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明塔不知道这是她到The Last City后的第几天。
缪尔德斯们住在某个与WCKD很近的大厦。她被安置在一个高层，据佣人说这一层的房间她都可以使用。
但是，从没说过她可以外出。
森德·缪尔德斯会和她一起吃晚餐，但他们从没进行过像样的交谈——或者说，明塔每次都回应得冷淡而简短——对方的语态亦是如此。
在别人的领域，缄默不语是明塔能做到的最大程度的抗争了。
毕竟连老缪尔德斯先生都介入了寻回自己的事情，那么他们的目的……她都没有把握去猜测了。
……
“叩叩。”
这时候，门口响起了规律而礼貌的敲门声。
“特瑞斯小姐，今天的早餐已经准备好了。请问您现在方便让我送进去吗？”
“方便。谢谢你……劳伦斯？”
看清推着餐车走进房间的人的面孔后，明塔站了起来。
劳伦斯应该是仆从中她最熟悉的一位了。他是把森德照看长大的贴身侍从，也是资历最久的一位老管家。
一丝不苟，寡言少语。
在缪尔德斯旧宅住着的时候，他顺带也照顾了她很多。
“早餐的菜色有蓝酪三明治和红茶。或者您更喜欢热可可？”
“……红茶就好。”
直觉地，明塔感觉他应该是有话要对自己说。遂坐在小餐桌前，淡淡道：
“有什么事情，您现在就说吧。”
劳伦斯点了点头，也没有繁冗的话语，直切主题。
“我不敢自意是最了解少爷和特瑞斯小姐您的人，但我看着你们长大。我不明白……你们两人现下为什么彼此之间这样陌生。”
“他杀死了我的……亲人。你该知道的吧？”
说到后半句，明塔话语的温度降了下来。
“您怎么知道呢。”
“？”
明塔微愣地看向劳伦斯。
“这是……什么意思？”
“您怎么知道，是少爷做了这件事？”
明塔看向这个几十年面部没有任何波动的老管家——他此刻似乎言语中带上了情绪的色泽，但比起常人，也还是若有若无的。
“我调查过，索菲那天根本没有到难民营。而且他承认……”
明塔蓦然止住了尾音，脑海里记忆止不住地涌来。
『你想听我‘承认’什么？』
『他似笑非笑地敛回目光，漫不经心道：』
『是……‘那个修女就是我授意处理掉的’，是这句吗。』
『可是明塔，你在愤怒什么……是那个修女的死？』
『青年的声线沉稳而磁性，像极了精酿后的路易十三。苍白而英俊的脸上带着像是引导的笑意。』
『不……其实没有那么在意，是不是？我比你想象中更了解你。』
『你只是生气，被一个螺旋——一环扣一环的欺骗，留在了缪尔德斯家。』
『被我留在身边。』
……
回想到这里，明塔的瞳孔一缩，指尖稍稍发凉。
「……他没承认过。」
「他的确从没说过，索菲的事是他授意的。」
明塔只感觉大脑一片空白，几乎没办法思考下去。
「……这算是什么，一个误会？」
“小姐你……或许没有自己所想地那样清楚少爷。”
劳伦斯不着痕迹地端视着明塔的神色，说。
“某些误会，是两方共同造成的。”
“请恕我直言。您与少爷，就像那本《傲慢与偏见》中写的一样。”
◆
◇
◆
◇
【二】
一丝风，一丝水汽，一丝凛意。
明塔面对着巨大的落地窗而坐，正用莫兰迪色调的颜料作为画板上的白玫瑰花瓣间的阴影。
“这里画错了。”
明塔事先没有听到他的脚步声。
或许是因为她太专注，或许是因为他刻意放轻了动作。
总之，当青年苍白而修长的手指进入明塔视线时，她被吓了一跳。
“……哪里？”
她看见他的侧脸，忽而想起上午劳伦斯所说的话，不太自然地问。
对方修长的手轻轻略过第二层花瓣。
“阴影的面积小了。”
“……啊。”
明塔顺着他指的看去，也发觉了——刚刚这个时她似乎走神了。
年轻的缪尔德斯先生点了点头。他没有在她旁边停留太久，随后走到了房间另一侧的书架。
……
书页的声音。笔尖与画纸摩擦的声响。
良久，明塔开口道。
“森德。”
继而是片刻的安静。
这之后，青年的声音才从明塔身后有些距离的沙发上传来：
“……什么事？”
“那个时候……艾娃·佩姬说了‘希望你如约’，那是什么意思？”
他沉默了片刻。
“那个啊。”
而后，语调带上了一丝漫不经心的慵懒。
“因为WCKD 在血清的研制上停滞不前，所以资助的股东们想要将资金往围墙的建设上投入。”
“她希望我们保持资助研制的立场，仅此而已。”
“……”
明塔直勾勾地看着森德，欲言又止。
后者很快就有所察觉。
“怎么了？”
“没想到你会这么轻易告诉我，外面的事。”
“……你早晚会知道。”
森德·缪尔德斯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
“WCKD邀请了几个股东明天去大厦。以及你，明塔。”
“……邀请了我？”
“是啊。他们甚至在邮件里强调了这件事。”
森德·缪尔德斯嘴角几乎要成一个冷笑的弧度。
但他似乎不想做过多的解释。
“时候不早了。”
他从皮沙发站起身后，理了理袖扣。衣角没有一点褶皱。
接着，他的目光才真正地落在她身上。
轻缓，让人几乎感觉不到的目光。
——就像阴蒙蒙的雾霭。
明塔的思绪再一次扩散开。
——她清楚吗，他做过什么，没做过什么？
明塔扬了扬眼帘，两人对视。
“早点睡。”
在关上门前，森德·缪尔德斯淡淡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