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五的脑袋非但不是个球, 还是个标标准准、方正的国字脸。

  他何尝不知道这个计划凶险,可实在是别无选择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临水城”变成“水中城”罢

  左右最差的结果是城破身亡, 如今这一搏, 说不准能有一线生机。

  不过, 几乎是刚同城里的青州兵交上手,刘五脸上便露出一丝苦笑。

  虽说先王对青州兵极尽优厚之待,想要借此腐化其战力, 但青州兵当年也是纵横中原北方, 连十路诸侯的联讨都抗过去的。纵使这些年征上来了不少充数的杂兵, 其中亦是少不了精锐。

  如今他们撞上的便是这些精锐。

  临水的守兵谈不上病残, 但也绝不是什么劲旅,刘五可没自家将军那把什么兵都带成虎啸营的本事。

  双方只一对阵, 他就察觉出不好, 当机立断地带着人逃了, 攻守两方瞬间掉了个个儿。

  所幸临水兵对城内的环境要熟悉得多,分散逃开, 一时伤亡也有限。

  不过, 秦桓显然对这狼狈之态十分愤慨,逃窜中还频频回头。

  刘五也分了一丝心神给他,低道“不甘心”

  秦桓立刻狠狠点头,“他们人又不多,怕他做甚我领人去杀上一个来回”

  刘五点头, 轻飘飘地道了句, “你去罢。”

  秦桓猛一回头, 差点扭了脖子,他惊疑不定地看着刘五,“五哥”

  看刘五脸上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他大喜,立马召集身边几个兄弟,折身就攻了回去。

  半刻钟后

  刘五带着人,从青州兵的包围圈里把人给捞了出来,又顺路取了几个青州兵的性命。

  经此一遭,刘秦二人身旁的临水兵都带着或大或小的轻伤,因刘五捞人捞得及时,倒没有什么致命伤在。

  秦桓左臂上也挨了一刀,不过他这会儿觉得自个儿脸皮更疼一些,死死地闭了嘴,再不吭声了。

  此刻,城外。

  赵旭抬头抬头看了眼空无一人的城楼,嘴唇动了动,干脆利落道“攻城”

  “将军”身边的亲卫不解,在他看来,城外的青州兵都已散逃了,显然是临水之危已解。

  如今何不就地扎营,歇息一晚,等明晨城门一开,再收拾城里的残兵。

  况且,如今大半夜的,也不好分辨敌我,若是一不小心伤了友军,那乐子可大了

  那亲卫纵使有一肚子的理由,抬眼对上赵旭那含着冰的眼神,登时一句话也没了。

  打马转了个方向,高声道“攻城”

  三千人轻车简行,自然没带什么攻城的器械,不过也不妨事,青州兵大营里,攀墙的云梯、撞门木柱都是齐全的。

  城楼上并无士兵值守,刘秦二人袭击城内的青州兵已是孤注一掷了,哪还分得出多余的兵力去守城门。

  对赵旭带来的这三千人来说,攻下一扇空城门来,实在是再简单不过了。

  攻城的动静不小,城内交战的双方皆都听见了。

  刘五只觉得嘴里一阵阵地泛着苦,这个时候城外进来的能是什么人 只能是驻守在外的青州兵了。

  这会儿再跑,也没甚意义了。

  脚下的步子一下子止了,刘五缓缓地转过身来,腰间的长刀出鞘,正对着身后的青州兵,脸上的苦笑早已隐没,转为带了点血腥气儿的张狂,“老子会会你们”

  话落,已经先一步冲了上去,身后的秦桓和临水兵早就习惯了跟着他,下意识地随着他冲了上去。

  身侧的人一个个倒下,有敌有友,身上的伤口愈来愈重,动作渐渐迟钝下来。

  一阵整齐的马蹄声渐渐逼近,听声音便知这是只训练有素的队伍。刘五心底一阵阵地泛着凉,手上的动作却有多了几分凌厉多杀一个,便多够一个本儿。

  那支只听见声音的骑兵终于现出了身形,刘五抬头,却是愣住了,手上的刀都差点没拿稳,对面的青州兵一个横劈过来,要不是他那点战场本能,这会儿人都变作了两半。

  借着那月色,身后的临水兵也看清了那骑兵的装扮,不知谁先开口,“是援兵”

  “援兵来了”

  骑兵对步兵,青州军又无准备,赵旭几乎是砍瓜切菜般解决了那些青州兵,若不是敌我混杂,生恐误伤,这速度还得再快些。

  劫后余生的喜悦还没浮上来,对着自家将军那一张冷脸,刘五登时一阵皮紧,也不必赵旭开口问,当机立断道“夫人在城南,最显眼的那宅子就是”

  赵旭脸上本来时沉得滴水儿,这会儿都要下冰雹了

  何为最显眼的自然是最好的那栋宅子,攻下一城,最好的那宅院会落到和人手中,不言而喻

  梁玥这会儿到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身上压着重重的一大坨,一动不动。

  单宁方才说他事先服了解药,梁玥那会儿神经紧绷,还当真信了,可如今想想,他又不知自己会中什么药,哪儿来得解药这世上又没有什么能解百毒的解药。

  不过单宁当真晕得不是时候,正正压在梁玥身上,她手被绑在床头的柱子上,双腿被他压着夹在中间,当真是挣扎都挣不动。

  梁玥勉力试了一下,费劲全身力气,也只能将一侧稍稍撑起一点,也坚持不了片刻,又重新跌了回去。

  舌头倒是还能动,梁玥只一点点地把塞在嘴里的那布料往外推,只是还没等她推出去,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吵嚷。

  梁玥心里一紧,怕又是青州兵来禀报军情,这会儿单宁晕着,可不能再赶一次人了。

  吵嚷混杂着兵刃相交的金石之声,梁玥总算松了口气,是刘五他们杀了来。

  厮杀声还在继续,梁玥却听到有人疾步赶来的动静,心有提了起来,不知外面是敌是友。她偏着头往外看,似乎想要透过那扇门,看清楚外面的那人。

  那身形在门上现出一道模糊的影子,梁玥心底蓦地一颤,只觉眼眶泛酸,在脑中反应过门前那人是谁以前,已经先一步落了泪。

  外面的人一脚踹了进来,那木制的门栓受不住力,从中间裂开,露出一块块尖锐的木刺。那门也不能完好,左上的那个门轴最先断裂,那半扇门轰然塌到了地上,在地面上激起丝丝缕缕的烟尘,门后的那人终于露出了真容。

  梁玥视线早已被泪蒙得模糊,她使劲儿眨着眼,想让视野再清晰一些,却只惹得泪珠断了线似的掉。

  她想张张嘴唤出他的名字,可嘴里被塞的那布还没吐出来,只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带着泣音的轻哼。

  身上一轻,是压在她上面的单宁被掀了出去,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嘴里的东西被小心地拿了出,旋即便是布帛撕裂的响声,原本牢牢地绑在床头柱上的那几根布条被生生地扯了断,梁玥整个人都被圈进了怀抱里。

  赵旭身上还穿着铠甲,梁玥又是衣衫单薄到近似没穿的程度,这么拥起来并不舒服,甚至硌得有些疼了,但梁玥却伸着手臂,紧紧地揽住了眼前这人。

  方才缚在那手臂上地布条绑的太紧,她小臂往下都因缺血而失了感觉,这会血液骤然流通,整个小臂都是又麻又痒,但梁玥却舍不得放只是抓在他身侧的手紧了又紧。

  赵旭整个人都在打着颤他在害怕。

  他拥着怀中之人,那一刻他真想把这个人揉碎了,直接摁倒他的骨头里,可当真碰到了她,他却只敢虚虚地环着,生怕弄疼了她。

  那带着些微凉的一小只窝在他的怀中,揽着他往他怀里蹭,就像是寻找安全感一般赵旭那满心的颤抖终于得了些许缓和,右手握拳又松开,一下一下、用着再轻不过的力道拍抚着她的后背,低着声道“没事儿的,我来了”

  梁玥那骤然涌出的情绪也终于缓和了下,将头靠在了他的肩侧,轻轻地蹭了蹭,用气音应了一声“嗯”。

  那急促的呼吸终于缓了下来,两人默默地相拥着。

  这沉默的温情却被身后的一声笑打了断

  “哈。”被掀出去的单宁幽幽转醒,看着眼前相拥的这两人,低低笑了一声。

  赵旭猛地回头,看着勉力坐起的单宁,眼底的怒火一下子就窜了上来。

  单宁方才沐浴完,此刻自然是什么都没穿,他倒是全然不觉得有什么,就那么坦坦荡荡地与人对视。

  听到声音,梁玥自然也寻着望去,赵旭脸色一青,抬头手就要去挡梁玥的眼睛,忽又记起她怕黑,又忙抱着人转了个身,把挡着的那手拿了下,沉声道“别看。”

  身后单宁的笑声愈加猖狂他到没想到赵旭当真能抛下西南那一堆烂摊子,来救他这未婚妻。不过这般美人,便是拿半个州去换都不亏

  可这又如何抗命不遵,也不知他那个燕王的兄长能不能饶他这么大的过错况且,对着这么个美人,他就不信燕王能不动心思君夺臣妻这可从来不是什么少见的戏码

  “别看”单宁嗤笑一声,他方才被摔出去,内腑当是受了些伤,笑过之后,唇角缓缓溢出一丝血来,他浑不在意的舔了舔,露出沾血的牙齿,“她方才可是瞧、了、个、遍,不只瞧过,还摸过唔”

  单宁话未说完,整个人就又被踹了出去,他艰难地半撑起身,一张嘴却又是一大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