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殿前那齐齐两排宫女,司音有些疑惑。这是何人来拜访昆仑虚,竟如此大的排场。转了转头,也不知道大师兄唤我来所为何事。

  殿中央措与叠风静静地交谈着什么,乐胥温顺地坐在央措旁边,眼睛低垂着,目光盯着那袅袅升起的一缕茶香,思绪纷飞。

  “大师兄。”司音见到殿上所坐二人,脸直接冷了下来,目光更是像结了冰一样,寒气逼人。

  叠风忙起身笑道“这位是天宫的大殿下,这位是乐胥娘娘。”“这就是我十七师弟。”

  司音一板一眼地行礼,“大殿下,乐胥娘娘。”

  央措坐着一动不动,笑了笑,算是知晓了。乐胥微微颔首,算作还礼。

  见二人已打过招呼叠风便将央措的来意道明。“今日殿下来是想说天族和翼族……”“还是我来说吧。”央措朗声打断叠风的话语。

  叠风一顿,便垂首笑着坐了下来。也好,可以休息片刻。

  央措站起身来走到了司音的面前,“司音上仙,天宫受降表不久,大紫明宫就起了宫变,大皇子离怨被流放至极寒之地,二皇子离镜却蓝袍加身,登上翼君之位。”

  顿了顿,见司音依旧绷着个死人脸对他的话语毫无反应,便接着沉声道,“离镜与天君呈了翼族圣物——寒月芙蕖做贡品,天君也接受了。”

  司音目视前方,“殿下的意思是,天族已与翼族已情同手足,不许昆仑虚再去报仇了吗?”司音声音毫无起伏,央措却从中听到了质问的意味。

  压下眼中的不耐,央措笑了笑,“新任翼君已俯首称臣,为了四海八荒的太平,也不宜再起冲突。”说着转身看了看司音,“作为墨渊最得意的弟子,司音上仙也不想看到生灵涂炭吧。”

  四海八荒的太平?若不是你们怯懦不战怎会一点点喂饱翼族,喂大擎苍的野心?!若不是你们深居九重天,贪图享乐怎会连一个领兵的战将都无?师父已退居昆仑虚,修身养性,却不得不为了四海八荒与擎苍一战,这就是你们所说的维护太平?

  不提墨渊还好,一提墨渊司音心中怒火丛生。

  “司音上昆仑虚前就是一只野狐狸,”所以别那你那套大道理来压我,没用!“在昆仑虚这两万年师父从未压制过我的天性。虚与委蛇,忍气吞声,从来都不是我的性情!”司音盯着央措的眼睛毫不留情地厉声道。

  央措恼怒不已,司音在说‘虚与委蛇’时紧盯着他,像是在骂他一般……虽然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强压下怒火,央措喝道,“司音!我念在你与我曾有过半日同袍的情谊屡屡相让,没想到你竟如此冥顽不灵!莫非真的想让我替墨渊教训教训你吗?”

  “殿下!”央措话音未落便被司音厉声喝止。“我师父为你天族用元神祭了东皇钟为什么不许昆仑虚弟子去报仇!”司音深吸一口气平稳一下心中愤懑,“殿下若无他事,司音告退。”

  见二人两句话的功夫竟险些打起来,叠风急忙站起来走到央措身旁做起了和事老。叠风也是心累,我就打了个盹,你们至于吗?!

  不过该做的叠风也没忘。“大殿下请放心,十七最懂师傅的心思,眼下他尚未从心伤中走出来,才出言顶撞了殿下,还请殿下不要放在心上。”

  “哼!”央措怒气满满地拂袖而坐,到底是没再说什么。

  司音眼睛撑地大大的,眼里充满血丝,很是渗人,本欲回洞府,一个抬脚转身上山了去。

  雪隐一手捂住口,一手撑着岩壁踉跄前行,所幸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他人,倒也没引出其它动静。

  “咳咳,咳……”雪隐不住地轻咳,一股股鲜红的液体顺着指缝留了下来,只留那只苍白的手徒劳无功地附在唇上。快一点,马上就到了,望着眼前忽隐忽现,忽暗忽明的小道,雪隐咬了下舌尖,将唇角的血液用力拭去,接着朝前走去。

  崖顶之上,一阵阵冷风从头顶旋过,不知吹向何处,裸露的岩石被打磨的光洁非常,整个地面没有一丝沙硕。

  司音坐在涯边,双手抱着膝盖,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日同袍之义?哼,众位师兄与各路天兵在前方厮杀,你在后方坐了半日,这也叫同袍?!想起央措那高高在上的眼神,故作大气的模样便忍不住心烦,你未当真,又何必将此拿出来压我?!

  在我昆仑虚大殿嘴里居然叫嚷要替师父管教我!哈,不过痴长我几万年罢了,有甚资格代替我师父!眼前浮过央措那有恃无恐的嘴脸,大师兄疲惫不已却佯装无碍,司音悲从中来,“师父……”司音将脸埋在膝头,小声啜泣起来。

  阿音……一黑袍男子长发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司音身后,眼神痴痴地锁着眼前白衣妙人,仿佛天地间只剩下那炫目一景。

  原本只是一场平反的战争,但因为天兵的奢靡,玄女的背叛,墨渊的重伤,东皇钟的复出让战局瞬间变得匪夷所思起来。司音下巴垫在膝盖上,鼻翼轻动,直到现在她都觉得像是在做梦一般。梦醒了,一切就恢复原状了,师父不会身陨,师兄们也不会受伤……

  玄衣青年走到司音面前蹲了下来,有些心疼地蹙了蹙眉,伸出手柔柔地附在司音头上,轻轻地抚摸,“阿音,我就要走了……”讲到这里男子心绪有些不稳,那本就不够凝实的身体更是动荡的厉害。

  “我这一走,不知何时才会与你再见,”沉了沉声,“再见时我便不再记得你,不在记得这昆仑虚,阿音……”我舍不得你……男子看着眼前之人,眼睛舍不得眨一下,像是想要将此人刻在心上,供永世欣赏。

  看着沉浸在自己思绪中毫无反应的司音,男子低沉的声音徐徐响起,“我本欲留在昆仑虚一直陪着你,只是,”讲到这里男子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只是不知何人擅动了金莲……”我马上就要离开了。

  男子小心翼翼伸出逸着金光的手,只是未等到触摸到伊人的脸颊,却发现自己的手化成金光一点一点地消散在空气中,一股巨大的恐慌淹没他,猛然看向司音,“阿音!”

  发着呆的司音迷茫中好像听到有谁在叫他,猛的抬起头四处张望却也没有看到别的什么,只是心里感到空落落的,不知为何。

  师父!司音站起来转身跑下山去。

  “噗!”坐在榻上打坐疗伤的雪隐被巨大的压力从榻上打了下来。雪隐扶住胸口无力地倒在地上□□着。怎么回事?这恐怖的气势……简直要喘不过气一般。脑袋一转,继而无力苦笑,“看来,当真是天要亡我……”

  原是雪隐那升上仙的劫竟此刻将至,看着雪隐那虚弱模样,想要度过此劫……

  原本只想回到洞府静静地疗伤,谁知竟会发生这等事?

  咳咳,不行,就算殒命也绝不能在这洞府之中!想着昆仑虚接二连三的出事,师兄独揽大局却不堪负荷身体,雪隐心中无限悲戚。

  不急,还有时间。阖上双目,雪隐等待着对这股气势的适应。片刻,待恢复些许体力之后,竟催动体内神力向后山疾走而去!离开时,一封书信留在了桌子上,那上面郝然写着‘师兄亲启’。

  已离开昆仑虚的东华在青青草地上悠闲地漫步。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撚着一根青草,那青翠欲滴的叶子衬着如玉般的指尖,只显得分外好看。

  东华看似悠然前行,实则在回忆刚才的事情。自己一向不爱多管闲事,更不会轻易动怒。刚才……在看到那个女娃娃之后,自己变得竟不像自己了。闭目凝神,东华细细地品味自己刚才的情绪波动。

  自做了天地共主,自己好像好久都没有体验过如此多的情绪变化了。哼,有意思。东华嘴角挑起了玩味的笑。

  正待前行,一股凛冽的气势猛的压下。俊眉一挑,朝着气势来的方向望去,一片片带着强大雷压的黑云朝着昆仑虚压去,看那模样简直要围了整个昆仑虚!

  凝眉沉思,这云……分明是劫云,虽不是飞升上神的云,却也要比普通劫云厉害的多,这个时间出现……怕是那小花树的飞升天劫吧。

  东华眨了下眼,想到刚才那小花树盛气凌人的模样,眸中泛起丝丝凉薄。脚步未停,不过几步竟化作烟雾消失了去。

  殿前,叠风等人正在与央措说着什么,看情景竟是要离开了,只是不知为何,央措身侧的乐胥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像是有什么事情扰了心神。

  正当准备告别时,远处传来长衫大呼小叫的声音。

  怎么回事?众人看向长衫。

  “大师兄,方才这金莲猛然枯萎,竟毫无征兆,这……这可如何是好!”长衫双手捧着金莲,语气十分焦急,一路跑来竟没顾得上喘气。

  只是刚说完长衫便噎住了,看向央措二人有些羞赧。只知大师兄在前殿,却不知是在接待客人。当着外人的面毛毛躁躁的……当真是有失体统!想此刻行礼但怀中还捧着金莲,只得不伦不类地见了礼。

  叠风看着长衫通红的脸颊,无奈地摇了摇头,眼中却满是纵容。细看那朵金莲,竟真真枯萎了去。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殿下,娘娘,二师弟是因为师父生前最爱的莲花枯萎了才冒然失了礼数,还请殿下,娘娘见谅。”

  “无碍。”央措十分温和。他表示,只要不是司音,昆仑虚的其他都是可爱的,能接受的。

  乐胥在旁边听着,只觉事态有些严重,微微探头,想看看那金莲何许模样,谁知,只一眼,竟再也移不开眼,着了迷一般,竟越过央措,直直朝金莲探来。

  轻轻触碰,一瞬间,本就枯萎的金莲竟化作点点金光逸散开来,一明一灭地环在乐胥周身,很是好看。

  众人皆被突然出现的场景惊到了。

  “娘娘勿要慌,”叠风出声安抚道,“师父曾提到,此莲仅暂居昆仑虚,一直在等待它的有缘人,如今看来,娘娘就是它的有缘人吧。”

  “我?”乐胥诧异极了。怎么会是我?

  “时间万物皆有缘法,自父神神归混沌,师父养护这莲已有十几万年,如今师父已去,这莲既与娘娘有缘,倒也不失为一桩幸事。”

  乐胥看了看央措,想起帝君殿前之语,已是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