断交。”
“哼!他那种人劣性难改……”羽衣仙子轻斥一声,却不见怒容,反而带着一丝喜悦的笑容追问道:“你们真的在冰晶峰决战过?”
“那还能有假。”楚云川剑眉轻挑,思忆道:“那时,我恰好身负重伤,被逼着跟他动手,结果打了个平手。”
“他也就那点本事。”
羽衣仙子昂首闭目,张开修长的双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想要拥抱苍穹的广阔胸襟。楚云川看在眼里,只是笑而不语,他记得,千年前羽衣仙子说要跟黑泽断绝兄妹之情时,她的眼眶曾是红红的,只是倔强的她没有让那两行绝情的泪水流出来而已。
她就是这样,外冷内热的一个人。
清风徐来,令她青丝飞舞,楚云川不由自主地被她这静美的一面给勾住了魂魄,也被她寒噤微微的一幕牵住了情思。楚云川匆匆把披风脱下来,小心翼翼地披在她身上,提议道:“要不,我传你《嫁接神功》吧,这门神功源自于永生圣卷,可以助你与轮回造化鼎融体,练就不灭之躯。”
“与轮回造化鼎融体,合适吗?”
“圣器,有什么不合适的,要用的时候,你还是可以化身为鼎。”楚云川从乾坤袋中取出一片玉简,道:“这简中封存着我精修过的《嫁接神功》,并附有我的注解,只需按步骤来,自可水到渠成。”
“嗯。”接过玉简之后,羽衣仙子激动地凝望着楚云川,明亮的眸子里泛起了红潮。她莞尔一笑,硬生生地把蠢蠢欲动的泪水止在眼眶中,像是想起了一些什么事,转头眺望着白城之巅的九剑伏妖塔,道:“现在轮回造化鼎就在眼前,你为什么一直不帮她重塑真身?”
“就等你这句话啊。”
“好哇你,我就说嘛,你怎么会无缘无故地传我《嫁接神功》,原来早有预谋……”嗔言连连的羽衣仙子抡起粉拳乱砸几下,随后双手勾着他的脖子,趁其不备,踮起脚尖狠狠地咬了一下他的嘴唇。眼看楚云川被咬得一愣一愣的,羽衣仙子笑意盈盈地问:“疼吗?”
“不疼。”
“哼,休想骗我,我才不会再咬你。”羽衣仙子把头一扬,欢快地向九剑伏妖塔的方向走去,一路自白:“我知道她在你心里是什么位置,别说我没给你机会,重塑真身,可以,但你以后最好给我自觉一点,除非哪天我不要你了,或者是我死了,那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楚云川笑眯眯地望着她的窈窕倩影,喊道:“等等我。”
通往九剑伏妖塔的路,是一条弯曲的小径,两边的野草早已经被春风催绿,草丛中的虫鸣声就像一曲美妙的乐章,当然,它的美妙还比不上子午吊铃花的风采。那是一种叶子长得像芦荟的植物,又尖又长,但花芯中有三根像筷子一样粗的花枝伸展出来,长到一尺高,然后低垂着脑袋,像个弯弯的汤勺,勺子下面吊着一个像铃铛一样的花朵。
它们就像一只只拥有顽强生命力的小精灵,不论春夏秋冬、也不管是风霜雪雨,只要夜幕降临,便会倔强地吐露铃铛,并散发出一种神奇的紫光,如同夜幕下的美丽花灯,零星地点缀在小径两旁。
不过,越靠近九剑伏妖塔,这种花越少,到了塔底下,更是一株难觅。
塔中镇压着十万妖魔,强盛的妖气连九剑伏妖塔中的锁灵大阵都无法尽数封压,令周围百丈之内,寸草不生,连石头和泥土都是黑色的,仿佛被天下间最浑浊的东西浸泡过,有风吹过的时候,甚至可以嗅到一股腥臊的气息。
羽衣仙子打量着周围死气沉沉的环境,道:“这里妖气太盛,可能会牵制轮回造化鼎的再生之力,为保万无一失,我们要另选一个地方布阵才行。”
“嗯,去祭坛。”
楚云川飞身而起,停悬在九剑伏妖塔第九层的塔门前,轻声喊道:“白凤凰,出来吧,今天是你重塑真身的日子,从今以后,你再也不用委身在这永不见天日的伏妖塔中。”
塔中没有传来她的回声。
楚云川又道:“怎么了?怪我来迟?”
回应楚云川的,是粗重的铁链在剧烈震荡时所产生的铮鸣声,那是躁动的妖魔在炼狱层歇斯底里地挣扎着,伴随着一阵阵低沉的怒吼。
而她,始终没有出声。
羽衣仙子也飞了上来,示意楚云川先去祭坛等候,楚云川会意地点了点头。
在楚云川飞走之后,塔中传来了一声叹息:“外面那个风起云涌的世界,已经不再需要我了,我也不想再掺合进去……不知不觉,我已经习惯了塔中的生活,这样……也挺好,你也走吧。”
“我明白你的意思。”羽衣仙子望着九层塔直言道:“今天来只讲一点,你若不重塑真身,他便会内疚一辈子。他是一个欠债必还的人,难道你想他一辈子都背着这个包袱走下去?”
“……!!!”
“谁需要你谁知道,你不能自欺欺人地否决一切;更重要的一点,未来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准,你应该给别人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
一道白光从塔中飘了出来,化为绝尘仙影。
千年前,白凤凰也是这样近距离跟羽衣仙子面对面地站在一起,当时觉得她是一个令人琢磨不透的神奇女子,今天的感觉,还是一样。
白凤凰问:“为何如此预判未来?你看到了什么?”
“我又不是仙武圣尊,哪能看到未来之事。”羽衣仙子淡然一笑,轻松道:“未来的事,未来再说嘛,现在,你应该让他把愧疚的包袱卸下,那样他才能了无牵挂地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不是吗?”
“我从不觉得他愧欠我什么。”
“我信,但他不这么想。”羽衣仙子转身凌步于虚空,边走边道:“如果我是你,有这机会我绝不会犹豫,不论是人还是神,只有活在现实中才有资格去追求自己的梦想,一具飘渺灵魂,能守来什么?”
白凤凰迷茫地矗立在塔前,久久没有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