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腹黑嫡女 > 第9章 第九章
  林东合表情冷淡无波,明知道令狐子璐此刻眼底有多么失望和痛苦,他都视而不见。今儿若不是令狐子璐坏了好事,令狐平雪现在还好端端的站在这里!现在令狐平雪那张脸不知道毁成什么样,这个令狐子璐也根本入不了太后的眼,是太后放弃了她,林东合想出力,却也要顾念太后的看法,况且今儿真正让林东合放弃令狐子璐的是因为涂玲儿!

  他千辛万苦培养的一颗棋子,早早的就出场了!已经乱了他满盘计划,如今再将令狐子璐加入这计划当中,只怕是乱上加乱!

  侯府这几日必定会因为令狐平雪的事情乱上一阵子,就算他选了令狐子璐未必会得到好处,令狐子璐这德行放在侯府也跑不了,他现在的计划才是重中之重!

  令狐子璐得不到林东合的回应,彻底傻眼了。

  坐在位子上委屈的撇撇嘴,一副快要哭了的架势。

  错过了今天这个机会,下一次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只怕今天一回到侯府就会被老夫人打个半死!老夫人才不管这件事究竟是不是跟令狐满月有关,只要牵扯进来的人,统统都不会放过!失去了林东合的青睐,又彻底得罪了令狐平雪,她的日子还能好过吗?

  令狐子璐越想越不甘心,只能将不满和怨恨通通话做愤怒的眼神看向满月。

  可即便如此,也于事无补了。

  太后选出的六个人,除了刘彩云有些争议,其他人都是令人心服口服。

  满月在之前的清平调弹奏的时候已经是一曲扬名,惊动天下。再加上刚才那几句听似随意平淡,却是耐人寻味的话,更加让众人不敢再小看她。

  反观涂玲儿,众人倒是期待她第三轮还有什么惊人表现!

  接下来六人将进行最后的比试,太后将最后出题的权力交给了林简等人。林简坐在那里并没有起身的意思,林东曜更是冷着一张脸,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林冉则是三魂丢了七魄,至今还在想着受伤的令狐平雪,不知道她会不会毁容,若是毁容了当真是可惜,他可是还没能够一亲芳泽呢,就要面对一张毁容的脸,这让他此刻如同是吃了苍蝇的感觉。

  太后看懂了各人心思,目光落在林东合身上,威严出声,

  “东合,哀家可还记得之前你与令狐平雪的一曲琴剑合鸣,今日不如就挑选两位千金,再与你合奏一曲,如何?”太后的话语听起来是商议,可语气却是毋容置疑的下令。

  林东合小心谨慎惯了,自然不会表现出丝毫不满和抗拒。

  “皇奶奶下令,孙儿自然乐意一试。只是不知是孙儿自己挑选,还是——”林东合说到这里顿了顿,目光却是准确无误的落在满月身上。

  林东合此刻看向满月,自然有他的算计在里面。

  太后明白却不点破。

  “哀家说了,这一轮交给你们定夺。”太后神情平静,就算这一轮选出了,也要再过皇上那一关,因为都是一众世家朝臣的千金闺秀,就算最后没选中,皇上也会亲自赐婚,所以众人才会如此重视这一次的选妃宴。若是表现好的,就一步登天,飞上枝头变凤凰,就算落败了,能得到皇上亲自赐婚与其他王公贵族,也是羡煞旁人。

  太后话音落下,林东合正要开口,林简突然站了起来,众人目光倏忽聚焦在林简身上。

  “皇奶奶,既然是选妃,若是找二弟来代替出题,也不是很合适。之前已经考过琴棋书画了,皇奶奶也出了题目,其实这第三轮比试不过只剩下六个人,若因此再淘汰二人,着实有些残忍,孙儿也觉得于心不忍,皇奶奶,不如就留下六位千金,交由父皇定夺吧。”

  林简此话一出,引来附和声一片。

  今儿的比试本就进行了大半夜,如今就剩下六个人,再比赛的话,还不知道又会出什么乱子。林简也是抓住了太后的心思,已经伤了一个令狐平雪了,其实剩下六个与四个并无太大的差别,都要过皇上那一关。

  况且太后心目中也有了人选,继续下去的确没有必要。

  太后冲林简点点头,赞赏和欣慰溢于言表。

  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即便林简是太子,但是在太后眼皮子底下长大,在关键时刻就要说进太后的心里头。这一点,林东合就总不能如林简这般如意。

  林东合此刻还站在原地,脸上青白一片。

  他的棋子原本是要大放异彩的,却是被林简几句话就给抹杀了?

  涂玲儿这时脸色也是微微一白,可面上仍旧端着大气沉稳的气质。

  “太子所言极是,选到这里,哀家也很为难,这六位千金无论琴棋书画还是品行道德都可以令哀家满意,既然如此,倒不如留下六人,一并定夺。”

  太后此话一出,满月抬眼瞅了林简一眼,见他目光似有似无的看向涂玲儿的方向,满月眼神闪烁一下,林简也怀疑涂玲儿?所以故意开口让比试到此为止,不给涂玲儿继续表现下去的机会,如此一来,反倒更加有机会对付涂玲儿。

  涂玲儿脸色已经恢复如常,垂眸安静的站在原地,只那眼神,再次忍不住朝林东合的方向看了一眼。

  满月心底咯噔一下,越发觉得涂玲儿背景的复杂和可怕。

  一场选妃宴到此结束,选出的六人当中,宋筱悠和丁菊茗算是众望所归,这二人平日在京都就是好出风头的人物,露面颇多,也积攒了不少人气。

  而涂玲儿因为那一副百鸟朝凤图获得太后称赞,自然也是众人眼中焦点。

  至于尚墨欣,平时嫌少露面,又总是冷冰冰的一张脸,众人对她没有什么深刻的印象,只觉得她很不好相处的感觉。

  而刘彩云则是遭到了一致的嘲讽和不屑。虽然刘彩云弹琴技艺高超,但输在人品不够光明磊落,给人急功近利的感觉。

  唯独到了满月这里,众人都是不知如何评价。

  这民间盛传,令狐满月生辰八字专克至亲,是名符其实的扫把星,又在小县城住了七年,按理说应该是粗鲁无礼目不识丁才是,可一曲清平调可是晃瞎了所有人的眼睛,而在回答太后提问的问题时,又是四两拨千斤的解决了所有难题,若她真的是那个在小县城住了七年的令狐满月,如何会有今天这般沉稳大气的表现?众人惊讶之余,却是一头雾水看不明白。

  ——

  选妃宴在林简的三言两语下,到此结束。

  已近深夜,太后和皇后安抚了众人几句,率先离去,其他家眷闺秀三三俩俩凑在一起谈话聊天,话题大都是今日选妃宴发生的事情。

  令狐泉被太后留下在延禧宫过夜,满月领着惊烈单独回去。

  满月才起身,就见闫青青和尚墨欣同时朝自己走来。三人在之前合作弹奏清平调时默契有加。

  “令狐大小姐,今日多亏你了。”闫青青相貌清丽脱俗,说话的时候还会脸红,典型的大家闺秀风范。

  “一起回吗?”尚墨欣淡淡开口,语气神情都是一样的平淡无波。

  满月对闫青青笑笑,继而回到尚墨欣,“姑姑将马车留下了,我跟惊烈一起。”

  “那好,告辞。”尚墨欣不是拖泥带水的性子,她感觉到满月性子跟她有些接近,只不过满月更加聪明灵动一些,所以与自己性格相似的人说话,点到为止即可。

  尚墨欣冲满月点头示意,转身走了。

  闫青青则是羞涩一笑,心里头还想着说几句感谢满月的话,却因为害羞不知道怎么说,最终也是冲满月笑了笑,转身走了。

  “姐姐,太子殿下过来了。”令狐惊烈这时候轻轻扯一下满月的手。

  满月眉头轻轻皱起,旋即若无其事的松开,看向朝自己走来的林简。

  大殿之中,人还未散去,林简的一举一动本就惹人注目,如今他摆明了是朝自己走来,不用等他靠近,满月已经成了众人眼神嫉妒和羡慕的焦点。

  今天她也累了,不管林简有什么话,都等着以后再说吧。

  满月不由分说,拉起惊烈转身就走。令狐惊烈虽然惊讶,却是懂事的跟在满月身后,一句话也不多问。林简前行的脚步在满月转身的时候戛然而止。

  下一刻,一声女子的惊呼声在人群中响起。

  林简皱着眉头看向身后,只见竟是涂玲儿突然挡在了林东曜身前。

  原本准备离开的满月也是停下了脚步,一手将惊烈护在身后,目光警惕的看向大殿中央。

  年政手里捉着一条银白色小蛇,小蛇正吐着血红的芯子,舌头忽前忽后的扭动。

  “留下!”林东曜沉声下令,并没有让年政立刻杀了这条小蛇。

  众人定睛一看,这才发现涂玲儿手背上血肉模糊的,像是被蛇咬伤了。

  “玲儿!玲儿!”涂玲儿的母亲梁氏跌跌撞撞的冲到涂玲儿身旁,见涂玲儿面色苍白气息微弱,当即六神无主,不知该怎么办。

  “这——这,五殿下,求求您救救玲儿吧,玲儿这是怎么了?”

  “刚才有毒蛇窜出来,是涂玲儿挡在五殿下身前才会被毒蛇咬伤,要不然受伤的就是——”底下有多嘴的千金话才说到一半就被自己母亲捂住了嘴巴。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或震惊或同情的看向倒在地上气息微弱的涂玲儿。

  “年政!传御医!”林东曜看了眼躺在地上的涂玲儿,沉声下令。

  年政将小蛇交给身后的护卫,闪身离开。

  涂玲儿脸色愈发的苍白骇人,仿佛是用尽了全身力气睁开眼睛看向林东曜的方向,见林东曜安然无恙,涂玲儿松了一口气,低声道,

  “五殿下,您没事吧?”到了这节骨眼上涂玲儿还能想着林东曜安危,这般舍己忘我的精神倒是让满月疑惑了。

  若是之前对她的怀疑有错的话,那么这涂玲儿还真是有情有义,可如果这是一出苦肉戏的话,那可真是下了血本。

  满月和林简相视一眼,都不做声。

  大殿上原本准备散去的众人也纷纷围拢了过来,看着被毒蛇咬伤脸色苍白如纸的涂玲儿都是频频摇头感叹。

  林东曜看了眼涂玲儿,墨瞳深处涌动的情绪深沉冷酷。下一刻,他微微俯身,蹲了下来。

  寒瞳在涂玲儿受伤的手背上停留了片刻,继而又看向她,虽是留在涂玲儿身边,可他此刻的神情审视多过其他。

  “传令下去,暂时封锁消息不要告诉太后和皇后。”林简冷声吩咐贴身侍卫,侍卫得令离开。

  不一会,御医过来,先是给涂玲儿服下一颗清热解毒的药丸,然后安排了几个人将她抬到了后院。

  梁氏一直跟在女儿身边,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涂玲儿气息愈发的微弱,已经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

  满月看着众人七手八脚的将涂玲儿抬下去,面容始终沉静如水。

  林简走过她身边的时候,低声说了一句,“今晚不太平,等我送你。”

  满月听到了却没理会。

  今晚自然不会太平了,可就算林简将她平安的送回侯府又能如何?令狐平雪那张脸都伤成那样了,二夫人和老夫人岂能善罢甘休?侯府的事情还得她自己解决。

  中毒的涂玲儿此刻躺在后厅房间里,大殿的人都散去了,满月跟着众人一同往外走,手里紧紧牵着惊烈。

  刚才一片混乱的时候,满月一直都有留意林东合,可奇怪的是,竟是找不到林东合!有毒蛇攻击林东曜,林东合却失踪了,这两件事情如何能让满月不联系在一起?

  满月领着惊烈朝来时的道路走去,冷不丁身侧一抹黑影一闪而过,倏忽拦在了她的身前。

  “令狐大小姐,我家殿下有请。”

  来人竟是年政。

  满月紧紧抓着惊烈的手,看到身旁走过三三俩俩的家眷闺秀,因为她的位置比较靠里,所以并没有引起众人注意,而年政身子又隐在暗处,一身黑衣与暗夜融为一体,难以分辨。

  “你家殿下不好好的看着她的救命恩人,找我做何?”满月压低了声音冷冷开口。

  年政有些为难,双手抱拳低声道,

  “这是殿下的吩咐,属下也不知道。”年政从七岁就跟在林东曜身侧,对他忠心耿耿,多余的话自然是一个字也不会说。

  其实满月与年政也算是认识的。

  满月在贺家住了七年,而年政每年都会回家一次,每次回家,贺姨娘的女儿都会偷偷地趴在墙头上看,好几次还真的被她看到年政在院子里练功,但之前的满月与年政不过是几面之缘,连话都没说过一句。

  林东曜在这个节骨眼上找自己,必定是关于涂玲儿。

  “我要带着惊烈一起。”满月紧了紧拉着惊烈的手。

  年政却有些为难。

  五殿下只说请令狐大小姐一人,可没说要带上令狐惊烈。

  见年政迟疑,满月转身欲走。

  年政急忙上前拦着她,“大小姐请。”

  年政不敢怠慢满月,只得暂时答应她,等见了殿下再做定夺。

  满月前脚刚走,令狐子璐就急匆匆的追了出来,只可惜,什么都没看到。

  “扫把星小贱人!又去了哪里会野男人!带着一个拖油瓶还走得这么快!哼!”令狐子璐一脸不忿,低声咒骂。

  今儿她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母亲和令狐平雪那边还不知道怎么样了,现在就剩下她一个人,她也不知道是留下来等着母亲和令狐平雪,还是先走了。母亲也没说一声,就这么把她一个人扔在这里,令狐子璐越想越生气。

  令狐子璐现在哪里知道,二夫人早就带着令狐平雪回了侯府,难道还留在延禧宫丢人不成?

  令狐子璐一个人往回走,在她身后,一抹黑衣身影一闪而过。

  几个起落之后,黑衣身影来到了大殿另一侧隐蔽角落的林简身边。

  “殿下,属下去晚了一步,令狐大小姐刚走到树林那边就找不到人了,不知道是不是被人接走了。”苏康实话实说。

  林简眉头倏忽皱起,看了眼后厅的方向。

  “跟我走。”话音将落,他已经抬脚朝后厅走去。

  后厅除了清一色的羽林卫,再就是御医、梁氏,以及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涂玲儿。林东曜和贴身侍卫年政都不知去向。

  林简脸色倏忽一寒,冷笑一声,道,“我知道她被谁接走了!”

  该死的林东曜!竟是快了他一步!

  那个小女人竟如此不听他的话?不是告诉她等着他吗?一走了之就罢了,还是被林东曜的人带走的!想到此,林简就觉得窝火。

  年政带满月从另一条小路绕到了延禧宫的后门,太后已经在侧殿就寝了,大殿上的人也都散了。满月对这条小路并不陌生,前世不知道走过多少回,每每来的时候都要小心翼翼的堤防瑾妃,瑾妃那时候已经是太皇太后,却是不改飞扬跋扈的性子,对满月是横挑鼻子竖挑眼,没有看顺眼的时候。

  后院僻静的角落里,林东曜背对着满月,修长身躯伫立在姣白月色下,隐隐的透出些许刺骨冰凉的气息。

  “你带他到一边等着。”林东曜并不转身,已经知道满月是跟令狐惊烈一块过来的,听脚步声就知道了。

  “惊烈,在我视线能及的范围,知道吗?”满月轻声提醒令狐惊烈,这话也是说给林东曜听的。

  他有话跟自己说,这没问题,但必须保证惊烈是安全的,必须是在自己视线范围之内。

  林东曜转过身来,寒瞳如水,面容如霜。

  那唇角看似勾起一抹弧度,却不是微笑,而是玩味和试探。

  林东曜冲年政点点头,满月见此松开手,年政带惊烈就在满月身前十几米的地方站着。

  林东曜与满月之间,此刻不过一米的距离。可他一双瞳仁却带着巨大的吸附力,若无底深渊,能瞬间将人吸入无底黑洞一般。

  满月只是看着他,也不说话。

  是林东曜找她,自然是她先说。

  沉默对视了一会,林东曜却是语出蹊跷。

  “太子的人晚了一步扑了空,很快就会知道是我带走了你。你猜他接下来会如何?”林东曜唇角勾起玩味的弧度,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询问满月。

  “如何?两个法子而已,找或是不找。五殿下选择找,我就选不找,总得有个对立这出戏才好看。”满月依旧是无所谓的语气和态度。

  “你的意思是故意跟我对着干?”林东曜挑眉看向满月。

  “总得有人做出选择。”满月平静回应。

  “你的选择就只有跟我对着干?没有别的?”林东曜在此刻很有耐心,可对于他这般腹黑阴险的人来说,耐心有多大,其后的危险就有多大。

  “五殿下,小女子选择权有限,你又不是不知道。”满月不冷不热的回了林东曜一句,神色未变,只是眼神时不时的看向惊烈的方向。

  林东曜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令狐惊烈正静静地站在树下,身后是一脸警惕表情的年政。令狐惊烈小小年纪,却是比一般孩童多了稳重和从容,至少面上不会有任何苦恼和烦躁,即便眼底尽是对令狐满月的担忧和紧张,甚至是对他的隐隐敌意,可面上却能掩饰的很好。

  七岁年纪能做到如此,已属不易。

  “正因为选择权有限,对你来说,涂玲儿的出现倒是一个机会,不是吗?”林东曜终是将话题绕到了涂玲儿身上。

  满月垂眸,心中冷笑。

  “五殿下有了怀疑,之后小心提防就是了。”

  “要提防一个人容易,可如果要将计就计呢?”林东曜眼神微微闪烁一下,满月心下了然。

  “首先先找到她身后的人。”满月声音倏忽冷了下来。

  “你有人选?”林东曜此刻的语气比满月还要随意。

  满月白了他一眼,淡淡道,“我选出来的五殿下就会相信吗?不过看样子五殿下今儿是没将某人的苦肉计放在眼里了。”满月此话一出,林东曜竟是难得的笑出声来,低沉磁性的笑声,听得不远处的年政也是一愣。

  殿下——有多久没这么笑过了?

  “那条可是银线蛇,但凡被毒液沾染身上都会皮肤溃烂而死,更何况是咬上一口了?”林东曜提出的怀疑合情合理。

  银线蛇含有剧毒,若涂玲儿用这个演戏的话,那未免太冒险了,因为一旦林东曜这边没有解药的话,那涂玲儿必死无疑。

  “其实五殿下现在还没给她解毒,也是有所怀疑。可如果涂玲儿是无辜的,五殿下又会于心不忍,毕竟是五殿下的救命恩人,不是吗?”满月一句道破林东曜的心事,字字珠玑,准确无误。

  林东曜眼底,未名的光芒闪了闪。

  除了母亲,能一语道破他心中所想的人,许多年不曾出现过!这个令狐满月就真的大胆到这般无所畏惧的地步吗?她如此胆大不怕死,绝非性格使然!她必定是有隐藏至深的秘密!

  “被银线蛇咬伤,最佳的救治时辰是一炷香的功夫,御医已经为她止住毒素蔓延,可如果一炷香的时辰之后,仍是没有适合的解药,她就会不治而亡!”

  所以,林东曜必须在这一炷香的时辰做出一个明确的判断。

  正因为之前满月对他眼神的暗示,他确信她也对涂玲儿有所怀疑,甚至还掌握了他不知道的信息!

  满月从林东曜眼中读懂他此刻想法,既然来都来了,该说的自然要说。

  “五殿下,银线蛇的确含有剧毒,但你也说了,还有一炷香的时辰,这段时辰你若找不出怀疑,涂玲儿就会转危为安。其实当涂玲儿奋不顾身替你挡下银线蛇的那一刻,我也曾想过,自己的怀疑是不是多余了。但终究被我发现了破绽!”

  话至此,满月说到了最关键的地方。

  林东曜瞳仁一瞬收缩,定定的看着满月。

  “那银线蛇咬伤的是涂玲儿手背,涂玲儿之前并没有任何抬手阻挡的痕迹,只是看起来像是下意识的挡在五殿下身前,那如果以涂玲儿手背高度来看,银线蛇咬伤的部位应该是五殿下——脐下三寸的地方。”满月说到这里,指了指林东曜脐下三寸的位置。

  那里不是别处,正是一个男人要害所在。

  满月还没觉得不好意思呢,林东曜的脸色竟是在暗夜之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潮红。

  “继续。”林东曜沉冷出声,可声音明显有些干涩紧绷。

  满月并不在意,她现在说的是正事,没空跟林东曜不好意思。

  “银线蛇咬人一贯都在脚踝或是胸口!因为咬在脚踝胜算最大,而咬在胸口的话则需要弓起身体发起致命一击。咬在脚踝的话,难不成涂玲儿要趴在地上才能看到有蛇出入!可咬在胸膛,那蛇一旦弓起身体,必定逃不过一众侍卫的眼睛!”

  满月刚才所说的关键,还不是最重要的一点。

  “从一开始我怀疑涂玲儿的时候,她的目标就是你,而不是太子。如今突然出现银线蛇,偏巧目标又是你,救你的却是涂玲儿!也许那银线蛇还不等近你的身,就已经被你制服,但当时的场景却做的逼真危险,任谁都会相信那是突发状况而不是事先预谋。

  可一旦将整件事情串联起来就会发现,银线蛇咬人的位置不对,目标又恰好是你,涂玲儿原本不是在你身边,却是比你身边任何人都早一步看到银线蛇,你不是将银线蛇留下活口了吗?如果那蛇是经过训练的,与其他银线蛇放在一起的话,其生活习性必定会有所不同!五殿下何不试一试呢?”

  满月一番话,道破整件事情的关键和破绽。

  正因为涂玲儿表面功夫做的太过到位,反倒是让满月觉得不可思议,这才有了怀疑!

  林东曜眼神愈发的深沉危险。

  如果涂玲儿从一开始,目的就是他的话,那她是谁安排的?

  太子?

  “如果是太子安排的涂玲儿,大可不必在选妃宴上进行,因为之前的投壶涂玲儿并没出现,而且太子若有计划,就不会让我看出破绽,他第一个要防的人就是我!原本涂玲儿不准备今日出场,却因为计划临时生变,我回想了整个选妃宴,我唯一破坏的似乎就只有一个人的好事,就算没让他颜面尽失,却也没讨到任何便宜,而涂玲儿出现之后,目标明确,更有几次看向他的眼神明显有异常,究竟如何,五殿下可以做出判断了吧!”

  满月就差直接说出林东合的名字了。

  林东曜瞳仁闪了闪,淡淡道,“你这么急着撇清林简吗?”

  她与林简在暗中达成了某种默契,这一点,林东曜是肯定的。

  “清者自清,虽然太子殿下也不是多么的光明磊落,但就事论事,这件事情确实与他无关。”满月干脆利索,三言两语结束对话。

  事已至此,林东曜如此聪明冷静的人,还用得着她再说别的吗?

  “这么说,林东合细心栽培了一颗棋子,竟是为了我?”林东曜冷嘲出声。

  “林东合也是聪明之人,就目前来看,太子地位稳固不可破,而八殿下又是五殿下的人,既然失去了一个掩饰,自然就要找另一个掩饰。一个弱女子若是过了今儿这一关,想必以后做事也会容易的多,况且又是身家清白,久而久之,不就更加方便他办事了吗?”

  “这么说,有问题的可能只是涂玲儿,而非吏部尚书和梁氏。”林东曜对吏部尚书也是了解的,那是父皇的人,怎么会与林东合一条心!而林东合正是瞅准了吏部尚书身份的掩饰,才会选中了涂玲儿。

  “这个涂玲儿未必是原先的涂玲儿。”满月话有所指。

  “是谁都已经不重要了。”

  “一炷香的时辰快到了。”满月提醒林东曜。

  “你急着去见太子?”林东曜微眯着眸子,眼底闪过一丝冷冰冰的揶揄。

  “若真是着急见他,刚才就不会过来了。”满月觉得跟林东曜说话必须是步步设防,他与林简的直来直往还不同。

  不论林简面对其他人的时候是如何的,可是面对她的时候,算是有话直说。可林东曜就不同了,总在出其不意的时候说出令你心惊肉跳的话来。

  “不必跟我表明心意。”林东曜还一副不领情的架势。

  “那臣女——告退了。”满月看了眼在树下安静等候的惊烈,瞳仁闪了闪,转身欲走。

  背转过身时,林东曜低沉而充满磁性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即便你帮了我这一次,但你与太子的默契也是我所不容的,尽快做决定,否则下一次就不是现在这样能说完就离开的。”

  林东曜这话表面听是威胁的语气,可满月此刻却明白他真正想要表达的意思。

  林简和林东曜势必会因为各自利益起冲突,满月夹在当中,若没有一个明确的态度,那不论是林东曜,还是林简,都是不能容忍的!

  就算林东曜这一次不追究,林简若是知道了,对她的信任也会动摇。

  满月轻叹口气,背对着林东曜淡淡道,“只要五殿下今儿不逼我做决定就行。”

  “你自己走了一条荆棘满布的道路,怪我?”林东曜声音隐着一丝愠怒。

  “不敢。”满月听着他语气有一分赌气的成分,不由得更加小心翼翼。

  她在上一世就没见过林东曜发火,哪怕是因为林东合的陷害损失了大半隐卫,林东曜也是一贯的冷酷面容。可是此刻的林东曜,让她隐隐有一分不安的感觉。

  “你的胆子已经很大了,足够死上好几次了!”林东曜语气愈发的冰冷。

  满月没再说话,眼底却是狠狠地划过一丝凄厉血痕。

  死上一次,便足够刻骨铭心。

  正因为死过一次,所以这一世才更加懂得何为无畏,何为富贵险中求!

  察觉满月的背影突然有一瞬僵硬冷凝,林东曜眼神闪了闪,下一刻就见她大步朝令狐惊烈走去,留给他一个孤冷坚强的背影。

  她在保护令狐惊烈的时候,眼神的坚决和冷静令他也不由得动容。

  ——

  年政将满月和惊烈送回到他们的马车上,四下查看了一下并没有问题,方才离开。

  马车不远处,林简带着苏康目睹了整个过程,眼神明灭不定,周身却是隐着丝丝说不出的愤怒火焰。

  侍卫苏康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喘一声。

  一贯是人前和善开明的太子,今儿却给一众侍卫说不出的巨大压力。

  看着年政离开马车朝延禧宫的方向走去,马车已经启动出发,离开了他的视线,林简却始终负手而立,不曾转身。

  ——

  马车内,满月见惊烈眼皮发沉,知道他困了,这折腾了大半夜,惊烈不过是个七岁的孩子,能坚持到现在也不容易了。

  “惊烈,睡一会吧。”满月轻轻拍下惊烈的手背,惊烈懂事的点点头,在满月身旁躺下,长长的睫毛忽闪了几下,在眼睑下投影一道黑色阴影。

  马车在路上飞奔,满月挑起车帘看了眼车外的景色,突然一窒。

  “车夫!这不是往侯府的路!”满月冷声质问,要是现在还不阻止的话,这马车就要冲进罗明河了。

  车外传来陌生的声音,并不是之前令狐泉从侯府带出去的车夫。

  “大小姐,这是送你跟二少爷去黄泉的路!你俩也不算孤单!黄泉路上还有个伴!”车夫说着,狰狞一笑,旋即身子一侧,直接朝一边翻身跳下了马车。

  马车直直的冲罗明河冲了过去。

  “姐姐!”令狐惊烈倏忽清醒,翻身坐了起来,却见满月脸色冰冷,令狐惊烈意识到失态的严重,身子紧紧地挨在满月身侧。

  马车距离河堤不过几十米了,这一段河堤前些日子坍塌了一块石头,所以正在修缮,但最近没什么雨水,所以修缮的工期也就不敢,晚上这一段根本就没什么人,马车就这么直直的冲过去,满月和惊烈势必会葬身河底。

  满月记得惊烈不会游泳,害她和惊烈的人却出了如此毒辣的一招,到时候第二天就可以说马车失控冲进了罗明河,再将之前的车夫也一并投入河中,就连一个人证都没有了。这马车连带她和惊烈一同坠入河底,更是所有物证都毁灭殆尽!

  是谁要将她和惊烈一并铲除!二夫人还是林东合?

  满月来不及多想,那匹马儿如同发了疯一样嘶鸣着朝前冲着,一点也不觉得害怕,眼看还有十几米马车就要冲到缺口的地方,满月一手揽过令狐惊烈,一手死死地抓着马车顶棚的一根横梁。

  一会马车冲下去的时候,车顶会最后没入水中,惊烈不会游泳,她倒是可以将惊烈拖到岸上去,但这要在岸上没有阻碍的前提之下才能完成。

  刚才那个车夫只是跳车,但还没离开,他一定就在不远处看着,一旦满月带着惊烈游上岸,也不会有生路!那车夫必定还有同伙在附近!

  罗明河的地形她很熟悉,马车冲下去之后,在右侧有一处堤坝,她拉着惊烈游过去的话,这边的人想过去就要绕过去,如果下水的话也不会在第一时间追上她。

  现在完全是跟时间赛跑!

  就在马儿嘶鸣一声冲下罗明河的时候,满月对惊烈大声喊着,

  “屏住呼吸!!”

  咴咴!

  马儿如同撞邪了一一般,失控的冲下河,连带将后面的车子也甩了下去,满月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冲击着她的身体,险些将她甩飞了出去,她一只手死死地抓着马车横梁,另一只胳膊紧紧抱着令狐惊烈。

  如果被甩出去的话,很有可能离右边堤坝越来越远,到时她就没有机会游过去了。

  惊烈眼底划过满满的惊惧和恐怖,如水的一刹那,完全忘记了满月的嘱咐。他毕竟才是七岁的孩子,平时的冷静和沉稳,不代表在今夜这恐怖的一幕面前,还能保持如满月一般的冷静。

  令狐惊烈因为惊慌呼喊,呛了好几口水,满月尽量将他的身体托举着,可她毕竟也才是十四岁的身体,如此拉着令狐惊烈也有些吃不消。

  令狐惊烈因为挣扎呛了好几口水,满月要照顾他,带着他右边游动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岸上的车夫果真还没走,看到水中人影浮动,车夫一挥手,立刻有三四个黑衣蒙面人从树林的一侧冲了出来,扑通扑通的跳入水中。

  因为是半夜,这一段的河堤也不是要塞,所以也无需驻守,对方就是选在这一段下手。

  跳下水的黑衣人有三四个,如果被他们追上,满月绝对不是他们的对手,她抱着惊烈拼命的朝一边的河堤游去,可此时此刻,她自己的身体都好像重了两倍,更何况还要抱着惊烈。

  可不论如何满月都不会松手的。

  水声渐进,满月看到游在最前面的一个黑衣人距离自己不过三五米的距离,可她离河堤还有一段距离。

  此时此刻,她心中就只有一个信念,无论如何都要保护惊烈!不惜任何代价。

  惊烈这时候在满月怀里一动不动,不知道是不是呛了水,看着他金币牙关面容苍白,满月的心瞬间揪了起来。

  就在这时,游在最前面的一个黑衣人已经到了满月身后,他突然伸手抓住了令狐惊烈的腿,开始大力的往水下拉扯,满月早已拔下头上白玉簪子,狠狠地朝那人眼睛刺去。

  只听一声惨叫,那人倏忽松开了手。

  因为是在晚上,除了眼睛还有一些亮光,其他都看的模糊不清,满月凭着本能刺下去,那黑衣人完全没料到一个十四岁的少女会有这般反应和胆量,当即捂着眼睛痛苦的在水里扑通着。

  满月收回发簪,上面滴着鲜血,一滴滴落在河水当中。

  其他的黑衣人都是被同伴的痛呼声吓了一跳,不敢怠慢,从各个不同的方向包围过来,想要将满月围在当中。

  满月此刻目标只有那一段凸出的河堤,只要到了那里就有机会逃脱。

  惊烈在她怀里一动不动,这让满月整颗心都提了起来,可她却不能耽误任何时辰,只能是拼命地朝河堤游去。

  可追在身后的黑衣人终究是受过训练的,其中一个将受伤的同伴拖上岸,其他两个人一左一右朝满月包围过来。

  眼看一个黑衣人已经能够到她的身体,满月抱着惊烈身子猛地往侧面一躲,可另一个黑衣人却顺势上前抓住了令狐惊烈的头发,发狠的将令狐惊烈的脑袋朝河水里摁着。

  惊烈已经呛水昏迷了,如此等于要了他的命。

  “放开他!!”满月手中簪子再次朝黑衣人刺去,却是被身后的黑衣人抓住了手臂,连带她一同朝水里摁下去。

  水底,阴暗无光。

  满月只隐约看到惊烈苍白失色的面容在水下浮浮沉沉。她的心在这一刻彻底的撕碎!如果连惊烈都保护不了,她活着还有什么用?

  满月佯装在水下被黑衣人制住,却是趁着黑衣人松懈的一瞬间,手中簪子猛地刺向黑衣人脐下三寸的位置,因为水下有阻力,所以满月这一下并不重,但因为位置牵扯男人的命根,但凡见血都是剧痛。

  黑衣人下意识的捂住受伤的小腹,双手一松,满月趁机逃脱,与另一个黑衣人争抢惊烈。就在这功夫,掳走惊烈的黑衣人突然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匕首,直直的朝满月刺来,满月已经抱住了惊烈,如果此刻松手,惊烈很容易就被湍急的河水冲走。

  匕首的寒芒划破夜色,直直的朝满月脖颈刺来。

  满月本能的将惊烈护在一旁,却是将身后暴露给了黑衣人!

  就是死!她也要保护惊烈!

  黑衣人手中匕首已经扬起,在她身侧另一个被她刺中的黑衣人也扬起了手中匕首朝她刺来。

  满月抱紧了惊烈不撒手,将自己身体暴露在黑衣人袭击范围内。

  两柄明晃晃的匕首全都朝她刺过来,怀里的惊烈双眸紧闭牙关紧咬,昏迷的他并不知道满月为他付出的一切,只知道此刻抱着他的是世上最温暖的身体,给与他无边的呵护和在意。

  匕首的寒芒划破夜空,紧跟着到来的是嗖嗖而起的声音。

  羽箭带着响哨的声音划破夜空,准确无误的扎入两个黑衣人的脖颈,剑法犀利精准!

  若是稍有偏差,被羽箭射中的就是满月!

  预料中的疼痛没有到来,空气中弥散出浓重的血腥味道。

  满月猛地扭头朝岸边看去,一人一马,白马玄衣,傲然挺立。

  夜色暗沉,满月看不清他此刻脸上的表情,只能透过他周身的寒冽气息判断他此刻脸上是冷酷寒冽的神情。

  “年政!”林东曜沉声下令。

  年政已经飞快的跳进水里,帮着满月将令狐惊烈拖上岸边。

  “惊烈!惊烈!!”满月将令狐惊烈放平,不停地按压他胸口的位置,可令狐惊烈却是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

  “惊烈!把水吐出来!吐出来就好了!惊烈!!”满月用力按压令狐惊烈胸膛,一遍又一遍,惊呼与绝望的嘶喊,像是猛兽在最后时刻发出的悲戚嘶鸣。

  “惊烈!我是姐姐!你不会有事!你不能有事!!听姐姐的话!快点吐出来!!”满月已经分不清自己脸上的是河水还是泪水,此刻的她早已红了眼,按压令狐惊烈的手不停的颤抖。

  见,林东曜翻身下马来到满月身后。

  “令狐大小姐,我帮你。”年政想要帮忙,却被满月喝住。

  “不用!”她凄厉出声,重复做着按压的动作,只不过力道却比之前重了很多。

  一方面她心疼令狐惊烈年纪尚小,按压的力道太大对他的身体会造成伤害,可力道轻了——她不敢想那后果——

  “惊烈!你醒醒!快醒醒!!你不能有事!惊烈!!”

  上一世,惊烈就在她面前死去。

  惨不忍睹!

  这一世,又要让她重复一次撕心裂肺的痛苦吗?

  上一世惊烈死的那一年是十七岁,难道这一世——他才七岁!

  “惊烈!”

  尽管手掌的动作已经变形,满月却没停止按压,只是心底早已是苍凉一片。

  不知何时,肩膀上多了一只大手,只是此刻,满月已经分不清这只大手带给她的是安慰还是劝她放弃。

  “我不会放弃!决不放弃!!”

  “全天下的人都放弃了!我也不会放弃我的弟弟!”

  满月冷冷的挥开林东曜的手,持续做着同一个动作。

  这一刻,林东曜心底不知怎的蓦然裂开了一道口子,有呼呼的冷风灌了进来,未名的疼痛在心底蔓延。

  她没有掉一滴泪,可字字句句却催人泪下。

  林东曜不是没见过生离死别,但是如她这般,悲痛欲绝却哭不出一滴眼泪,明明已经痛不欲生却还不顾一切的在这里支撑着——

  林东曜不懂是怎样一份感情和力量,造就今天的令狐满月?

  “咳咳——咳咳!”

  就在满月使尽全力按压之际,原本一直躺在地上动也不动的令狐惊烈突然大口吐出几口污浊的河水,伴随而来的是剧烈的咳嗽声。

  “咳咳!咳咳!”

  “姐姐——”

  令狐惊烈虚弱出声,抬手本能的抓住了满月的手。

  “惊烈——没事了,没事了,姐姐在。”满月抱起惊烈,整个人顿时虚脱的坐在令狐惊烈身旁,冷风吹过身体,顿觉刺骨的寒意。

  刚才给惊烈按压的时候,她丝毫不觉得冷,甚至都忘了自己全身上下都湿透了,可惊烈醒了,她整个人才算是回魂了,紧紧搂着惊烈,一股股的寒意从四面八方涌来,满月和惊烈同时打了个寒战。

  下一刻,温暖的披风罩在她的身上,高档丝柔的质地,轻柔却又温暖。

  满月二话不说将披风叠成两层裹在了瑟瑟发抖的令狐惊烈身上。

  她自然知道这披风是谁的!

  林东曜瞅了满月一眼,显然不认可她将披风给令狐惊烈,但她眼神坚决毋容置疑。

  林东曜虽不同意,可是这功夫对她也无可奈何。

  年政这时候已经脱下他的披风递给林东曜,林东曜却是学着满月的样子,顺势将那披风叠成两层,重新裹在令狐惊烈身上,将他自己的披风拿了起来,重新给满月披上。

  “他们一共五个人,还有一个车夫。”满月抱着受惊过度的惊烈冷声开口。

  林东曜点点头,道,“我知道。车夫已经被活捉了,但其他四个人死了两个在河里,另外一个眼睛瞎了看到我来了已经服毒自尽,另外一个被年政杀了。”林东曜将刚才岸上发生的一切告诉满月。

  “是谁的人?”满月此刻还不能确定,来人到底是跟林东合有关,还是跟二夫人有关。

  “是——”

  就在这时,林东曜刚刚开口,身后的树林内人影绰绰,沙沙声不绝于耳。

  “有人来了!”林东曜低声开口,年政已经抽出长剑护在了林东曜身前。

  原本还空无一人的树林,瞬间涌入了几十个一身黑衣的蒙面人。

  满月抱紧了刚刚醒来的惊烈,身前是林东曜和年政。

  二十几个黑衣人将四人围在当中。

  “带他们走。”林东曜沉声下令,年政脸色瞬间大变。

  “殿下,我们的人还要一会才能赶到,属下——”

  “带他们走!”林东曜的语气容不得年政质疑。

  “五殿下,这是你自己闯进来找死的!原本今日之事与你没有任何关系,可你偏要插手!就休怪我们不客气了!”

  这时,为首的黑衣人突然出声,却明显是改变了语气和音调,声音怪怪的,阴阳怪气的。分明就是不想让满月等人听出他的真实声音。

  这为首的黑衣人很可能就是满月认或林东曜认识的人,所以才会掩盖真实声音。

  “你们今天一个都跑不了!”

  为首的黑衣人一声令下,冷兵器刺目的寒芒一闪而过,满月只觉得眼前一瞬刀光剑影,冷风呼啸擦面而过,一道道血雾飞溅开来,满月袖子上沾满了未知的鲜血。

  林东曜和年政一人守住一边,将满月和令狐惊烈护在当中。

  今日之事,发生的突然危险,虽然之前满月已多多少少料到今日选妃宴不会太平了,可绝对没想到,有人会在半路上截杀她和令狐惊烈,要将他们置于死地。

  而林东曜竟是能在千钧一发之际赶来,现在他也深陷重围,今晚注定是个血雨腥风的夜晚。

  黑衣人来势汹汹,出招狠辣决绝。满月眼前,林东曜手中长剑挽出一个又一个令她眼花缭乱的剑花,疯狂的收割着一个个黑衣人的头颅。

  只是黑衣人人数众多,身手更是个顶个的高手,林东曜和年政拼尽全力,还是险些被黑衣人撕破了防线。

  一道血雾在眼前溅开,继而落在满月袖子上。

  年政嗓子里发出闷哼一声,手臂上划开一道长长的血口子。

  此刻在他们身前是杀红了眼的黑衣杀手,身后是湍急的罗明河水。前进后退都是危机重重。

  年政受伤之后,保护满月也有些力不从心。林东曜一直将所有黑衣人朝自己的方向吸引,好给满月机会带令狐惊烈离开,奈何黑衣人一次次的疯狂反扑,目标并不是林东曜,而是满月和令狐惊烈。

  就在这时,树林内再次响起哒哒的马蹄声,林东曜和年政相视一眼,却是说不出的压迫气息在此刻蔓延。

  “是你的人吗?”满月低声问着林东曜。

  只见林东曜手中长剑倏忽刺入一个黑衣人胸膛,继而痛快的拔出,血雾飞散,模糊了视线。

  “我的人没有骑兵。”林东曜毫不犹豫的回答满月,脸上的神情更加凝重。

  满月的心则是倏忽一冷。

  林东曜的人还没赶来,这又来了一拨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黑衣人的援兵?如果真的是的话,那他们今天还有活路吗?

  令狐惊烈小小的身子在她怀里瑟瑟发抖,哪怕满月此刻抱紧了他,不让他看眼前血肉横飞的场景,单是听到冷兵器发出的狰狞之音,还有刺入皮肉的声音,都是令人毛骨悚然。

  马蹄声渐进,显然,黑衣人也是一愣。

  下一刻,十几匹黑色马儿一瞬冲进了树林,直直的朝满月这边而来。每一匹马上都坐着一个一身戎装全副武装的绿衣男人,而为首的骑着一匹白马,一身暗黄色锦袍的年轻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太子林简!

  林简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看向满月。

  却见她头发湿漉漉的披散在身后,面容苍白,怀里紧紧抱着瑟瑟发抖的令狐惊烈,身上却披着林东曜的披风。

  林简目光落在满月身上的披风时,瞳孔一瞬收缩。

  下一刻,他打马上前,穿过重重黑衣人阻碍,飞快来到满月身前。

  “太子?”满月看清楚来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今晚遭遇袭击,先是林东曜,现在林简也来了,是他们消息太过灵通,还是他们一直都在暗中跟着她?

  黑衣人原本是占据了上风,却因为林简率领骑兵到来而乱了分寸,尤其是为首的黑衣人,更是转身慌张逃跑,只有林东曜和他的侍卫两个人,他还不害怕,如今加上林简,就是另外一种局面了!

  可一众黑衣人准备离开的时候,却被随后赶来的林东曜的隐卫包围了起来,一场新的厮杀再次展开。

  黑衣人的首领显然是慌了神,眼见自己的属下越来越多的倒在地上,黑衣人首领疯狂挥舞手中长剑,尽管如此,却是阻止不了被林东曜和林简双方人马夹击的下场。

  就在这时,树林外羽箭离弦的声音嗖嗖响起,黑衣人首领踩着同伴的肩膀飞快跳上了一棵大树,羽箭齐齐的射来,却是连黑衣人的同伴也一并射杀!

  树林外还有一伙人也在密切关注着这场刺杀!

  满月抱紧了令狐惊烈,眸光如冰,冷冷凝视着眼前一幕。

  先是马车车夫换了人,要将她和令狐惊烈置于死地,再然后是黑衣人出现,又是林东曜,再然后是林简和林东曜的隐卫,到了现在,竟然又出现一股未名的势力在树林外面放冷箭,如此说来,今晚牵扯的势力最少有四股,两股在明,分别是林东曜和林简,两股在暗。

  黑衣人趁着有人在树林外放冷箭的机会,迅速跳上树干,施展轻功朝树林外跑去。

  “抓活口!”林简沉声下令,一众属下飞快朝树林外追去。

  林东曜的隐卫得令之后也飞快的追了出去。

  原本还是喊杀声不绝于耳的树林,此刻一瞬间变得安静下来,却是一种令人窒息的诡异静谧。

  林简翻身下马来到满月身边,见她除了身上都湿透之外,并无其他伤痕,不由得松了口气,可看到满月身上披着林东曜的披风,林简的眼神不知不觉又冷了三分。

  “怎么回事?”林简一边说着一边摘下自己的披风,顺便将满月身上的披风扔给了林东曜,林东曜冷着脸接住披风,直接披在了身上。

  披风里面湿漉漉的,却有满月的温度和气息,林简见此,瞳仁再次覆满冰霜。

  “我带惊烈回来,期初只看车夫的模样并没问题,可马车开了没一会,那车夫就带我们来到这里,还要撞进河里,多亏了五殿下及时赶来,剩下的,太子都看到了。”满月简单叙述了一遍。

  林简此刻已经将披风披在了满月身上。

  这时,出去追赶黑衣人首领的苏康率先回来。

  “回殿下,那个黑衣人跟外面的黑衣人是一伙的,已经被他们掩护走了。”苏康的话让众人神情一凛。

  满月和林东曜都料到了那黑衣人首领就是今晚的关键,既然他故意变声说话,那必定是他们认识的人!如今他跑了,线索也就断了一大半。

  现在满地都是黑衣人的尸体,却都是死士,不会有任何线索。

  “你现在暂时不要回侯府,跟我回宫。”林简上前一步,不由分说的拉起满月的手,抬脚就要走。

  冷不丁,二人却被林东曜拦下。

  “你现在带她回宫要去哪里?去你的景阳宫?”林东曜此话一出,林简脸色微微一变。

  “去哪里与五弟无关。”

  “太子不过是来的巧而已,如果我不来,太子这功夫赶过来,看到的就是两具冰冷的尸体,你说与我有没有关系?”林东曜此刻也毫不相让。

  满月夹在当中,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太子殿下,五殿下,我弟弟受惊过度,现在若是回侯府,刚才发生的事情我真的不知如何解释,请二位带我进宫见姑姑,就算我今晚不回侯府,也可以说是陪姑姑留宿宫中。”

  满月的主意自然比跟着林简回景阳宫好。

  林简和林东曜都不做声,下一刻,二人同时翻身上马,却都是朝满月伸出了手。

  “我要照顾惊烈,我与惊烈一匹马。”满月拒绝了二人,看到一旁有空下来的马匹,满月先是将惊烈扶上马,继而自己也翻身上马,动作行云流水一般,一气呵成。

  林简和林东曜看着她熟练地上马动作,嘴里虽然没说什么,可心里却是数不清的疑问。

  她何时学会了骑马?就他们掌握的信息,七年来,她一直都在贺家住着,根本没机会接触骑马,可是看她刚才的动作,驾轻就熟,没有丝毫的生疏。

  在二人心中,有越来越多的谜团难以解开。

  一行人骑马返回皇宫。

  满月在当中,林简和林东曜一左一右,二人的隐卫都隐在暗处。

  回宫的途中还算太平,惊烈已经昏睡在满月怀里,经过死里逃生,满月这会子才意识到周身上下透彻骨髓的凉意。

  今晚,若不是林东曜和林简,她与惊烈早就是孤魂野鬼了。

  “五殿下,你怎么会一直跟着我?”满月凝眉,突然开口问着林东曜。

  林东曜瞳仁深深,面容冷酷淡漠。

  “我在宫外有别院,今晚想去别院休息,凑巧看到你出事。”

  林东曜的别院在京郊,真要路过凑巧怎么可能?一个在北,一个在南!

  林东曜显然是没跟满月说实话。

  满月知道他在宫外有别院,那院子还是皇上批给他的。可能林东曜以为满月不知道别院的位置,所以才——

  “太子殿下呢?”满月又扭头看向林简。

  林简脸色冷冰冰的,这个小女人现在才想起问他,是不是有点晚了?为什么不先问他?

  “本殿下闲来无事出宫走走,不行?”林简的语气带着一分薄怒,难道要他告诉令狐满月,他折腾了一晚上才找到她吗?

  他先去了延禧宫的后院找寻满月,可满月不在,他又急忙的追出宫去,一路直奔侯府,却是在侯府扑了个空,掐算着时辰她明明就该回到侯府了却没有踪迹,他担心她出事,将所有的探子都撒了出来,就是为了找到她的下落。

  没想到还是被林东曜抢了先。

  而林东曜之所以能在危急关头出现,是因为满月离开之后,他内心总有种不安的感觉。虽说涂玲儿的事情是针对他的,可之前有人假冒令狐惊烈想要引她离开却是事实。所以林东曜立刻带人追了出去,若不是顺着马车轮子压过的痕迹找到了河边,他很可能也是直接追去侯府。

  其实在满月看来,不管林东曜和林简今天是何原因出现,他们都救了她一命。

  众人再次回到了皇宫,却不是直接进入延禧宫。

  延禧宫内,太后早早的就寝,令狐泉被太后留宿相邻的房间,若是直接叫醒了令狐泉,万一惊动了太后,今晚上的事情,只怕太后一时难以接受,到时候一旦追查下去,只会将事情演变的更加复杂。

  所以林东曜的想法是,暂时安排满月先在其他宫殿休息,等天一亮就带她去见令狐泉,那时候令狐泉已经醒了,太后却还有一段时辰才醒,让满月与令狐泉沟通之后,再做定夺。

  如此一来,满月与令狐泉一同会侯府的话也说的过去。

  “宫里我已经打点好了,就说你准备回府的时候马车坏了,车夫回侯府找人修车,我正巧路过就接你进宫与王妃一起。”林东曜的安排滴水不漏。

  如此一来,就算车夫失踪了也与满月没有任何关系,到时候令狐泉可以做满月的证人,侯府的人也就说不出什么。

  满月冲林东曜点点头,这一夜折腾的,天都要亮了,不知明天天亮,京都会是怎样一副局面?也许是没有任何变化,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已然存在。

  到了林东曜给满月安排的宫殿后,林简翻身下马将令狐惊烈从满月怀里抱了出来。满月本身已经累的虚脱了,若是没有林简,她抱着令狐惊烈走的很吃力。

  林东曜见此突然叫住了满月。

  “我让人送两套干净的衣服给你们,回府之后若有任何事情,拿着这个派人去我的别院送信,我会去找你的。”林东曜说着将一块翠色玉佩放在了满月手中,继而并没有解释太多转身离开。

  受了伤的年政跟在他身后,主仆二人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满月视线当中。

  “他——比我好看?”林简已经将令狐惊烈安顿在屋内的软榻上,回头见满月还在看着林东曜离开的方向,林简脸色倏忽一沉。

  满月回过神来,看来林简一眼,旋即将身上的披风摘下来递给他。

  “谢谢太子殿下今日救命之恩。这披风还给你。”满月并不接林简的话,疏离淡漠的态度一如她对待林东曜的态度。

  “这个送给你了。拿着这个到太子府找我,肯定比某人的玉佩好使。”林简眸子落在满月手掌心那小小的玉佩上。

  满月看着林简的披风,有些哭笑不得。哪有人送披风当信物办事的。

  这个林简上来一阵有种不该属于他的孩子气。

  “我先进去照顾惊烈,太子也早点回去休息吧。”满月心中挂念令狐惊烈,这一晚折腾的,惊烈才七岁,又在冷水中泡过,她要进去给他换下干净的衣服。

  冷风吹过,满月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林简原本还想说几句,见满月身子瑟瑟发抖,林简突然上前一步,毫无征兆的抱住了满月。

  “你身上还湿着呢,被风一吹很容易着凉。”林简说着不顾满月阻拦,手臂收紧,将她紧紧拥在怀里。

  “太子殿下!男女有别,请自重!”满月眉头紧皱,双手抵在林简胸前,可她的手甫一接触林简的身体,带给林简的却是一瞬间触电的感觉。

  “那你当我是女人吧,这就没关系了吧。”太子歪头,一脸无辜的表情看着她。

  满月瞪了他一眼,冷冷道,“太子,我说最后一遍!请自重!”

  “该自重的是你!”林简抱紧了满月,突然间反咬一口。

  “你们林家的人都这么喜欢颠倒黑白是不是?”满月被他惹毛了,抬脚就要踢他,却是被他更加牢固的禁锢在怀里。

  软玉温香在怀,她的味道,他早就想要品尝。

  只是还不等他一亲芳泽,满月说的话却是让他愣在当场。

  “什么意思?除了我——还有谁这样对你?”林简瞳仁倏忽收缩,外人看到他的阳光洒脱只是表象,真正的他心有多深多狠,只有他自己知道。

  “你放手我就告诉你!”满月态度看似是软了一分,只那眼神比刚才还冷了三分。

  林简缓缓松开手臂,虽然知道松开了她也未必说实话,刚才还想要一亲芳泽,可还没俯下身,就被她那句话给震住了。

  他愈发觉得她内心有太多秘密和想法。他想要了解她的一切,但她却始终紧闭心门。

  甫一挣脱开林简的怀抱,满月将手中披风狠狠地甩在林简身上。

  “只此一次!”她的语气冷冰冰的,完全是在警告林简的感觉。此刻在她眼中只有令狐惊烈的安危最重要!为了惊烈她可以豁出去一切!不管对方是谁!

  林简也知道自己刚才有些唐突了,可那一刻,他真的是情不自禁的想要抱住她,见她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他比任何时候任何人都想要在那一刻保护她!

  “你回去休息吧。”林简没再坚持,经过这几次的接触,已经多多少少了解到她的性情,她是软硬不吃的个性,就让她先冷静一下再说。

  今晚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她既要理清思路,又要照顾昏睡的令狐惊烈,而她又是那种不肯求人帮忙的性子,这一点既是林简欣赏的,却也是他无奈的。

  看着满月毫不犹豫的转身朝屋内走去,单薄背影清瘦纤细,不知怎的,此时此刻,唯独她的身影她的一切,能够轻而易举的戳中他心中最敏感的地方,想要躲避都没有法子。

  寒风瑟瑟,林简站在院子里许久都没动弹。

  苏康见此,不由得上前一步小声提醒林简,

  “殿下,天快亮了,您一夜未睡——还是——”

  “我等天亮再走。”林简沉声开口,语气不容置疑。

  就算现在让他回到景阳宫,他也没有一丝睡意,不如站在这里还清醒一些,也能保护好她。

  有人一出宫就要她的性命,就算他与林东曜如何的面和心不合,今儿也的确是多亏了林东曜及时出手!

  究竟是谁?要对她和令狐惊烈痛下杀手?

  见林简如此坚决,苏康虽然担心林简身体,却明白自家太子殿下若是执拗起来,就是太后的话也不会听。

  ——

  屋内,满月趁着令狐惊烈睡着了,小心翼翼的给他换下干净的衣服,睡梦中的令狐惊烈本能的抓住了满月的手,额头上冒出大颗的汗珠,

  “姐姐小心!姐姐不要离开我!姐姐我会保护你的!”

  “姐姐!等我长大一定保护你!我知道姐姐离开侯府是因为祖母不喜欢你,姐姐不是故意不理惊烈的,二夫人她们说的都是假的!”

  令狐惊烈紧紧抓着满月的手,尽管是在睡梦当中,却是用尽了全身力气,生怕这一松开,就再也抓不住满月的手了。

  满月给他盖好被子,就这么靠在软榻边眯了一会。

  其实只不过是为了让令狐惊烈感受到她就在身边,她根本就睡不着。

  今晚刺杀她的一共是两拨黑衣人,虽说外面射羽箭的黑衣人救走了之前的黑衣人首领,但显然,外面的黑衣人也是后来才赶到的,因为林东曜和林简也是从那片树林经过的,如果第二拨黑衣人一直都在外面等候,林简和林东曜没道理看不到他们。

  不知这些黑衣人之间还出了什么问题!

  整个京都,最恨她死的就是二夫人!

  如果真是二夫人做的也不是没有可能!因为那黑衣人首领故意改变声音就是不想让满月听出他的真实声音。

  那个人很可能是满月认识的,而且还是满月比较熟悉的!

  当林简带人出现后,那人明显表现出了慌张,害怕被林简捉住活口,而赶来的黑衣人竟是不顾其他同伙的死活疯狂射箭,就是为了保住黑衣人首领!

  黑衣人既是她认识的,又是武功高强的人,关键时刻还有人将他救走!

  满月心底,一道身影隐隐浮现!

  次日清晨,天还蒙蒙亮。

  令狐惊烈发恶梦醒来,猛地坐了起来。扭头见满月在软榻边上坐着都快掉下去了,一只手握着他的手,另一只手撑在软榻边上,令狐惊烈回过神来,往里面移动了下身体。

  “姐姐,我都把你挤下去了。”令狐惊烈像犯错的小孩子,愧疚的看着满月。

  满月哭笑不得的摇摇头,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

  “我很好,放心吧。起来穿好衣服,我带你去见姑姑。”满月说着将干净的衣服递给令狐惊烈。

  令狐惊烈低头看到自己身上的衣服都换了,不由得红了脸。

  “姐姐,你给我换的衣服?”令狐惊烈将外衣抱在怀里,红着脸问到满月。

  满月笑了笑,淡淡道,“昨晚你睡着了,不是我换的,难道还是你自己梦游起来换的?”

  “姐姐——我是男子汉了,不是小孩子。”令狐惊烈耳朵根都是红的,平时在家里有奶妈给他换衣服,但大多数时候换贴身的衣服都是他自己来,这一次——

  令狐惊烈顿时有种说不出的害羞。

  满月摇摇头,笑着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令狐惊烈听了急忙点点头,其实心底却是温暖的感觉。

  只是他毕竟才只有七岁,温暖的感觉闪过之后,眼前出现的就是昨晚那恐怖嗜杀的一幕。

  有人摁着他的头拼命将他摁进水里,他也不知道自己呛了几口水,冥冥之中他耳边响过的是姐姐一遍又一遍的呼唤声。

  在危机关头,是姐姐不顾自身安危将他护在怀里。

  昨晚他噩梦频发,也是姐姐陪了他一夜。

  “姐姐,你昨晚没睡吧?”令狐惊烈比一般七岁的孩子要成熟稳重很多,所以观察力也比一般的孩子强。

  他看到满月瞳仁红红的,眼睑下还有一片阴影,不知怎的,此刻在他小小心灵中,对于满月这个姐姐是说不出的心疼和依赖。

  他刚才说的长大以后要照顾满月的话都是发自内心的。

  “我没事。时辰不早了,穿好衣服我们就出发。”满月说着站起身来走到门口,轻轻推开房门。

  春日晨光虽然明媚灿烂,可初春的早上却是清寒透骨的。

  甫一推开房门就看到院中站了一抹修长挺拔的身影,暗黄色锦袍衬托挺拔身躯,在清晨明媚的阳光下,显得分外清朗洒脱。

  听到开门声,林简扬起头看向满月,见她面容苍白憔悴,林简的心再次毫无征兆的拨动了一下。

  “太子殿下,你昨晚——”满月前一世是后知后觉的人,但是在这一世却拥有常人不具备的敏锐观察力。

  “昨晚我们算是同处一院。”林简微微一笑,语气淡然随意。

  侍卫苏康站在林简身后,见自家太子殿下云淡风轻的带过了院中站立守护一晚的经过,内心说不出的唏嘘感慨。

  太子殿下是知道就算是说了,以令狐大小姐的性情对太子的态度也不会改变多少。

  “我先洗把脸就去见姑姑。”满月说着,转身回了屋子。

  林简安排属下打了温水进屋,满月却是让他们重新换了凉水洗脸。冰冷的井水扑打在面颊上,瞬间清醒了很多。

  昨晚的一番厮杀,发髻散开,发簪也不知去向,林简差人送来了新的一套发簪,难得的是,竟是与她昨天佩戴的那套一模一样。

  那一套发饰虽不是名贵之物,可要在几个时辰之内找到一套一模一样的也非常不容易,满月不知道林简是如何办到的,但是这其中困难可想而知。

  洗漱完毕,满月恢复昨晚的打扮,面颊轻轻扑了胭脂水粉,掩盖住面容的憔悴苍白。

  清晨出现在林简面前的满月,清幽自然,秀丽安然。浑身上下透出一股子说不出道不明的清冽气质,让林简为之一振。

  他一直就觉得,令狐满月浑身上下每一处都是吸引他的地方,而她在他心底扎根越深,却越加让他看不懂。

  ——

  须臾功夫,林简带着满月和令狐惊烈已经到了令狐泉休息的院子。

  将满月送到目的地,林简留下苏康保护满月回府便先行离开了。他昨晚一夜没有回景阳宫,也没有回别院,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他一夜未归的话,势必是引起不小的动静。

  所以林简要早早回去安顿一切。

  满月带着令狐惊烈进了院子,令狐泉刚刚起来,看到满月出现在眼前,令狐泉明显吓得不轻。

  这皇宫重地,莫说是住在这里了,就是进出都不容易,满月丫头她——还有惊烈——

  令狐泉见满月有话对自己说,急忙让贴身丫鬟乔青在院子外面看门,好在这个院子的宫女昨晚都被她屏退了,这院子就只有她和乔青两个人。而林简之前也是调查清楚一切,所以赶在其他宫女还没过来送洗漱物品的时候将满月送了进来。

  “满月,快进来。”令狐泉见满月神色凝重,急忙拉着她和令狐惊烈进屋。

  进屋做好,满月对令狐泉没有任何隐瞒。事已至此,不管是林间的态度还是林东曜的态度都要告诉令狐泉,让她心中有数。

  满月在叙述的时候,尽管令狐泉面上保持着冷静,可眼底和心底早已是波涛翻滚。

  听完满月叙述,令狐泉狠狠地一拍面前的桌子,眼神如刀锋冰冷寒彻。

  “之前在侯府就百般算计丑态毕现,现在竟然还敢算计到宫外了!这不要将你和惊烈置于死地吗?”令狐泉气愤难平,虽然满月没说怀疑是谁暗中策划的这件事,但令狐泉如此通透的心思,稍微想一想,也就八九不离十了。

  “姑姑能信我,满月就心满意足了。现在没有任何证据指明是谁指使的,如今事情已经过去了,我和惊烈只是受了惊吓,当务之急是回去之后能给父亲那边一个交代。”满月如此说,也是令狐泉心中所想。

  如今是林简和林东曜都牵扯到了昨晚的事情当中,她肯定不会怀疑满月撒谎。为今之计是回去之后如何将这件事情告诉令狐鸿熹。

  若说是二房指使的,他们现在一点证据都没有,可令狐泉直觉告诉自己,必定是二房无疑!可就如此回去找到二房,她们如何会承认?

  “姑姑,有些事情来日方长,满月能得太子殿下和五殿下舍命相救,已经是感恩戴德,如今又有姑姑信我认我,就算是给了满月最大的交代和安慰。”

  满月越是如此说,令狐泉心里越加不是滋味。

  明明是侯府嫡出长女,又得体懂事,为何就不入老夫人的眼呢?看看二房那些人都是什么德行!那两个女儿都被惯成了什么样子!一个仗着容貌倾国倾城就胡作非为强出风头,另一个就疯疯癫癫胡言乱语!还有一个儿子就——

  想到令狐捷的时候,令狐泉突然愣了一下。

  昨晚就没见过令狐捷出现。

  按理说,昨晚那场合他也应该出现的,况且林东合自始至终都在,令狐捷这些年一直都是林东合的属下,没道理昨晚连影子都不现!

  想到这里,令狐泉又想到了满月提到那个黑衣人故意改变了声音不想她听出真实声音,难道那黑衣人会是——

  因为想到这一点,令狐泉只觉得心底有一股无名怒火正蹭蹭上涌!瞬间永遍周身每一处!如果她的猜想没错的话,昨晚那个黑衣人首领就是令狐捷!越想到最后,令狐泉越加心寒!

  满月是令狐捷同父异母的妹妹,是与他留着相同血液的妹妹!对待自己的妹妹都下如此狠毒的手!那将来为了自己的仕途是不是连至亲都可杀?!令狐捷若是继续如此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不但对满月来说是个致命的威胁,就是对侯府,都是可怕的存在。

  满月见令狐泉突然不说话,也不打断她,安静的坐在一旁。

  以令狐泉洞悉世事的能力,她很快就会想到昨晚的事情跟令狐捷有关,不管猜疑是对是错,只要令狐泉对令狐捷有了猜疑和防备,那以后令狐捷再稍有动静,第一个站出来质控他的就是令狐泉!

  令狐泉与令狐鸿熹兄妹情深,又很看重侯府声誉,她绝不会允许侯府内有如此乌烟瘴气存在!

  ——

  与此同时,侯府,二夫人院子

  从昨晚开始,二夫人的院子就没消停过。

  虽然有宫中的御医给令狐平雪看过也开过药方了,可令狐平雪就是不肯罢休,一直哭哭啼啼闹腾了一夜。

  她脸上的伤疤大都是被盘子碎片蹦上的细小伤口,伤口只要养好之后,过段时间就看不出疤痕了,可因为伤口有十几处。所以上药之后显得分外狰狞恐怖。

  令狐平雪气的摔碎了屋里所有的镜子,更是发狠的抓起桌上的盘子朝丫鬟玉华砸去,砸的玉华脑袋开花,捂着头在地上求饶不羁,令狐平雪才微微平息了一丝怒火。

  却是依旧呼喊着不依不饶的要二夫人给她报仇。

  令狐鸿熹从外办事回来,一进侯府就听到令狐平雪这边哭天抢地的声音,令狐鸿熹脸色瞬间拉了下来,脚步匆匆的进了院子。

  二夫人透过敞开的窗户看到令狐鸿熹走了进来,急忙冲令狐平雪使了个眼色。

  令狐平雪跳下床,直直的就冲床脚撞过去。

  正走进来的令狐鸿熹见此场景,急忙喝住令狐平雪,

  “这是做什么?快拉住她!”

  令狐鸿熹一声令下,一众丫鬟婆子和二夫人立刻上前将拦了下来。令狐平雪这时候哭哭啼啼的朝令狐鸿熹走过去。

  “父亲,我的脸成了现在这样子——我没脸继续活下去了——父亲,你让我死了吧——”令狐平雪说着扑倒在二夫人怀里,眼泪扑簌扑簌的落下,任谁看了都不会怀疑她是装的。

  令狐鸿熹原本还想责骂二夫人和令狐平雪,可是在看令狐平雪那张脸,还有她此刻绝望的神情,令狐鸿熹原本的话都咽了回去。

  “事已至此,哭有什么用?若不是你这个做母亲的一而再再而三的纵容她和子璐!岂会造成现在这样的结果?”

  延禧宫的事情令狐鸿熹回来之前就听说了,令狐泉已经派人提前通知了他。

  二夫人一听令狐平雪的语气,就知道他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幸亏她让平雪提前上演了这么一出,要不然这会子就要受罚了。

  二夫人抱着令狐平雪哭的伤心欲绝。

  “侯爷,话不能这么说啊!这做父母的哪个不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好,我虽然对满月那孩子有诸多不满,可我也是拿她当侯府的一份子啊,谁知她就是看我这个母亲不顺眼,竟然想出如此歹毒的招数对付平雪,还冤枉子璐!侯爷,你看看平雪这张脸——呜呜——”

  二夫人声泪俱下的哭诉着,就是希望让令狐鸿熹心软可以不追究她们的责任,最好还将脏水都泼在令狐满月身上。

  若是搁在之前,二夫人如此哭诉,令狐鸿熹心底必定是向着她的,可是在经历了前些日子的一些事情后,令狐鸿熹对二夫人曾经的信任已经动摇,连带对令狐平雪和令狐子璐的失望也与日俱增。

  “满月是个怎样的孩子,不用你说,我自己会看!同样,你最近都做了什么,平雪和子璐都做了什么,我也会看!你再如此纵容下去,整个侯府的脸就全被你丢尽了!”

  令狐鸿熹厉声斥责二夫人。

  令狐平雪在二夫人怀里,泪眼朦胧的看着令狐鸿熹。这还是那个宠爱自己的父亲吗?怎么自从令狐满月回来之后就完全变了样呢?现在连她受伤了都不关心,还是偏袒着那个扫把星!

  “父亲,您如此不信我,现在我的脸也毁了,我还活着做什么?为何要拦着我?让我死了算了!”令狐平雪越想越不甘心,自从令狐满月回来之后,不但本该属于她的风头都被抢走了,就连父亲的宠爱和信任也没有了!

  那个令狐满月根本就是该死!

  祖母当初就不该让她回来!让她在县城自生自灭就对了!

  令狐鸿熹看着令狐平雪满脸的伤痕,其实也是心疼的。毕竟是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女儿,自小到大又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一直都很得他的心意。但最近一段日子,这个女儿狭隘自私咄咄逼人的一面也暴露了出来,如果任由她继续下去,势必会酿成大祸。

  “别哭了,回头老夫人醒了看到你这个样子再受到惊吓!你不是一直都说自己如何如何孝顺吗?这就是你孝顺的表现?都起来!”令狐鸿熹最看不得这种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昨晚的事情若不是令狐泉提前告诉他,不知这母女二人又要如何颠倒黑白了。

  令狐鸿熹一提到老夫人,二夫人身子明显瑟缩了一下。

  老夫人昨儿进宫之后,只与太后寒暄了几句,便离宫去了相国寺礼佛,大约要三天才能回来。二夫人已经尽量隐瞒老夫人那边,等三天之后老夫人回来了,令狐平雪脸上的伤也能好了不少,否则这会子让老夫人见到令狐平雪的脸伤成这样,绝不会饶她。

  “平雪,先起来。”二夫人止住眼泪,一边观察着令狐鸿熹的脸色,一边扶起快哭断气的令狐平雪。

  令狐平雪这会子是真的难过,这张脸要好也得一个月的时间,可选妃宴却已经结束了,据说皇上下个月就会亲自下旨赐婚,她现在这样子,这段时间哪里也去不了,等她的脸好了皇上的圣旨也下了,到时候她连个侧妃的位子都没有了!要她看着令狐满月风光出嫁,她如何甘心?

  “父亲,女儿一心想为侯府争光添彩,但谁知——如此遭人嫉妒,父亲就真的不相信女儿吗?”令狐平雪委屈连连的看向令狐鸿熹。

  令狐鸿熹轻叹口气,淡淡道,“你要为侯府争光添彩,首先得有容人之心!你自己慢慢反省吧!为父对你很失望——”

  令狐鸿熹看了令狐平雪一眼,摇摇头,转身欲走。

  令狐平雪不甘的在令狐鸿熹身后喊着,“父亲!你真的受了令狐满月的挑拨了嘛?怎么会相信她是无辜的!难道女儿在父亲身边这么多年,都敌不过一个才回来不足两月的令狐满月重要吗?父亲!”

  “平雪!别说了!”二夫人急忙对令狐平雪使着眼色,今儿这出戏演到这里她们已经输了,再演下去只会让令狐鸿熹对她们更加失望。

  “够了!你若还不知悔改,那就送你去一个可以让你静下心来的地方!”令狐鸿熹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令狐平雪后面要说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二夫人吓得急忙捂住了令狐平雪的嘴巴,生怕她再说出什么话来彻底惹怒了令狐鸿熹。

  令狐平雪如何不明白,令狐鸿熹所说的静下心来的地方就是庵堂,到了那种地方,她想回来就难了!更何况是将来成为母仪天下的人!就算她有机会回到侯府,试问哪一个当朝哪一个皇子会娶一个在庵堂呆过的女子做妃子!

  令狐平雪摇着头,不可置信的看着令狐鸿熹的背影!

  直到令狐鸿熹离开院子,令狐平雪才恨恨的推开母亲的手,将面前整张桌子都掀翻了。

  “跪下!”令狐平雪指着一地的碎片命令玉华。

  玉华吓得频频摇头,这一地的碎片若是跪在上面,她这两条腿就废了!

  玉华一脸求救的看向二夫人,可二夫人却是冷冷的扭过脸去。平雪现在心里头有火气,发出来就好了!不发出来的话还会闹腾!这些女婢就是给主子出气的,不然要她们做什么?

  “小姐让你跪下你就跪!否则就滚出侯府!”二夫人冷声呵斥玉华。

  玉华双腿发抖,苦苦哀求令狐平雪和二夫人。

  “二夫人,小姐,求求你们放过玉华这一次吧!玉华为小姐做牛做马都可以,这些碎片如果跪下去的话——玉华——”

  “滚开!”令狐平雪冷冷推开玉华,一脚将她踢倒在地上。

  玉华整个身体都跌坐在一地的狼藉碎片当中,正欲哭喊,却被二夫人压低了声音威胁,

  “侯爷才刚走,你若是把他再引回来,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呜呜——奴婢——女婢不敢。”玉华全身上下都被剧痛包裹,可她却不敢喊出声来,身子颤抖着趴在一地的碎片上面,稍微动一动就是钻心的剧痛。

  令狐平雪看着玉华浑身上下鲜血淋淋,手臂和胳膊都扎除了无数细小的伤口,顿时咬牙开口道,

  “终有一天,我会让令狐满月在我面前也是如此下场!”

  语毕,令狐平雪抬脚狠狠地踢了玉华一脚。

  她现在对付不了满月,全部的火气自然只有本事发给自己的丫鬟了。

  玉华痛的昏死了过去,令狐平雪见此置之不理,一条贱命而已,没了就没了!

  “先拖下去给她瞧瞧。”二夫人低声命令管事林妈妈。

  浑身是血的玉华被抬了下去,令狐平雪心底的怒火却迟迟不散。

  屋内只剩下母女二人,二夫人眉头皱了皱,低声道,

  “现在当务之急不是对丫鬟撒气,而是如何令你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挽回你的名声!你只会在这里对丫鬟大呼小叫的有什么用?”

  二夫人的话让令狐平雪更加委屈,

  “母亲,我的脸伤成现在这样,至少要一个月才能恢复,你也看到了父亲刚才的态度,不知道那个扫把星给他施了什么妖术,父亲就那么相信她!”

  “你父亲相信的不是她,而是令狐泉!这你都看不出来吗?”二夫人沉声纠正令狐平雪的话。

  令狐平雪狠狠哼了一声,咬牙道,“姑姑一开始对我们二房的态度就是不冷不热的,她年轻的时候跟那扫把星的母亲关系不是很好吗?现在一定是向着那扫把星说话了!可她是王妃,连太子见了她都要行礼,太后对她面上也挑不出任何不好,祖母对她不满也不能搁在明处,我们还有什么法子能对付她?”

  令狐平雪的话正好全都说在了二夫人心里,令狐满月就是知道令狐泉在整个□□的地位,所以一出了事就会聪明的往令狐泉的方向引去,而她们也一直以来被那个扫把星给蒙蔽了。

  “母亲,你是不是有主意对付那扫把星了?”令狐平雪有些着急的问着母亲,她现在是一刻也容不下令狐满月的存在了。

  二夫人只是拍拍她的手背,并不多说其他。

  有些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就算是亲生女儿也要等到关键时刻才会告诉她。

  “平雪,你要听母亲的话,还要相信母亲!母亲培养你这么多年,就是希望看到你飞上枝头变凤凰的那一天!如今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令狐满月,绝对不会动摇母亲为你打下的十几年的根基!”

  二夫人眼底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气,她决不允许自己辛辛苦苦十多年建立的一切就这么被令狐满月给毁了!就算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稳固她的一切!

  令狐平雪见母亲态度坚决,心里头突然咯噔了一下。

  大哥之前说昨晚会有所行动,还让令狐子璐也从中帮忙,可是到现在也没个信儿,子璐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令狐平雪原本是想告诉母亲的,可担心母亲责怪自己擅自行动,到时候又要给大哥背黑锅了,令狐平雪忍了忍没说出口,是好是坏就等大哥回来之后跟母亲解释吧。

  二夫人见令狐平雪突然不说话了,以为她累了,又嘱咐林妈妈重新给她上了药,这才离开令狐平雪的房间。

  ——

  与此同时,林东合别院

  令狐捷跪在地上神情紧张的看着负手而立,一脸寒霜的林东合。

  他已经跪了两个时辰了,林东合还没有让他起身的意思。

  令狐捷还未开口,冷汗已经冒了出来。

  “二殿下,属下知错了。”令狐捷知道自己这次擅自行动不说,还调动了林东合的隐卫,为此损失了十几个隐卫,林东合这一次必定要重重的罚他。

  林东合不说话,瞳仁目视前方,喜怒哀乐都隐藏至深。

  越是如此,令狐捷的心越加悬着,不知如何是好。

  “属下接到二殿下临时取消掳劫令狐满月和令狐惊烈的消息,一时有些冲动,觉得错过了这个机会甚是可惜,没能按照二殿下的吩咐赶回这里,属下自作主张罪该万死!”

  令狐捷说到最后,头都快埋到地里头了。

  昨晚行动之前,令狐捷已经铲除了令狐泉的车夫,并且安排令狐子璐先行回府设计好一切,可就在这节骨眼上,林东合突然下令取消行动,令狐捷如何能甘心错过这个铲除令狐满月和令狐惊烈的好机会,当即私自行动,没想到却险些被林东曜和林简抓住。

  令狐捷至今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起来吧。事已至此,给你一个教训,下不为例。”

  林东合突然沉声开口,面容阴沉,无波无澜。他让令狐捷跪了这么长时辰,却就说了这么几句话,越是如此,令狐捷的心越是七上八下的。

  他跟在林东合身边多年,林东合一贯是隐忍深藏的性子,为人处世都是小心翼翼滴水不漏,不会给旁人留下任何把柄,只是最近一个多月来,林东合的性情却是起了不小的变化。

  令狐捷诚惶诚恐的起身,抬眼小心翼翼的观察林东合脸上的表情。

  “你先回去处理侯府的事情,昨儿的事情到此为止。”林东合的态度出乎令狐捷的预料,却又在他意料之中。

  外人看来,林东合并不是皇上最宠爱的皇子,也不是皇上心目中的皇位接班人,所以才会将他安排给体弱多病的八皇子,而林东合也一直恪尽职守的陪在八皇子身边,可令狐捷却是比其他人都要了解林东合。

  他的野心绝对在林东曜和林简之上。

  只是过了昨晚,失去了林南徳的信任,林东合往后的路不会好走。

  “是,二殿下。”令狐捷不敢多做耽误,既然摸不准林东合此刻的想法,他也不敢多想。

  “回去之后安抚一下平雪,这盒药膏给她带去,比侯府的药膏管用许多。”林东合将一盒药膏取出交给令狐捷。

  令狐捷拿了药膏,轻舒口气。

  如果说林东合是因为顾念给令狐平雪面子,这一次放过他,也算说得过去。但令狐捷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昨晚的事情是个警钟,时刻提醒他,对付令狐满月已经是势在必行了!若是任由她继续下去,只怕二房在侯府的地位就真的岌岌可危了!昨晚一事,真正让他震惊的是林东曜!

  为了令狐满月,林东曜可以只带一个贴身隐卫就挺身而出!难道林东曜不知道情形危机吗?在他的隐卫还未出现就敢露面!

  还有林简!

  经过昨晚的事情,林东曜和林简势必会更加提高警惕,只怕现在侯府外面已经遍布这二人的探子了。

  令狐捷拿着林东合给的药膏离开了别院。

  令狐捷前脚刚走,林东合贴身护卫全止就出现在书房。

  “殿下,就这么让他离开?昨晚可是死了十几个一等隐卫!那可都是殿下的一番心血啊!”一想到昨晚的事情,全止仍是愤愤不平。

  林东合的脸色比之刚才更加阴鸷冰冷。

  全止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急忙闭了嘴。

  “本殿下会不知道那十几个一等隐卫的重要性?可现在正是用得着侯府的时候,林南徳那个小畜生竟是老五的人,之前更是一点风声都没有!现在侯府这棵大树对我来说至关重要!若不是令狐捷还有利用作用,今儿他是走不出这个书房的!”

  “是,二殿下英明。”全止明白了林东合的打算,不觉惭愧的低下头。

  “要你打探的消息如何?”林东合视线冷冷的看向全止。

  全止急忙开口道,“昨儿令狐满月是在太子安排的院子休息的,今儿一早就去见了令狐泉,现在正在回府的路上。侯府那里令狐鸿熹已经回去了,暂时没什么动静。太子和五殿下都在各自府邸,暂时还没出门。”

  全止说完,恭敬的站在一边。

  林东合微微闭了闭眼睛,眼前频频闪过的都是令狐满月那张清冷挑衅的面容,她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深深地烙印在他脑海之中,挥散不去。

  林东合挥手让全止退下,当书房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一股说不出的戾气在书房涌动。

  ——

  满月和令狐泉刚刚回到侯府,二夫人那边就收到了消息。

  这边满月和令狐泉前脚才踏进谦雲阁的院子,二夫人这边也急匆匆的赶了过来,看着二夫人还有些气喘的样子,满月轻轻理了理头上的发簪,似笑非笑的开口道,

  “母亲何需如此着急,难道从昨晚到现在母亲都没见过父亲吗?”

  满月话音落下,二夫人脸色微微一白,可当着令狐鸿熹的面又不好发作,只能是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满月丫头,瞧你说的,我这不是急着见你吗?你不是昨晚就回来了吗?怎么今儿一早跟王妃一块回来的?”

  二夫人一边说着,一边上下细细的打量着满月,恶毒的眼神恨不得在满月身上看出一个洞来!

  昨晚她只顾安慰受伤的平雪,也没顾上令狐满月这边,她这明显是现在才回来,这一夜她去哪儿了?

  令狐泉冷眼看了二夫人一眼,代替满月开口,

  “满月昨儿回去的时候马车坏了,幸亏太子路过帮了她,就将她送到了延禧宫陪我一起,今早就一起回来了。”

  令狐泉的话自然不能打消二夫人的猜疑。

  二夫人眼珠子一转,不怀好意的问道,

  “我刚进来的时候发现车夫换了,不是原来的那个,这怎么车子坏了也就罢了,车夫也坏了?呵——满月丫头,你就这么幸运,偏巧车坏了就遇上太子了?太子又正好能带你去找王妃?我说满月丫头,你可别当侯爷和我们是三岁孩童啊,这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还是如实告诉我们的好,就算是受了委屈也没关系,有侯爷和我这个做母亲的给你做主,你可别藏着掖着就不对了。”

  二夫人不敢冲着令狐泉质疑,就夹枪带棒的攻击满月。

  她才不信昨晚会发生那么巧的事!

  令狐泉冷着脸不安的看着二夫人,令狐鸿熹却是微蹙了眉头,心底也有疑惑。

  满月见此,冷笑着迎上二夫人阴狠毒辣的眼神,从容开口,

  “二夫人,凡事都讲证据的!马车坏了是事实,旧马车姑姑已经派人去修了,至于车夫是姑姑的人,二夫人有怀疑就直接问姑姑吧,还有太子殿下就是这么巧的帮了我,二夫人有怀疑也可以去问太子,若太子不见你,二夫人就去找皇后或是太后,向来,太后和皇后下令,太子会答应的!至于我今儿是不是从皇宫出来的,宫里头那么多人都瞧着呢!一双双眼睛可都不是喘气用的,是不是?二夫人。”

  满月最后几句话摆明了就是在骂二夫人睁眼说瞎话,留着一双眼睛喘气的都不如。

  令狐泉原本还一脸冷色,这会竟是忍不住偷偷勾了勾唇角。

  满月这丫头,平时看起来冷冰冰的,真到了动嘴皮子的时候,一般人怎么会是她的对手?

  “母亲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如果是牵扯姑姑和太子的话,那恕我无能为力,满月人单力薄,实在不能代替姑姑和太子殿下开口。这一点,还请母亲赎罪。”

  满月沉稳发声,铿锵有力,没有一丝一毫的躲避和闪烁其词。

  原本二夫人以为她做贼心虚,至少表情上会有些不自然,可见满月如此沉稳冷静,二夫人一点破绽都瞧不出来,恨得牙痒痒不说,当着令狐鸿熹的面还得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

  “满月你别这么激动,我也只是关心你才会这么问的,你说你一个姑娘家的,待字闺中,可晚上一夜不归,这要是传出去,侯府的名声和你的名声都算是毁了,我这不也是为了侯爷分担才会如此着急吗?”

  二夫人这番话也就她自己觉得能够自圆其说。

  令狐鸿熹对她的不满已经愈发加深。

  “你现在能管好你那两个女儿就够了!我还用得着你来分担?你别越分担事情越多就行了!”令狐鸿熹没好气的呛了二夫人一句,原本他刚才没给二夫人解围,二夫人心底就够生气的,冷不丁还被令狐鸿熹嘲讽了几句,二夫人脸色愈发难看。

  “知道了,侯爷。”

  现在明显是满月占据了上风,老夫人又不在侯府,二夫人只能是打掉牙往肚子里咽。

  “没什么你先回去,这里不需要你。”令狐鸿熹对二夫人的失望不是一点点了。满月一夜未归,她掌管这个家竟是毫不知情,得知满月回来了,第一时间不是想着关心她,而是处处给她下套!事已至此,令狐鸿熹若还看不清她的为人,真的枉为人父了!

  “侯爷——”二夫人没想到令狐鸿熹会当着令狐满月和令狐泉的面直接赶她走,虽然有一千一万个不愿意,二夫人也不敢跟令狐鸿熹对着干!

  二夫人讪讪然起身,行礼之后一脸委屈的表情转身离去。

  ——

  屋内,令狐鸿熹看了眼满月,再看看令狐泉,瞳仁闭了闭,沉声道,

  “说实话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虽然他责备了二夫人,但不代表他相信满月和令狐泉的话。

  令狐泉和满月相视一眼,知道是瞒不过大哥了。就算现在不说,大哥真要追究下来,那车夫已经找不到了,估计早就被昨晚的黑衣人杀了,声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令狐鸿熹必定会怀疑!再就是马车早就撞毁在罗明河了,就算令狐泉找来一模一样的马车,时间一长,令狐鸿熹还是能看出来的。

  所以令狐泉和满月回来的时候还是做了一个决定,要对令狐鸿熹坦诚一切。

  “父亲,还是我来说吧。”

  满月起身上前一步,将昨晚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复述了一遍。当然,林简强行拥抱她的那一出她没说。

  满月在复述的时候神情平淡安然,经过一夜沉淀,她的心已然平静下来。

  只是令狐鸿熹却是震撼不已。

  偏偏满月冷静淡漠,就像是在叙说别人的事情,令狐鸿熹看着她面容,无论如何也不能将满月和她的母亲联系在一起!虽说是有着三分神似的容貌,可满月的母亲却要温柔和顺太多,不像满月这般,清冷皓然。

  听完满月的叙说,令狐鸿熹久久没有开口说话,令狐泉见此,知道他需要冷静一下。

  “满月,折腾了一夜你也没睡,你先回去休息吧。”令狐泉支走满月是想给令狐鸿熹空间冷静一下,毕竟是□□的侯爷,此刻如何好让女儿看到他的无奈和矛盾?

  满月明了令狐泉的意思,起身离开之后,令狐鸿熹看了眼令狐泉,沉声道,

  “你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令狐鸿熹的话让令狐泉心下一窒,如果被大哥知道她此刻怀疑的二房的人,这么多年来大哥对二房一直信任照顾有加,那大哥会如何接受?

  令狐泉的沉默看在令狐鸿熹眼中已经有了答案。

  兄妹二人一时陷入诡异的沉默当中。

  ——

  满月往回走的时候,路过三夫人的院子。

  见三夫人院子内外安静异常,不觉皱了下眉头。昨晚二房的肯定是闹腾了一夜,三夫人竟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满月不做停留,迅速回到蒹葭阁。

  惜梦和凝静见她回来了,又哭又笑的像是两个傻瓜。

  “小姐,您总算回来了。奴婢们昨儿都是一夜未睡,又听到二夫人那边闹腾的甚凶,担心二夫人生气会连累您,您不回来,奴婢们只有看紧了院子,寸步不敢离开。”凝静偷偷擦着眼泪,小声说着。

  “凝静姐姐,大小姐回来就好了。大小姐饿了吧,早膳刚刚好,不知道您什么时候回来,但早膳还是给您准备好了,总算是赶得及。”惜梦一边安慰凝静,一边吩咐其他丫鬟婆子将早膳端上来。

  经过昨晚一夜,惜梦明显是比以前成熟很多。而凝静也让满月见识到了她的真性情。

  “我没事,不过昨晚也算是死里逃生了!”满月坐下后长舒口气,说出口的话却是吓了凝静和惜梦一跳。

  “现在没事了,你们昨天表现的很好,我不在的时候知道看紧了家门。一会我先休息一下,二夫人那边暂时不会找我的麻烦。其他事情等我醒了再说。”

  折腾了一夜,满月早就累了。之前是因为要照顾惊烈,她身体的那根弦一直绷紧了,如今惊烈已经交给奶娘照顾了,满月才能稍微休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