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黄的树叶被风吹得抖抖瑟瑟,翻滚着落下来,夹杂着灰尘,飘进土坑,江宁微微眯起眼睛,一边吐气,防止灰尘进入鼻腔,一边爬起身来,这才发现自己身处一条半人高的沟渠内,韩致远就躺在不远处,人事不知。

  看天色已经是下午了,江宁打量着四周,心中疑惑越来越多,他敢肯定这个地方他没有来过,甚至已经不是在c市了,因为,他在c市定居这么久,可没听说过哪里有古建筑。

  是的,就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一座城楼巍然伫立,高高的城墙伸展开来,远远望去,无比壮观。

  他们这是被绑架了吗?江宁又前后看了看,并没有发现疑似绑匪的身影,没听说过绑架把人质扔到大路边的。

  事实上,别说绑匪了,这地方荒凉得连鬼影子都没有,掏出手机,得,泡了雨水,黑屏了,回去一定要换个防水的才行。

  江宁叹了一口气,走到韩致远身边蹲下来,推了推他:“韩总,醒醒,韩总?”

  推了小半天,就在江宁怀疑这人是不是真的还喘气的时候,韩致远终于悠悠醒转,见他眯着眼睛,一脸迷茫,江宁松了一口,十分尽责地扶起人来,一边说:“韩总,我们到了一个很神奇的地方,不知道你有没有来过。”

  韩致远:“?”

  过了两分钟,江宁期待地看着他:“韩总知道这是哪里吗?”

  韩致远:“?这是哪里?”

  江宁:“……”

  爬土坑的时候,韩致远还挺有心情地开玩笑:“绑匪临时跑路了,把我们俩撂这也太不敬业了。”

  江宁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慢吞吞地接口:“我倒宁愿这是一场失败的绑架,绑匪出门没看天气预报,迷路了呢?”

  韩致远瞬间沉默,他突然想起他们失去意识之前的情形,大雨,浓雾,还有一辆拉了手刹还自己跑路了的奥迪车,就算他是个无神论者,这时心里也不禁有点毛毛的。

  瞟了江宁一眼,韩致远清了清嗓子,商量着:“我们去城里面看看?说不定这里是个比较偏远的旅游区,打电话的地方总会有吧。”

  江宁点头,两人就朝着不远处的城楼走了过去。

  望山跑死马,明明看起来很近,却足足走了半个小时的路程,两个人都热得不行,韩致远还穿着笔挺的西装,这时也脱了下来,反手勾着,汗水打湿了他的额发,修长而锋利的眉峰微微皱起,整个人有一种说不出的痞帅潇洒。

  他盯着城门上那三个字,看了半天,忽然听到江宁问他:“韩总认识那几个字吗?”

  韩致远想了想,又把问题抛了回来:“你认识吗?”

  江宁默默地回答:“不认识。”

  韩致远微笑:“我也不认识。”

  两人正走着,江宁微微眯起眼来,盯着那城门口仔细看了看:“我怎么觉得,门口有人守着?”

  “或许是收费处,正好我们可以问个路。”韩致远看了之后建议道。

  正常来说这确实是目前最好的办法,尽管觉得有那么一点点不妥,两人还是决定过去看看,总的来说,能碰到活人就好。

  但是他们忘了,从那一场诡异的大雨开始,他们就不是处于一个正常的环境了。

  看着手持长矛,身着盔甲,面无表情的几个兵士打扮的人,江宁有点迟疑地低声问:“我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旅游区的新花样吗?”这下就连韩致远也不太肯定了,没见过哪个旅游区的保安搞成这阵仗,那手里拿的,身上穿的,好像是真家伙吧?

  越走近,便越觉得那几人身上有一股子煞气传来,江宁忽然停下,一把抓住韩致远的胳膊,低声说道:“我觉得我们还是从别的地方进去吧?有点邪门。”

  韩致远瞅了瞅胳膊上那只手,因为用力,指尖微微有点泛白,他也压低声音应了:“好。”

  两人转身就走,可惜这时已经晚了,只听身后传来几声呼喝,随即有什么东西挟裹着风声呼啸而来,韩致远猛地一把抓过江宁,“噗嚓”一声,一柄长矛扎在两人面前,入地三分,尾部犹自微微颤抖,可见掷矛的人臂力多么强大。

  “欸噔霍尹!”

  持长矛的人一声暴喝,横眉竖目地瞪视着两人,被□□指着的江宁与韩致远却是一脸懵逼:壮士,你说啥?

  韩致远蒙了半天,才极力压低声音问:“日语?”

  江宁微微摇头,几不可闻地回答:“不是……”

  毕竟日本人说话各种“得死”,很容易分辨,两人还没来得及怎么反应,那人又是一声大喝,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欸噔霍尹!裹裹岁所作甚么!”

  江宁总算听到了几个略微熟悉的字眼,韩致远皱着眉,刚要说什么,却被他悄悄制止,扯着韩致远的衣袖,江宁冲着为首的那个人指了指自己的喉咙,还“啊、啊”了几声,示意自己没法说话。

  为首的人目带怀疑,却也不再发问,与旁边的人快速交流几句,最后警惕地冲两人摆头示意,让他们往城里去。

  江宁心中猛地一突,与韩致远对视了一眼,只觉得这回可能碰上麻烦了。

  城内青石铺地,两旁屋舍排列整齐,笔直的长街,一眼望去,十分大气,可以想见这里最鼎盛的时候是怎样的繁华场景,但是现在却显得萧条冷落,门可罗雀。

  偶尔也有三两行人低着头匆匆走过,闷声不吭,长街两旁每隔十来米就有兵士打扮的人守着,偌大一个地方,除了脚步声,竟然再没有别的声音了。

  江宁默默地观察着四周的环境,下一刻,一道撕心裂肺的哭嚎打破了这种诡异的寂静,那分明是个女人的声音,从前方的屋舍里传出,门口的几名兵士闻声而动,立刻冲到门前,几脚踹下去,紧闭的屋门就被踹开了,片刻后,从里面拖出一个人来。

  那是一个男人,看起来病得很久了,一副出气多进去少的模样,面色蜡黄,憔悴得不成人形,仿佛失去了知觉,任由那些兵士粗暴地将他拖出屋子,一个女人哭喊着扑上去,虽然江宁听不懂她说的是什么,但是也能从她悲戚绝望的面容上猜出,她是在哀求那些兵士,求他们放过她的丈夫,又或者是亲人。

  其中两名兵士不为所动地将男人拖走了,女人见哀求不成,又扑上去拉扯,后面两名兵士皱着眉交流了几句,干脆几步上前,将那女人也一同拖起,跟在后面走了。

  他们步伐匆匆,路过江宁等人时,江宁转头看见了那个女人的面容,似乎刚刚的嚎哭哀求已经耗光了她所有的力气,此时已经面色惨白,浑身瘫软地让兵士拖着往前去了。

  江宁心中暗暗震惊,却又觉得这些事情已经在慢慢验证了他脑中那个模糊的猜想。

  最终两人被粗暴地推搡进了一个很大的院子,厚重的木门在背后重重合上,随即传来上锁的声音,没了随时威胁他们生命的凶器,江宁与韩致远终于松了一大口气。

  江宁苦笑:“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经历这么刺激的事情。”

  韩致远绷着脸,不太爽地应和了一声:“上次这么威胁我的人已经吃了几年牢饭了。”

  “韩总看小说吗?”江宁意味不明地问了一句。

  韩致远心领神会地挑眉:“你说穿越?”又补了一句:“我不看小说,我看新闻。”

  江宁笑而不语,很想说一句都这会了,你就别装了,但是他强行忍住这句吐槽,平静地道:“这习惯挺好的。”

  韩致远点头微笑,气定神闲,江宁懒得看他装逼,自顾自往院子里走去:“现在语言不通,情况不明,还被锁住了……”他在内院门处停下脚步:“和一大群传染病人。”

  院子里用矮矮的木栅栏一格一格地分开,每个格子都及其狭小,只够一个人坐下,再没有多余的空隙了,很明显这是为了防止有些病人体力不支倒在地上,占用了多余的空间。

  整个院子的所有格子都被占满了,其他没占到格子的病人,都横七竖八地靠着院墙坐着,神情都是无一例外的麻木不仁,或呆滞或绝望,伴随着痛苦的□□,一片死气沉沉。

  有人注意到了江宁与韩致远两人,但也只是瞟了一眼,便漠然地移开了目光,毫不关心,韩致远在院子里走了几圈,找个略微空闲的地方坐了下来,又往旁边挤了挤,将别人挤开,腾出一个空隙,朝江宁招了招手:“来,坐坐。”

  江宁:“……”你还适应得挺快的。

  他走了过去,盘腿坐下,对韩致远道:“看来我们被关错了地方。”

  “嗯,怎么说?”

  “那个男人,”江宁指了指靠着院门口歪躺着的人,道:“就是刚刚我们看见的那个。”

  韩致远微微眯起眼,赞同:“唔,是的,他老婆没被关进来啊。”

  江宁点头,打了个手势:“而这个院子里,被关的几乎全部是走不动路的人了,我猜,那几个人要么是把我们不小心关错了地方,要么就是想让我们俩来历不明的人快点儿上天。”

  韩致远对这个猜想深以为然,赞同道:“说的有道理。”

  江宁:“……”你以为你是在听报告吗韩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