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铛渐渐停止了滚动，铃声也止了，脑海里的画面也消失了。临痴痴地看着眼前的女孩，脑海里小女孩的影像和面前的女孩慢慢地重合。
“姐姐，莲宁好看吗？”
“姐姐回家啦。”
“姐姐！”
这些声音后面，那绚烂如花的笑容，如今却沾满了鲜血，毫无生气。泪水在眼眶打转，而后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地。
临站在原地，咬着嘴唇，在心里不断重复着：
“假的，一定是假的。我是雪木的灵魂，怎么可能会有妹妹？不可能的，不可能……可我为什么哭啊？为什么啊？”
“临大人，你没事吧……”阿辉的声音蓦然出现，声音越来越弱，就好像是幻觉。
临回头一看，真的是阿辉。
“阿辉，”临有些哽咽，声音有些颤抖，“我是不是，去过人间啊？”
见阿辉不言语，临急忙弯下腰去，在草地上摸索了一阵，捡起那个铃铛给阿辉看，说道：“这个铃铛，它响了……我看到的那些，是真的吗？”
临多希望阿辉说那是假的铃铛，什么铃铛，什么莲宁，都跟她没有关系。可是，阿辉迟疑了一会，点了点头。
阿辉是临最信任的灵鸟。临慢慢地握紧铃铛，视线变得更加模糊，泪水肆无忌惮地流了下来。
“怪不得我能医治她，怪不得我能听懂她说的话。”临一边想着，一边回身跪了下去，叫唤着“莲宁”。眼前人却一动不动。
临伸出有些颤抖的手，慢慢地抱住莲宁，压抑着声音哭着。整个世界空荡荡的，只有临心里的声音在回响：
“对不起……对不起……”
“临大人……”阿辉轻柔的声音飘进了耳朵里，随后是第一个入侵者的声音：
“三哥。”
能听懂人类的交谈，这件临曾经最渴望做到的事情，此刻却无法增添任何喜悦。相反，临的脑海里闪过了一丝念头：“是他们杀了莲宁，是他们……”
“你还想带叛徒的尸体回去吗？再不走，船可要开了哟。”
临轻轻放下莲宁，伸手往后，握住从影子穿出的素剑，把铃铛系上素剑上，转过身去，抹去了眼里的泪，道：“大家散开吧。”
临的声音比较轻，只有一些灵鸟听见了。它们边扩散消息边散开了。有些灵鸟还恋战，一见临提着素剑走来，立马以逃命的速度闪开了。
“临大人……”大概是怕她出事，阿辉又叫了一声。
“我没事，别担心。”临轻声回应。
寒冷感从素剑上传来，临更加清醒了。临想起莲宁的话，望向了男孩倒下的方向。杀死莲宁的入侵者正拿着剑，往男孩的项上砍去。临转动手腕，原本在周围空气中的花瓣瞬间转动起来，随着手腕的甩动朝剑飞去。
只听见“铿锵”一声脆响，剑断成两段，断剑的下段瞬间被弹开，在空中划动了几个圈插入土中。而那个人，被赶到的临一脚踢飞。
“三哥，怎么搞的，刀都断了哟。”第一个入侵者一边调侃着，一边靠近男孩的尸体，“既然如此，我替你做！”
临转动空气中的雪花，让它们刺向入侵者的短刃。雪花与短刃交接，竟只是发出刺耳的声响。临有些意外，然而手已经上举，格挡开了短刃。
那个人后跳几步，脸色闪过一丝惊恐，而后笑道：“你要这两副尸体？”
临愣了下，但身体的本能快过了意识。就在临冲上前的瞬间，那个人格挡住了“剑”，却没曾想剑一碰就碎成了细花。临再欺上前去，用素剑前刺，而后提脚踢飞了他。血在素剑上流淌，慢慢凝聚在剑尖，滴落在地。
“白骨流？”那个人按住被刺穿的胸膛大喊，“你究竟是谁，在这里装神弄鬼！”
临也在纳闷，不知道为什么，身体的本能竟然快过了意识，只要听到声音，就会自动地做出判断，不断地进行防守和进攻，而且似乎不是阿辉教的那一套动作。白骨流是什么？是她在人间学的吗？
还没纠结完，另一个入侵者又扑杀上来。不愧是杀手，挥剑既快又狠，而且比刚刚那位难对付些。临不想跟他缠斗，腾手甩出万千雪花，趁着对方退闪之时瞬移上位，直接剑指咽喉。有那么一瞬间，临很想用力刺穿它，但还是忍住了这个念头。
“你们走吧，这里，不欢迎你们。”临挪开了剑锋，一挥手，飞舞的花瓣已经割伤了第一个入侵者的脸，而空中的短刃也被弹开，在半空中旋转。临飞速转身，一用力，素剑砍断了短刃，逼近了第一个入侵者的门面。
临冷冷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收回了素剑。
那两个入侵者正在犹豫，突然被提了起来。原来是阿辉。阿辉已经变幻作巨大的灵鸟，提起他们两个往外飞去。
远方传来了雨烛的怒喝：“杀！”
内圈的灵鸟听到了雨烛的命令，开始扇动翅膀去追阿辉。
“放他们走吧。”临轻声道。
尽管他们是杀人凶手，但杀了他们又能怎样呢？难道莲宁和男孩会活过来吗？此刻的临，不想再看见血腥和死亡了。
内圈的灵鸟听到临的话，也不敢轻举妄动，扑扇着翅膀回到了内圈的树木上。
透过外围的花瓣，临看到西北方向的人鸟大战。云萤和雨烛正在合攻一条大船上的人。一般人雨烛几秒就弄死了，看来，这不是普通人啊。
临轻轻跃上树冠，抬起双手，江上的雪花却没有上移。临又试了一次，雪花终于动了起来。临紧紧地盯着被合攻的那个人，快速地合起双手。
那个人身边飘扬的花瞬间聚拢，形成包围之势，好似千万把小箭，刺进了血肉之躯。云萤和雨烛躲闪不及，也被伤到了些。
“你们走吧，不要再来了。这里，不欢迎你们。”雪花凝聚，在江上的空中拼凑出这些字，而后慢慢散落。
刚刚被包围的那个人说了句话，原本还在船上乱跑的人都停住了，而后又开始走动。过了会，那五艘有些残破的船开始转向，往来时的路退去。
有些灵鸟还意犹未尽，扇着翅膀想追过去，但遭到了云萤的训斥，悻悻而返。
“大家，回来吧。”
临在心里说着。和灵鸟们交流，临向来用心意流。用心意流的话，只要传话对象在雪国附近，在心中念着想说的话，就能传达到对方心里，这比说话要简单得多。
雨烛默默地跳回岸边的树上，云萤和其它的灵鸟都往雪木飞来，最后进入到中围。一些受了重创的灵鸟已经到了内圈。
内圈，中圈，外圈是雪国里的说法。雪木在岛中央，离其它的树有一段距离。内圈是最靠近雪木的树，外圈是最靠近江流的树，而中圈夹在内圈和外圈中间。
有几只不小心中了箭的灵鸟也已经来到了雪木之下，抱歉地低着头。
临窜到它们那，利索地将箭拔出，从影子里取出花带，把它们贴到伤口处止血。等所有的箭都被拔出，临从雪木底下冒出，挺立着，和往常一样。就算再怎么难受，也要把该做的事情做完啊……
“大家，辛苦了。”
临一面用心意流说着，一面抬起自己的双手 ，身子慢慢升空，停留在半树高的空中。
雪木的枝桠上，一些花苞瞬间绽放开来，从枝头脱离，带着温和的白光飞向受了重伤的灵鸟。
临闭目凝神，运起灵力。有一股暖流从临的额头流出，流经全身。
发光的花挨到伤口就化了，灵鸟们的伤口开始慢慢愈合。
临努力像往常一样，用灵力治疗灵鸟时。莲宁带血的脸庞突然出现在脑海里。临愣了下，身子失去平衡，往下坠落。
“临！”云萤叫了出来。
临咬紧牙关，想稳住自己，却力不从心。
心脏在剧烈跳动着，下一瞬后背撞击到土地，临全身都要被震散了。额头处的暖流逐渐消散，临感觉周围越来越冷，视线也越来越模糊，到了最后，不管临怎么努力，眼前都是一片黑暗。
“我是，要魂飞魄散了吗？终于到这时候了吗……我不是人，也不是灵鸟，只是一个树魂而已……这些年，有他们陪我，已经够了……”
这么想着，临渐渐闭上双眼。
“姐姐……”
莲宁的声音不知从哪冒了出来，一遍一遍地叫唤着。连雨烛和云萤的呼喊也渐渐清晰起来。
“临！”
“临！不能睡！快醒醒！”
好像有东西被塞进了手里，临握着它，努力地张开眼，眼前不再是一片黑暗，却仍是模糊一片。
“临大人，看得见吗？”
“临，想想我们……”
云萤声音发颤，好像是哭了，临不想她难过，努力地上扬嘴角，用心意流问道：“云萤……是不是，下雨了啊……好冷……”
临不确定云萤听不听得见，但周围越发冷了。临努力挪动手脚，想蜷缩成一团，却怎么也做不到。临的意识渐渐模糊，全世界都在某一瞬间，失去了声音和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