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九点半,赵铭和唐心从星舞夜总会里一前一后的走了出来。
“唐队。”张亮走过来,“已经处理完了。”
“嗯,收队吧。”
“是。”张亮应下,转过身招呼,“好了好了,准备收队了!”
唐心美目之中流露出丝丝疲惫,显然已经被这件离奇的案子磨光了耐性。
赵铭整理了一下衣领,向她挪了两步,满眼关切:“你没事吧?”
“没事,这些日子没睡好,有点儿累了。”
赵铭犹豫片刻,轻声道:“太正常不过了,我们往往拼尽全力,付出百分百的努力,最后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有些时候,别和自己太较劲。”
“我明白。”唐心唇角泛起淡淡的笑容,“这些年,大大小小的案子也办了不少了,劳而无功的事经历了太多太多,我扛得住...就是...有一点儿小失望。”
“嗯,你知道,你真的不需要安慰。”
唐心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删掉被害人照片,递给他:“还给你。”
“哦。”赵铭接过来,赶忙划开屏幕,就看到了黄小梅的短消息,询问他在哪里,为什么不回家。
他赶忙回了一条短消息,告知自己被唐警官抓了苦力,正在燕京郊区。
“黄小梅着急了?”
“嗯,这么晚了我还没回家,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她肯定得着急。”
唐心微微一笑,旋过身去冲手下人吩咐道:“你们先回局里,我将他送回家,然后再过去开会。”
赵铭赶忙道:“啊?不用了吧,我自己打车就行了...”
“你们回局里之后,马上让技术科做鉴定,要最快出结果。”唐心又叮嘱了一句,朝他晃了晃小手中的车钥匙,“走吧。”
“谢谢啊。”赵铭便也不再推辞,跟在对方身后,走向了一辆越野车。
“车钥匙给我吧。”他从唐心手中将钥匙夺过来,“我开车,你趁这个时间小睡一会儿,看你太累了。”
“不用啦,那我送你还有什么意义啊?”
赵铭打开车门坐进去:“你不也要回兴城分局么?恰好顺路呗。”
云杉小区也坐落在燕京市兴城区,同兴城分局确实相距不太远。
“好吧。”唐心确实很累了,点了点小脑袋,上了车。
越野车行驶在通往燕京市中心的公路上,耳边只有发动机的嗡嗡声。赵铭偏过头,瞥了一眼副驾驶位上的唐心。
后者美目微闭,靠在座椅上蜷缩着娇躯,秀眉蹙起。她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内心好似并不平静。
赵铭深吸了一口气,挪开目光,注意前方路况。
“你开得好慢。”唐心忽然睁开了双眸,盯着车窗外,撅起小嘴抱怨道,“其他人的车都走远了。”
“我想让你多睡一会儿。”
“我知道。”
赵铭又道:“太快赶回去也没什么用,你们开会讨论来讨论去没多大意义,最后还是得看技术科的鉴定结果。”
“我知道。”唐心再度点头,忽然叹了口气,“可我真的睡不着...郭翔还在知了山,明后天才能赶回来。我这边唯一的人证死了,哪一方都不好交代...”
沉默了一小会儿,赵铭低低的道:“你真的相信...今晚的被害人就是小虾么?”
“不然呢?你怎么想?”
“我也想不明白,就是觉得疑点太多了。”
“嗯,同感。”唐心点了点雪白的下巴,“等技术科的结果出来吧,现在只能等着了。但我其实已经不抱期望,翻盘的几率太低了。”
赵铭皱了下眉:“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真的出现了那极其微小的可能性...也就是说,被害人不是小虾,他就能利用这一夜做很多事。”
“是啊,我们现在最缺少的就是时间。”
“刘彪的证言你怎么看?有几分可信?”
唐心将指腹轻轻抵在玻璃窗上,声音婉转动听:“他这种人我见得多了,说话向来是三分真七分假。没有真凭实据之前,最好什么都不要相信。”
停顿片刻,她又道:“我已经让技术科将茶杯带回去了,同包厢内啤酒瓶上的指纹做一下比对。与此同时我还请地方派出所的同志帮忙,调查一下同刘彪暗中交易的人。”
“你还是怀疑...”赵铭眨了眨眼睛,“如果刘彪说了谎,当时同他在屋子里的人是小虾,那么...被害人就另有其人了。”
“虽然希望不大,但我想...会不会有这样的可能,他们行凶杀人,剥掉脸皮,以此来腾出逃跑的时间?这样一来,被害人的脸皮被剥掉就...”唐心思忖一会儿,有点儿懊恼的摇了摇头,自我否定掉了,“还是不对,他们又不知道我们会找到星舞夜总会,肯定不会做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事。”
“是啊,他们也不会具备这样的杀人能力。但你提到了一点我很赞同,就是被害人被剥了脸,有极大可能是为了掩盖真实身份,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如果死者是小虾,没必要做这种事...还有那个孔飞,很不对劲儿...我真的想不通。”
“我们一定是遗漏了什么。”唐心精神振作了几分,抬起玉手拢了拢耳边的发丝,“我们有一个最基本的假设,就是那个红衣女人实施了杀人行为,因为她具备这样的能力,是吧?”
“嗯,可能是我的个人直觉吧,老实认为这次的案子同三院宋文彦那一起一定有联系,就以此作为基本设定吧。”
唐心也表示赞同,继续道:“那么我们现在面临的问题是...如果那个红衣女人杀了小虾,她没有剥皮的必要。那么,如果她杀的人不是小虾,又为什么要杀人?杀完人后又为什么要掩盖被害人的真实面目?”
赵铭浑身猛地一颤:“我们遗漏了一个重点!”
“什么?”
“你想啊,小虾被刘彪安排在二楼的包厢,内部设有卫生间,他为什么会跑到一楼去上洗手间?”
唐心思量片刻,眸底迸发出兴奋的光彩:“我明白了,刘彪在撒谎,屋子里的人一定是小虾!只不过...在警察敲门之前,他就已经通过暗道进入了一楼的仓库,然后去了洗手间...咦?还是不对啊。门外没有警察,他为什么经过暗道逃跑?”
她靠在座椅上,神神叨叨的嘟嚷:“难道说...他们当时正在被那个红衣女人追杀...所以锁了门,小虾逃跑到一楼,又被追上,然后被杀死在洗手间...这样呢?”
“太牵强了吧?你见谁逃命是往洗手间跑的?”赵铭脸色格外严肃,“你听我把话说完,我刚刚所说‘遗漏的重点’,不是指这个...”
“那是什么?”
赵铭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是这样,凶手躲在男洗手间的屋顶,这代表什么?”
唐心已经被绕懵了:“代表什么?”
“这还用问?如果凶手要杀的人是小虾,也就是说她能够肯定,小虾一定会到一楼上厕所,而且一定会用最外面的马桶,你觉得...有这个可能性么?”
唐心娇躯狠狠一震,陡然瞪大了眼睛:“我明白了,凶手是随机杀人!”
“对,最外面的马桶被使用的几率最大,她躲在那里,无论是谁,只要杀一个就好。”
“如果这么说,死的人就不会是小虾,那么...她为什么要随机杀人?又为什么要剥掉脸皮?”唐心精致的脸颊略微泛起青紫色,“难道被害人...同孔飞还真有联系?可他又为什么要否认?害怕自己是同性恋的事实暴露么?”
赵铭感觉有一条清晰的脉络渐渐浮现出来了,但在某个最要紧的地方,还是有一个死结,无论如何都解不开。
他索性在路边停了车,两手搭在方向盘上:“我们从头想,按照最开始的假设一步步来。被害人不是小虾,引起骚乱时,小虾很可能正在刘彪的办公室。听到警察拍门,他就从暗道进入仓库,逃掉了。红衣女人在洗手间随机杀了另外一个人,脱掉她的衣服,剥掉脸皮,藏在屋顶的扣板里...而这个被害人又恰巧同孔飞保持着不正当的关系...嘶,好像还是哪里不对,你发现了么?”
“嗯。”唐心点了点小脑袋,“按照你的推论,这两者间好像没什么关系?而且也没法解释凶手的作案目的...”
“脱衣剥皮,这是很明显的隐藏身份的手法...为什么会这样...她什么要这样做...”
唐心道:“也许她不是为了隐藏被害人身份,还有其他的目的呢?”
“我实在是想不到,莫非...”
“什么?”唐心扬起俏脸,发觉赵铭好似木雕泥塑一般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脸颊苍白如纸。
“喂!”她抬手推了一下,“你怎么了?”
赵铭动作生硬的扭过头看她,嘴唇哆嗦了一下:“我想到了一种可能,被自己吓到了...”
唐心没来由的感觉浑身发冷,咬了下嘴唇问:“什么?”
“我们得马上回去。”赵铭一字一顿的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死的人是孔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