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是吃了一惊。
姚小姚震正惊得无法出声,却听旁边的一名护士道:“聂医生当时真是我们医院最有前途的医生,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突然辞职去了云城。”
姚小姚从医院里出来,就在前方不远处的草坪上遇见了蒋夫人。
一年未见,蒋夫人还是老样子,只不过白发又添了一些,正坐在轮椅上由身边的小护士推着前行。
她第一时间认出姚小姚来,并且出声喊她,微眯了眉眼笑道:“真是好久不见。”
姚小姚抬眸望她,聂荣臻的死讯还盘亘在她脑袋里面,她说不上悲伤,但也道不清情绪,只能睁大了眼睛把周围所有的人都望着。
蒋夫人先靠近她,试图去握她的手却叫她给躲开了。
前者笑了笑道:“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我还以为你去了云城。”
她一提起“云城”姚小姚便止不住的心慌。
心慌地想起最后一次见到聂荣臻的时候,她就在跟他说云城。
眼眶突然湿润到再看不清楚眼前的谁,她想自己一定是做了很坏的事情,坏到给了那么个地方,让他去寻她,而她最终却没有实现当初的诺言,去到那个可以被他寻见的地方。
“其实当初荣臻跟我说他要去云城,我就猜到他是去找你的。只是可惜你与他这一生大概都有缘无分,我们谁都没有想到他在找到你之前,突然就这么离开。”
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想想这个世界有时还真是可笑得很,明明试过千次百次想要死掉的人,却到现在都还好好活着。而那本来活得好好的人,说离开就离开了。
姚小姚临去以前,蒋夫人特地将她叫到自己的病房里。
后者从置物柜里取出一叠书来,说是聂荣臻遇难后的遗物,被人专程从云城带了回来。
“这叠书是他留给你的,我之所以放在我自己的病房里,就是因为我也不知道要上哪里去才能找到你。荣臻那孩子活着的时候就是个特别简单的人,他那样简单地喜欢你。而这些书又都是他从来喜欢的,从他当年开始学医的时候就存着。后来他在我的床前,曾经不只一次地提起过你,说你很聪明,应该学医,而他想把这些书都留给你。后来他去了云城,把这些书也带了过去。只是可惜后来书回来了,他的人,却再也没有回来。”
浑浑噩噩从医院里出来,姚小姚的手里抱着一叠书,忽然再找不到方向,不知道自己应该要去哪里。
在人群中走没两步,身后突然有一只手臂过来,穿越所有人群,一把将她的胳膊给拽住。
她一回头,正见江少容的脸。
后者跑得气喘吁吁,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过来,反正这个时间他应该在公司。
他在人群中将她抓个正着,然后拧着眉头往停在路边的车子拉去。
她也不知道怎的,突然来了力气,用力将他箍住自己的手给甩开,大声冲他嚷嚷,让他放过自己。
江少容一个箭步上前将她抓抱在怀里,“你知道我放不过你,是这辈子都放不过,所以挣扎有什么用?我们还像过去一年那样,抵死折磨,不好吗?难道非要像那个谁,傻啦吧唧地以为你在云城,还真的跑去那里找你?”
她睁大了惊恐的眼睛,“你、你知道聂医生……”
“我不只知道他这个人,还知道他对你存了怎样的心思。姚小姚,你以为这一年来你不跟我说话我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吗?你当初离家出走,你去给人当看护陪人说话,还有认识那什么医生,你以为我就真的不知道不管你?我不过是那段时间被乐文意缠得紧了,公司的事情也多,才没空管你,让你跟那个人玩玩而已。怎么,现在玩着玩着还玩出了感情?”
“江少容!”
“可惜你玩出感情了也没有用!就在你为了躲我从阳台上跳下去以后,我第一时间去找他,跟他说了我们两个之间的关系!我跟他说你去了云城,如果有本事的话就到云城去找你!”
姚小姚气红了眼睛,开始拼命地挣扎,甚至与江少容在大街上就打了起来。
江少容似是怕她还不够伤心,从身后扯住她的头发迫使她仰起头来,才逼近到她的跟前,“我们之间的游戏既然开始了就不能叫停,就算你爱上了别人,也终究是要跟我在一起。”
两个人在街上又打又闹,到最后乐文意赶来,看到眼前的状况,正准备上前去同江少容解释的时候,却忽然被他大喝一声震慑在当场,半天都不敢靠上前去。
乐文意颤抖地跟在他们身后,一应求着江少容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少容,我不知道小姚病得那么厉害,我就是想着带她出来玩玩,谁知道她说消失就消失了……”
“滚开!”
江少容一声爆喝,已是红了眼睛。
乐文意被吓得立在当场,好半天以后才哭哭啼啼地给江心月打电话,说是从来都没对她发过脾气的江少容,刚才真真是生她的气了。
江心月好一阵安慰:“少容他是太担心妹妹了才会这样,你都没有看见,刚才他突然冲回家来是什么模样,小姚生病,生得脑子都不好使了只能待在家里,所以他难免多心疼她一些。只要你以后别再做把他妹妹弄丢的傻事,他还会像以前那样爱你。”
“可我觉得他好像从来都没爱过我……”
“爱是什么?爱就是想要长长久久地跟一个人在一起。傻孩子,他既然已经决定等你大学毕业了就同你结婚,那他就是爱你的。”
……
姚小姚回去就被江少容给关了禁闭。
以前只是不允许她出别墅的大门,现在变本加厉到,就连房间的门都不让她出来了。
起初姚小姚还反抗,可是时间久了,这个家里没有一个人敢跟她说话,就连卓振雄也忙着他自己的事情,到了后来,她除了翻阅聂荣臻留给她的那堆书,学习新的知识以外,江少容几乎令她与世隔绝。
真正的变数是在奶奶去世的时候发生的。
因为家中老人过世,卓振雄不得不停下来,江心月为了表达作为一名准儿媳的孝心,特意为奶奶大办,也让江少容去带了姚小姚来。
他们到达这间所谓的名人灵堂,正好也遇见另外一家在办丧事,且还是江少容认得的。
江少容让人看住姚小姚,起身过去打招呼的间隙,后者就恍恍惚惚起身,向洗手间去了。
洗手间门口与人撞了个正着,姚小姚头都没抬,也什么话都没说,径自便往里面走。
被她撞了一下的男人刚一蹙眉,立刻便听到从走廊上经过的女子叫自己的名字。
“泽曦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霍泽曦上前,揽住女人的后腰,“没事,一个莽撞的人。”
“我好像没听见她同你道歉。”
“轻轻撞了一下,没关系。”
“等下我去跟舅舅们说一声,你明天上午要飞,今天咱们就不在这边守灵了,先回去。”
“你外婆刚刚去世,这样不好。更何况我是明天中午的飞机,今天晚上守了,明天还有一上午的时间可以休息。”
两人正说话的当口已经走到一处灵堂的跟前,霍泽曦身边的女子这时候上前,同灵堂上的人轻声耳语。
一位穿着华贵的中年妇人上前,拍了拍霍泽曦的手臂,“我听媛媛说了,你明天还要飞海城,不如今天你就同她早点回去,我们这边人手充足,不碍事。”
霍泽曦安抚着回说:“人手再充足,这都该是我尽的孝道。更何况外婆生前最疼的就是媛媛,我同媛媛新婚不久,还来不及去还外婆的这份恩情,她老人家就已经去了。往后几天我出差在外,多有帮衬不到的时候,若是今天晚上再不守灵,那就太说不过去了。”
中年妇人点了点头,低头拭泪,“难得,你有心了。”
霍泽曦又宽慰了她几句,才走向自己的新婚妻子——蒋媛媛。
捱到后半夜的时候,豪门出身的一众人等都有些受不住了,纷纷撤出去几拨,到最后就只剩下霍泽曦夫妇。
霍泽曦出门送人,再回来时,从另一个灵堂跟前经过,就见空空荡荡的灵堂上面,除了一个歪在一边睡觉的人外,就只有一个披麻戴孝的姑娘,正正襟危坐地立在那上头。
他去看她的时候,她正好也转过头来与他对视。
其实这一年来身边经过的人都形形色色,想要记住一个人的容貌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可他刚好还是认得她的,也不知道为什么。
姚小姚只淡淡瞥了他一眼,便像完全不认识他一样,将视线错开了。
他想来两个人的最后一次碰面,其实现在已经不大记得清了,但隐约觉得并不是十分愉快,尤其她还是那样的人,让人烦心。
可偏生怎么都挪不开步子,就像这一年多以来,他有时候会想起,他们在拉萨初遇时的样子,她第一次高原反应,还有求他不要去登珠穆朗玛峰的样子。
人有时候就是那么奇怪的生物,明明没觉得怎样,也不打算跟她怎样,但偏偏就是记得,关于那个人所有美好的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