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宋清挽半梦半醒间,感觉有炙热的呼吸喷洒在自己耳边,有人轻轻用指腹摩挲着她的眼帘。
宋清挽缓缓醒来,睁眼看见的便是一双温柔缱绻的双眸正静静地注视着她。
宋清挽惊地起身,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叔叔?”
——是傅棠回来了。
傅棠爱怜的抚摸着小姑娘的脸颊,觉得他不在的这些天小姑娘脸上的肉少了,似乎瘦了,心疼地问:“有没有受伤?”
“啊……没有。”
“可有吓到?”
“……也没有。”
宋清挽纳闷,傅棠为什么忽然问她这话。
接着,傅棠便道:“日后你若是想去上香,叔叔陪你。”
宋清挽这才明白,只是傅棠外出,怎么会知道她去普陀寺遇险的事呢!
傅棠回来,她心中欢喜,睡意被冲走,也不想问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只是微笑答道;“好。”
傅棠目光一动,将小姑娘紧紧的抱在怀里。
宋清挽也乖巧的任他抱着,脑袋搁在他肩膀上,双臂缓缓回抱住他,闭上眼安心的躲在他怀里。傅棠听闻宋清挽和郑漫遇险的事,星夜兼程的赶了回来,身上有股风尘仆仆的凉气还有那股熟悉的淡淡檀香。
“想叔叔了吗?”傅棠笑问。
“没有!”话音刚落,宋清挽便觉得腰身一紧,隔着薄薄的寝衣紧紧的靠在他胸膛,脸瞬间有些热了,微微反抗,却无用,只得软下来道,“……想了。”
傅棠这才满意的放开了她,笑着警告她:“下次,不许口是心非。”
宋清挽怕他又那么勒自己,无奈的乖巧点头:“好。”
她这才好好看着傅棠,只见他眼底隐隐泛着青色,略显疲惫,想是许久没休息好了:“你累了,回去歇着吧!”
傅棠捉住小姑娘的手:“啊……叔叔好累。”
宋清挽劝道:“是啊,那快回去歇息吧!”
“……啊,好累啊,腿好酸啊,走不动了。”傅棠耍赖的往地上一坐,毫无往日的翩翩公子仪态可言,活像个撒娇耍泼的小孩子。
宋清挽抽回手,摸了摸鼻尖,问:“额……那你想怎么样?”
傅棠笑,可宋清挽却觉得他笑的不怀好意,只听下一秒,他道:“我睡这!”
“这这这可不行!”宋清挽吓得连连往后缩,睁大了眼睛,愕然地看着他,“这怎么能行!”
绝对不行!宋清挽默默的把被子拽的更紧了些。
“为何不行!”傅棠微笑的看着她,缓缓站起身来,坐到了她床榻之上,不断地靠近宋清挽。
宋清挽疯狂的后退,直到后背抵到墙壁退无可退了,失声尖叫,给他列举了一大堆的理由。
“不成体统!”
“男女授受不亲!”
“传出去对你名誉有损!”
“床太小了,睡不下两人!”
……
傅棠一直看着炸毛的可爱的小姑娘,轻轻笑了起来,半晌,看着小姑娘那盈盈的双眸,更靠近了一些。
傅棠俊朗的面容近在咫尺,宋清挽闭着眼睛尖叫:“叔叔啊!”
听到宋清挽喊得这句“叔叔”,傅棠眼中笑意瞬间阴沉了一下。绕过她娇小的身躯手伸向她身后,猛的一抽,将她背后枕头拿了过来,随后低低的道:“我不怕名誉有损!”
他沉默的拿着枕头走到了窗下的软榻,解下披风,躺了下来。
那股压迫的气息离开,宋清挽跪坐在榻上看着他动作,嘴唇翕动了几下,随后道:“窗下有风,会受凉的。”
宋清挽之所以主动关心他,是觉得方才她反应大的似乎惹他生气了。
傅棠侧躺着,看向榻上娇美的小姑娘,轻声问:“那能怎么办呢!”
是啊!那能怎么办呢!
宋清挽看了看自己的床,总不可能让他上来和她一起住吧!
“……那,睡吧!”宋清挽起身,吹熄了灯。
傅棠深深的看了小姑娘一眼,随后翻了个身,冲着窗子睡了。
屋子里有了个人,还是个男人!宋清挽觉得非常不适应,睁着大眼睛望着漆黑的上空。屋里,傅棠的呼吸平稳,其实并不吵人。她却双手攥紧了锦被,默默的咬着柔软的下唇,心里紧张的睡不着。
脑袋里不由自主地为他着想:窗下多少有风,如今已经入秋了,他会不会冷啊?
又想到他本就在外奔波数日了,一定很累,现在还屈居在她房里的软榻上睡着,心中不忍。
再想他本就有头疼之疾,若是染了风寒,肯定更加难受!
思来想去,宋清挽终于蹑手蹑脚的悄悄地下了床榻,在黑暗中凭着记忆摸索着柜子的位置,轻手轻脚的翻出了一床柔软的锦被,向着窗子的微光慢慢的走了过去,轻轻的将锦被盖在了他身上,这才放心了摸索回了榻上。
黑暗中,傅棠嘴角轻轻勾起,眉心舒展开了。
一清早,柳儿和珠翠二人进来打算给宋清挽梳洗上学。一开门,却双双惊在了原地,手上的铁盆险些脱手砸在地上。
许是累极了,傅棠仍未醒,宋清挽悄悄起身,朝两个丫鬟比划了一下,让她们去隔间。
到了隔间,不怕吵醒傅棠了,见宋清挽一过来,柳儿便气的把铁盆往桌上一顿:“怎么回事!傅相怎么会在姑娘你房里睡觉!”
珠翠怯怯的看看柳儿又看看只穿着单薄寝衣的宋清挽,顿时感觉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惊天大事!
“他昨晚回来的,太累了,就歇在我屋里的软榻上了。”宋清挽知道柳儿一直敏感这个事,也有些心虚不敢直视她眼睛,绕到铜镜前乖巧的坐着,任珠翠给她梳头发。
柳儿气的眼睛都红了:“都住在一个院里,咱们这离着他那屋隔几步啊!是腿残了还是瘫痪了,怎么就不能走回去了!”
“柳儿姐姐,你过分了!你怎么能这么说公子!”珠翠虽是她的丫鬟,但也是傅棠派来照顾她的,况且还是从小生在傅家的,自然护着自家主子,在柳儿面前一反常态的强硬起来,“况且你这么生气干什么!公子睡软榻,姑娘睡主榻,又没睡在一起!况且这里是公子的家,公子睡哪里不行!”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的家,这是撵我们走咯?你以为我稀罕留在你们这个规则死多、心眼贼坏的丞相府啊!若不是你家公子把我们家姑娘带走,不然我们也不会来这!”柳儿气愤难平,连连质问珠翠,“既然带了我们姑娘回来,就该对我们姑娘放尊重,七岁男女便不同席了!你家公子多大了!我家姑娘又多大了!同住一屋,合适吗?合理吗?难道我不该生气吗?”
“我家公子哪里对宋姑娘不尊重了!你倒说与我听听!”珠翠不甘示弱,反驳道,“自打我在这家为奴为婢开始,除了大夫人,我就从没见过我家公子对哪一个人那么温柔体贴那么爱护,就是府里这些小主子们都没这待遇,可见我们公子是把宋姑娘放心尖上宠着疼着的,哪里对宋姑娘不尊重了!况且宋姑娘与我家公子是叔侄,怕不是柳儿你心里有鬼,你若是心里没鬼,为何咬着这茬不放!”
“唉……”宋清挽拧眉,无奈的看着两人各执一词。
“你……”柳儿还想再战,却被一个慵懒不耐烦的声音打断:“吵死了!”
不知何时,傅棠醒来来了隔间,在门边站着,脸上困意未散的不耐烦的看着两个丫鬟。
“叔叔醒了!”宋清挽怕傅棠怪罪柳儿珠翠,忙笑着上前关切。
看见宋清挽,傅棠揉了一把小姑娘头发,懒洋洋的道:“嗯!吵什么?”听语气烦躁减了不少。
原来他没听到柳儿和珠翠的话,她安心不少,哈哈一笑,帮着两个丫鬟遮掩道:“没事,这两个丫头为今日给我梳什么发髻配什么发饰拌嘴呢!”
傅棠想了一下,居然对她的遮掩之词认真的给出了建议:“穿青色。”他的小姑娘穿青色的时候最为灵动娇美。
“啊,好。”宋清挽回头对柳儿珠翠道,“今个穿青色配木兰玉簪。”
柳儿和珠翠互看一眼,随后闷不吭声的各自找衣服,翻首饰去了。
傅棠没换寝衣,在她这里也没有合适他的寝衣,就那么穿着满是风尘的外衣睡了一宿,衣袍都压皱了,宋清挽上前动手给他整理。
“快过年了,你……还走吗?”小姑娘轻声问。
“事情都完了!不走了。”傅棠将在他身后整理衣袍的小姑娘捉到了身前,微笑着道,“挽挽,有个好消息。”
宋清挽配合的问:“什么好消息?”
“你爹爹再过不久便会放出来了,大约年后吧!”
“真的!”宋清挽一瞬间来了精神,眼中的欢喜都要溢出来了,笑弯了眼睛拽着他问,“爹爹的罪名洗清了?爹爹可以出来了?我可以见到爹爹了?”
傅棠见小姑娘欢喜的不行,他也高兴,一连答道:“是是是!”
宋清挽兴奋的直转圈,不由得畅想美好的未来:“太好了!那就说明我可以和爹爹团聚,回自己的家了!”
“……”
听小姑娘说前半句的时候傅棠还笑着,结果听到下一句脸上的笑意瞬间隐没了。
宋清挽忽然觉得背脊一凉,感觉有双眼睛锐利的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