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桓国国富民强,与周围诸小国相比,胜它们千百倍。现任国主继位以来,还是第一次开了国宴,与四方同欢,虽说一切皆有旧列可寻,但因着青黎真人为国主私设了聚国运,转生气的阴邪阵法,苍桓国国主倒是越发的傲睨万物,不怒自威,面容却仍同以前一样,这十了年来不见还未生一根白发,与同年的其它世家权贵比起来,不知年轻了多少!若不是国母娘娘本就比男主小上许多,又极其懂得保养,入主后宫多年容颜未见几分变化,多年的宫廷生活让她愈显得华贵了,怕是说国主和国母是对母子都会有人信上几分!只是最近几年,这苍桓国的世家权贵们倒不那么好过了,在国主的刻意纵容下,彼此猜忌,打压,已经覆灭了的庞大家族竟然连十个指头都数不过来了。
得以参宴的众人由宫侍引着依着身份地位纷纷入座,简单的与周围认识的友人们寒暄着。小小的云绿岫由安嬷嬷带着,紧紧的跟在自己的父亲、母亲后面,于殿中靠后,远离了主位的地方坐下了,第一次见了这种场面的云绿岫心中虽然不怕,但也不由得心中反复回想着姐姐对她的叮嘱,‘若是走丢了,怕是连父亲,母亲还有姐姐都寻不到了!’
云绿岫回头看了一眼姐姐特意安排给她的‘宁’嬷嬷,心中更安定了些,随着父亲同那些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叔伯婶娘们问着好,悄悄的打量着这国主住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只见殿上漆金雕花的柱子支着高高的天棚,千金难求的琉璃宫灯正悬于殿中央,里头放了一颗不知有多大的夜明珠,荧荧的光亮透过彩色的琉璃映出一道道迷幻的景色,挥墨成山的隔断外有阵阵鼓声传来,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嬷嬷给她装来的那一荷包的糕都已经吃得一干二净,这会儿肚子又开始要咕咕的叫了!
她正悄悄的按了按自己的不听话的肚子,就见数位红裳丽人相携而来,一时间殿内莺歌燕语,巧笑娇颦,由宫侍引着两三成群的落座在殿中央第二排座位上。云绿岫见周围没有人注意着自己,悄悄的站起来,惦着脚尖,越过一排排的小案和人群想要看到姐姐在哪里,她张望了一会儿,只看到深深浅浅的红裳美人儿们,头上皆戴了黄金制成的花冠,姐姐头上的那顶她也见过好多次了,上面有几只展翅的蝶儿绿岫都记得一清二楚,可望来望去,还是没有找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儿在哪里。
没一会儿,就见着宫侍们提着宫灯,点燃了殿内的烛火,一股子兰麝味儿从殿内飘出来,外面有人高声唱礼,便见国主携着国母同强国来使,苍桓国的各位权臣,皇子们进了大殿,众人皆列队行礼,山呼拜见,云绿岫不懂要说什么,也连忙跟着矮下身子,低下头来。
苍桓国国主身着玄色上衣,朱色下裳,上绣日、月、星辰、山、龙、华虫、宗彝、藻、火、粉米、黼、黻十二章纹,头冠冕旒,无人敢直视天颜。
听完国主说完一套文绉绉的话后,云绿岫便见自己的父亲、母亲,连同周围那些没见到面的人都笑意盈盈的在小案后坐下。
身着彩衣的宫婢们托着手中的托盘,小心的在殿内穿行着,送上了琼浆美酒,果品佳肴,云绿岫早就觉得饿了,看着眼前小案上的吃食,倒也能认出几样,左边的是黄白相间的蒸米,中间的是已经分割成大小刚好入口,烤的酥脆的小羊羔,旁边是一盘扭成一朵朵花儿的是她最喜欢的粔籹蜜饵,带着汤水的浓汤炖野鸡,还有道一品雀肉羹,杯中是嬷嬷刚给她倒的飘着甜味儿的甘蔗浆,盛在细口高脚壶中的满是醇香却带着刺激感的是美酒佳酿!最左手边的高脚果盘儿里是已经切好了的清香甜润的瓜儿片,桃儿片,金黄的佛手柑,紫红的石榴籽儿,果盘儿镂空的底座里放了些许的冰,带出丝丝的凉意,冲淡了殿内熏得人发醉的酒肉香气。小案上还有六七道却是她没有见过的,还未等云绿岫动筷想尝一尝,安嬷嬷便小声的告诉她,那些不适合她吃的!
不过不等云绿岫吃得满足,殿内便响起了八音迭奏,含商咀徵的磅礴宫调,一群舞姬甩着水袖翩跹而来,翘袖以拂白玉姿,折腰而作倾城舞,一进一退间,眸光似水,环佩玎珰,彩袖成霞,引得殿内众人无不拍手合拍,看得津津有味。
待一舞终了,各国来使皆举杯相贺,交口称赞。不时有异国使者带了他国的舞乐来,引得殿人众人喝彩连连。
一直到殿外的夜幕沉沉,云绿岫已经偷偷的让安嬷嬷引着溜出去了好几次,虽说有好吃的,好看的,但这会还有些困顿了。
等到清冷的月光远挂天际的时候,云染岫才抱着自己的焦桐独奏了一曲宫调,本就已经醉意浓浓的宾客听了,倒觉得身换了一个地方,如浮在云间,饮着杯中醇馥幽郁,凛冽甘甜的美酒,宴席间的那群舞姬又忽得自云间浮出,不再翘袖折腰,而是一个个身轻如燕,身上的彩帛无风自动,上下翩飞着,正待想看的仔细,忽又有金玉相交的声音自云端深处传来,一位身形婀娜的舞姬身裹红霞,踏云而来,低回莲破浪,凌乱雪萦风,坠耳时流盼,飞去逐惊鸿。
一舞结束后,舞姬便迎风飞去,心中正觉得意犹未尽时,便听得几声锵锵之音,撞击着琴板,云染岫这首曲子也到了终章,众人也跟着醒过神来。
都说崇尚神凰的苍桓国中歌舞乃是一绝,今日见了,才知自己还是狭义了,这苍桓国中已有人琴技达到了如此地步,使听者身置其境,一时竟未分辨出真假来!
“这是哪位世家的贵女,小小年纪琴技便如此高超,倒实是难得!”
“这苍桓国中倒真是人才代出,上一位扬名天下的瑶瑟琴姬便也是苍桓国中人!”
听着殿中众人满脸好奇的议论着,位于上座的国母眼中闪过一丝满意,虽说这国宴号称与民同乐,宴请八方,但那些个小国带来的舞蹈,乐曲倒也有不少出彩的,这几位世家贵女献了才艺后,云染岫还是第一个得到如此称赞的,也算是为苍桓国正了名,争了气!
位于殿内角落的云绿岫认出了自己的姐姐,倒是高兴的只顾着鼓掌了,一双小手拍的通红,柔嫩的脸蛋都染上了红霞,她自以为每天听到姐姐弹的便已经是天上清音了,没想到这琴声里的人儿比刚刚舞姬们跳的舞还要好看!
等自己再长大些,定要让姐姐也教自己弹琴,只要琴声里能飞出只蝴蝶来,她便满足了!
坐在轩琅太子旁边的安南世子看着自己的兄弟双眼紧盯着云染岫不放,手指互相抠了抠,方小声的对他说:“琅哥,没想到才几日不见,云贵女的琴技便又上了层台阶,若不是我也有些仙缘,回来后便跟着琅哥修炼,算是窥得了道心仙途,我都要以为这云贵女是修了些仙门中的奇淫巧技,使得人入了琴中境,才有如此所见,所闻,所感!”
“禁声!”轩琅太子听了人未动,只告诫了焰烈一句,示意他回府后再议论此事,抬头留意了一下位于正座的二人,见二人也皆是一脸陶醉之乐,满是赞叹,国主的脸上未见猜忌,怀疑,才觉得自己略安了些心下来。
“赏!”苍桓国的国主大袖一挥,说道。
“云氏女谢国主圣恩!”云染岫轻抱手中的焦桐曲膝行礼,恭敬的回道。
轩琅太子见云染岫别在脑后的那支金色灵羽随着她的动作洒下熠熠光辉,他还是第一次见云染岫穿着这略偏于正红的胭脂色,难怪都说棠梨叶落胭脂色,这身宫装倒被她穿得衬得皮肤雪白,融融烛光下,真真如秋日下的棠梨,半边胭脂半边橙,玲珑小果仍泛青。算上一算,云染岫比自己还要小些,再过几年不知是何等风华!
轩琅太子收好眼中的笑意,心中清楚,云染岫这一曲过后,便名扬苍桓国上下,怕是她再没了以前平静的生活,自己也要斟酌好如何与染岫相处,既不会让那些眼红的世家贵女们起了疑心,给她带来不必要的伤害,又要让殿内的众人们知晓,染岫身后站着的是自己,任何人都动不得!
越是看得清自己对云染岫不经意间的回护,轩琅太子便也明白,自己怕是对云染岫动了真心,但他心中也清楚,宫中的母妃虽然也喜欢云染岫,就连父帝也会欣喜自己多与那些世家贵女们来往,但,在他们眼中,更多时候,云染岫不过是一颗好用的,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罢了,自己可以送去难得的奇珍异宝,可以带着她无视规矩,肆意而为,但就是不能付出真心,将她当能挚爱,便是如今明了了自己的心思,也要仔细的,小心的将这份悸动妥当的藏好,不能被他人察觉,也不能被自己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