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十岁的平安夜，是他第一次见到她。』
森德·缪尔德斯开始后悔自己的两个决定了。
一是在私人海滩和这个风物很符合他审美但什么人都可能来的海岸之间，选择了后者作为写生地点。
第二……就是刚才把管家劳伦斯支去拿茶点了。
森德·缪尔德斯的管家离开没多久，离他所处的石堤有些距离的沙滩上，就来了一个修女装束的女人和十一二个小孩子。
拿过修女分发的白面包并获得解散的许可后，那一小堆孩子笑着哄散跑开。
森德·缪尔德斯心情不怎么愉快地眯了眯眼睛。
在他眼里，那完全就是一群闹哄哄的小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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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哥哥，这个彩色的是什么什么？”
森德没有理会这个脸蛋胖乎乎的红头发小女孩。
——没见识又没教养……这就是孤儿院的孩子？
“你在画什么？”
第二个小孩凑上来时，森德已经有些烦了。他不耐地皱起眉，视线没有从画纸上离开一丝一毫。
——劳伦斯（管家）的动作未免太慢了点。
当第三个孩子凑过来，甚至试图去碰他摆在一边的颜料罐时，森德没有任何犹豫地用力拍开了那个小男孩的手。
“走开。”
他的声音同样是青稚的，此刻却冰冷得不像个十岁的孩子。
“你们打扰到我了。”
说实话，这么近距离地接触这些和他从头到脚都不在一个阶级的平民……真的是令他本能地排斥。他仅仅是这样的警告已经算是客气了。
毕竟连他呼吸的空气都多出了一些旧布料的气味。
几个围在这里的孩子彼此悻悻交换了下眼神，慢吞吞往沙滩去了。
……
森德用余光看到，似乎还有一个小孩子站在他身后。但自始至终都悄无声息地，没有出一点声响，森德也没有理会她。
……
就这样安静了一会。
……
“你画错了。”
森德被身后冷不丁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手上笔一顿，正在点缀的那个星星就成了流星的长度。
他转过身去。
是一个小女孩……看上去比他小了五六岁。
女孩稚幼的脸庞上没什么表情。两个小孩安静地对视了片刻后，女孩再次开口，声音还是淡淡的。
“天琴座最外这颗星星的布局，不是在这里。”
她走近了几步，小手对着画比划着，指尖却礼貌地停留在离纸面几英寸的地方。
森德·缪尔德斯仔细听女孩讲了一会。比如冬天和秋天星星的轨迹有什么不同，色泽和天空的差异。
蓦然，他才发觉，他自己听得算得上专注了。
……
这个黑头发的小女孩似乎懂得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而且……并不惹人讨厌。
……
森德微微颔首，不动声色地观察起女孩的棱角和五官。
『湖绿色的眼睛……』
森德轻轻合上眼皮。
他的视线里，却出现了他丰富的收藏中的一种宝石。
再次睁开眼睛，正好对上女孩那对带着些疑惑的湖绿色瞳眸。
他一瞬间有些了然。
『就像是绿幽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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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但实际上，那天的的相处，结束得并不愉快。
他们讨论了一会海滩上石头的花纹后，森德顿了顿，转而问道：
“……你要不要来做我的读伴？”
“什么？”
女孩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声音轻轻的。
“就是和我一起学习的人……我们可以一起在书房读书。”
“……但是……”
女孩被突如其来的提问弄得有些懵。她想了想，思索着回答：
“但是我一直和索菲住在一起……”
“你住到缪尔德斯家的话，会过得更好的。”
森德打断了她的话，语调稍稍转急。
“你可以有一间自己的房间，还有更好的衣服和食物。”
明塔看着他，没有说话。
“我可以让人给你准备一套画具，可以一起到阁楼去画流星群的轨迹。在孤儿院里永远不可能做到这些吧？”
沉默在两人间弥漫了片刻。
“……我不明白。”
小女孩轻微地皱起眉心。
“为什么要这么说？你觉得索菲和孤儿院很下等，还是……”
她停了话语，没再说什么。在森德微诧的目光中，跑回了沙滩上的孩子堆中。
“……”
森德看着她跑开的方向，尽管那里没有女孩的背影。
……
她知道自己拒绝的是什么吗？
她不知道。
她不可能知道。
……
别人一辈子都难以得到的生活。
她就这样沉默着推开了。
……
她不知道……吗。
“少爷。”
老管家劳伦斯提着装着点心的食盒走来时，见自家少爷站在完成了一半的画作旁边出着神，遂出声示意道。随后，这位尽职尽责的管家便不声不响地等在旁边。
“劳伦斯，我们回去。”
“是。”
老管家没有任何多余的询问和神情，开始整理小少爷的画具。
……
“把这片海滩买下来。明天就去做”
森德蓦然说道，像往常一样，神色平淡，彷如凝固。
“我要其他任何人不能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