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成重生了,他心里先是惊讶,后来就是狂喜,他上辈子的遗憾这辈子都能去完成了。
他望着墙忽然笑了,拿起桌上的飞镖,猛地甩向墙上贴着的当红女星的海报,那一下又准又恨,正中心脏。飞镖旁边有行印刷体,甘茜两个字龙飞凤舞。
袁成停了笑,打量了一下周围,家徒四壁,桌上摆着几十本犯罪学小说,有本正翻在主角逼人自杀时的那一页,他只看了一眼,就知道他回到了十八岁。
也是逼李市长自杀的前一天,当时他得知李市长害死了他爹,还放流言不让他爹入土,他一气之下就把人谋杀了,那是他这辈子干得最值的一件事,他到现在也不否认,因为他觉得从他爹自杀后就背在他身后的怨念,走了,回天上去了。
身上的衣服穿了三天,还带着赶牛车的汗味,荷尔蒙泛着青涩的味道,久违了,他深吸一口气,把自己的衣服脱了,裸着进了浴室。日租房的花洒时断时续,不像他别墅里的多功能,也没那么豪华,他不嫌弃,他是过惯苦日子的人。
花洒像个姑娘,哭一会歇一会,他心里的愤怒被一层层水珠打散,他告诉自己,有机会的。水忽然彻底停了,他拧开花洒,目光落到自己干净的右手背,他忽然一愣,那块疤没了,他替甘露挡刀的疤没了,眼底带上一股狠劲,这辈子他最不会放过的就是李家小子和甘茜,要是再碰到那件事,他会第一个把甘茜推那哥们刀上。
甘茜那张美丽的鹅蛋脸又出现在他眼前,他以前觉得甘茜的五官里鼻子生得最好,又直又挺,鼻尖微红,带着刚哭过的娇憨,让人心疼。现在想起来他还是心疼,那鼻子像鹰嘴,冷不丁,就在你心上啄一口,那抹红变得恶毒,是从他胸口掏出的血。
抽痛的心脏不过血,让他浑身发冷,就在他觉得自己要冻死的时候,一股滚烫的水浇下来。
花洒出水了,廉价的水温调节器失了灵,这种粗陋的生活让他心里平静,不是心如死水的静,是风雨欲来的静。甘茜是兰蔻,是手袋,是兰博基尼,刺痛的热水,随时提醒着他奢侈的背叛。
热水烫得袁成皮肤发红,却显得健康,风吹来也不觉冷。
袁成出来脸上已经带了红晕,他要竭力正常,不然明天还没接近市长别墅,就被当可疑人物抓了。
袁成这个人性格很好,那种不顾一切的狠劲让他成了准影帝,这是娱乐圈大佬对他的评价。袁成却不这么认为,他除了那些,其实是个很能忍的人,忍了轻视的大导演,忍了找茬的演员,忍了揩油的女老板,在翻身之后,转身把这些人杀得片甲不留。快刀剁肉不能和慢火熬煎的滋味比,他准备慢慢来,把这些仇人一个个地干掉。
第一个就是李市长。
李纳多应该也在,如果能一网打尽就省了他的功夫,他没听过李纳多的事,对方不是混娱乐圈的,以后他想找人没那么容易。但对方现在羽毛还没长全,是个捕捉的好机会,也很容易折断翅膀。
至于甘茜,他们还没见过面,时机到了,他要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慢慢折磨。
夜里当他放空大脑的时候,一瞬间想起他爹的话,得饶人处且饶人。
他爹饶了一辈子的人,所以他死了。
他闭紧眼,不让眼泪留下来,他十年没有见过他爹了,如果能重生到早几年,他还能看看他爹,摸摸那双粗糙的手,哪怕是能重生早一个月也好,他就能阻止他爹自杀。
可惜没如果,他感觉到眼角的泪,心里最后一丝挣扎也没了。
这一世他并没有直接去市长家,他先去他爹的朋友那里拿回了日记。之后几天都在市长家旁边的小区打转。他不是不想报仇,而是想起上辈子市长那么容易就自杀,有点蹊跷。
这个念头在他看到市长家周围隐藏的人,更加确定。那些人穿着隐蔽,只要有人去市长家,他们都会派出一个人跟着那人离开,而平常的时候,他们摄像头一样的眼睛紧锁着市长家的动静,就像狩猎踩点一样。
袁成凭着娱乐圈练出的眼睛,一眼看出他们是政治场上的人。
为什么市长被人监视着?是政敌还是调查人员?
市长的调任下来了,过几天就要去其他城市,袁成不再等,第二天就去了市长家。
他走着记忆中的路线,顺利摸到了市长的门外。他记得,自己当时摁响了门铃,等人打开门,就一棍子楔在对方脑袋上,溅了一棍子血,吓得腿都软了。
这辈子他不会再采取那种方法,凭他的经验,可以找到更好的方式。
他在门上敲了敲。
屋里没有任何声音,似乎没人。他又敲了敲,他知道市长已经三天没有出门。
窗户忽然有了悉悉索索的声音,他刚想转头,忽然一根圆柱抵在他头上。
他听到一个声音,“举起手来!”
他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被人拿枪顶了脑袋,他举起了手。
持枪的人在门外用钥匙打开门,把他推了进去。
有房间钥匙,那拿枪的应该是李市长。袁成侧头去看对方,首先看到的是一张貌若好女的脸,眼角有很深的鱼尾纹,最深的一道在他的眉心。下面的眼睛不像袁成上次见过的清亮,上次也不是多亮,像是蒙着一层阴翳。这次却暗得更厉害,像藏了两朵乌云,暴风雨随时准备爆发。
市长坐在沙发上,打量着被他拿枪指着的少年,脸部轮廓很坚硬,眼睛里像是什么都有,又像是什么都没有,让人看不真切。市长知道十几岁的孩子都这种眼神,心里什么都想要,又什么都觉得无所谓,一开口,就带着种浮躁的迷茫。但他却觉得对方不该是这个样子,具体该是什么模样,他也不知道。对方的唇部轮廓很重,鼻梁挺直,是很帅气的长相,尤其是给人一种沉稳可靠的感觉。
少年身材结实,不像他们这种坐办公室的,浑身散发着健康的荷尔蒙,浑身上下唯一柔软的是他头顶的发,不黑,像初生儿的胎发一样柔软,发褐,看起来干净又纯粹,他脸上的慌乱,让人觉得欺负他就像欺负孩子一样罪恶。
莫名的好感让他心中警惕,手里的枪握得更紧,“我要问你几个问题,如果你不诚实回答,我的枪就要惩罚你了。”
少年紧张地点点头。
“你是谁?”
“我,我是您儿子老师的助理。”
“那你是来做什么的?”
“找您儿子了解一下情况。”
“什么情况?”
“先生,冒昧我问一下,”老师助理的脸上显出一种职业惯性的执着,“您真的关心您儿子么?”袁成开始夺取谈话的主动权。
“怎么说?”
“您知道您的别墅外面有很多人么,鬼鬼祟祟的人,您为什么让您的孩子住在这么危险的地方?”
市长走到窗口,警惕地打量着楼下,回过头他脸上挂着放松的笑,“那是我请来的保镖,你以为是什么,杀手?这不是拍电影,你想太多了。”
市长似乎很爱吸烟,他说完话,抽得更凶了,烟灰被他弹到桌子下面。
市长的反应跟袁成想象的差距太大,他一时愣住了。
一支枪抵在他的太阳穴上,市长严厉的声音传来,“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袁成的汗滴落在眼睫毛上,他没有擦,灼得眼睛生疼,太阳穴也突突地跳,“我是来看您儿子的。”
“坏孩子,这个答案,我不满意。”
袁成能感觉到对方上了栓,食指因为用力,带的枪更加贴近他的太阳穴。
他做出惊恐的表情,身体准备好了反击的姿势,就在拳头挥出的前刻,他听到了一声戏谑的笑。
“我没有随意杀人的嗜好。”
袁成额上一滴不上不下的汗,终于落了下来。
市长说,“让我来替你回答吧。”他盯着老袁家祖传的双眼皮大眼睛,“如果没猜错,你是袁干部的儿子,是来找我报仇或者只是来打探一下消息。你很早熟,我们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
袁成诧异地看了市长一眼,能当成市长,果然不简单。
他微微一笑,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放松地坐在了市长对面的沙发上。市长心里微微一动,对方这个样子,看起更顺眼了。
“那接下来,要换我说了。你没有表现出的那么轻松,你其实很恐惧,”袁成站起来,探过桌子去拿对方脚边的东西,把它举起来,“这个出卖了你。”
袁成手里拿着一个烟灰缸,满地都要溢出来,足以显现出主人最近的烦躁。烟灰缸最上面有个陡峭的尖,风一吹,就扑向了市长的脸。
市长咳嗽起来,看向袁成的眼神,带着欣赏,“接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