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出门的时候，昨夜已经吃饱喝足的白猫竟然等在陈麦必经的草丛里，他一经过，猫就主动跳出来绕着他的腿走了两圈。这是从未有过的事，陈麦有点开心，又有点感动，果然无论什么事，坚持做下去，一定会有回应。
如果不是上班快迟到了，陈麦肯定会折返回去拿些猫粮。饶是他只陪猫咪原地蹲了两秒钟，片刻不敢耽搁地开车飞驰而去，等赶到学校时还是迟了一分钟。好在这所学校从不用打卡上下班，很多老教师都戏称南阳高中适合“养老”。
陈麦一到办公室，赵雨欣立马放下喝了一半的养生粥，老胡摘下了批作业时才带的老花眼镜，……同事们纷纷放下手上的活，把陈麦团团围住。
“听说昨天徐晓奇家长老闹事，你被打了”
“有没有去医院检查下，现在有些伤表面上看不出来，实际上内伤很重了。”
“对啊，新闻里不是常常说，有人遇到车祸，当时感觉没事，没去医院检查。第二天就死了。”
“最近进出校门、家门都要小心点啊。”
“谢谢大家关心，谢谢！真的！不过我真的没那么严重。别担心。”陈麦虽然有些感动，不过从小到大都不太适应成为人群的焦点，他到现在都没克服上公开课就会紧张到出汗的毛病。于是小心翼翼地从包围圈突破了出来，示意大家正常干活。
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发现了好多同事们给的水果啊麦片啊之类的，他不禁鼻子一酸。其中有个燕麦片的牌子是他从小吃到大的，打第一次在电视里看到那个麦片的广告就缠着老妈要买，吃了这么多年，连同事都知道了他的喜好。想到老妈，再联想到最近的事都没敢和家里说，刚刚好不容易被驱散了一会儿的愁云又惨淡起来。
“诶，书记又给转发任务啦。大家快转。”是赵雨欣咋咋呼呼的声音，只见大家一片唉声叹气，纷纷打开手机，找到工会群里书记转发的链接，再转发到自己朋友圈。
陈麦对这一套操作很熟悉了，学校有个微信公众号。每个礼拜更新一篇学校的报道，每篇报道都有几百的转发，有一多半是本校教职工贡献的，剩下的一小半全是为了紧跟老师步伐的家长凑热闹的。
为了这周更的学校新闻不打扰到朋友圈的无辜人等，他设置了可见范围。分组名叫“转发任务可见”，里面全是学校的领导和同事。他本来以为这是自己的独创，结果私底下和钱恺伦、程晨他们聚会时得知，全校有一多半老师这么干。甚至连分组名都大同小异地带着“转发任务”四个字！真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自从徐晓奇失踪后，陈麦就没怎么刷朋友圈。今天转发任务完毕后，就顺手浏览了一下，室友的老婆怀孕了，大学同学甲结婚了，做微商的表弟媳又发新产品了……然后下一条，他看到了学校里一个物理老师转发的寻人启事，点进去赫然是寻找徐晓奇的。他不动声色地环顾了办公室一圈，把办公室老师的朋友圈点进去看了，也都有这条寻人启事。发布时间是昨天上午，左下角的转发量截止目前已经过了五位数。
怎么都没有人告诉我？
还有，徐晓奇如果还活着，如果确实被人胁迫，那这么启示的传播会不会给他带来危险。他腾的起身，走到赵雨欣的办公桌前，压低声音问她，寻人启事怎么回事？
赵雨欣诧异地看着他，“工会群从昨天就在呼吁大家转发了，你没看到吗？”
“可不是说了要秘密调查吗？”
“秘密个屁，这都几天了。而且寻人启事上的孩子的照片用的是学校门口的监控视频截图，提供的联系号码也是他父母的。看不出来有没有报警。再说了，哪个孩子走丢了，家长会不发布寻人启事吗？那才不符合常理呢”
陈麦一听觉得有道理，也放下心中的疑虑，赶紧转发了。
少顷，老妈的微信就跳了出来：“宝贝，你们学校的学生走丢了？”对于老妈在微信上叫他宝贝这件事，陈麦试图反抗过一千次，无果。
只好选择性无视地回复“是的。”
“真是作孽啊，年纪这么小，你自己也要注意安全。”陈麦盯着看了一会儿，觉得老妈莫不是有什么千里眼的本事。
“小辉上幼儿园，我都全程接送的。一秒钟都不离开我视线。”
老妈说的小辉，是陈麦亲姐陈粟的儿子，因为她婆婆在异地，所以平时都是老妈忙帮着带。
“你也别太辛苦，吃不消让姐请个阿姨。”
“给别人带总归不放心的诺，你妈还带得动，还等着给你带孩子呢。”
一个多月不见，老妈三句话不离催婚的功力又见长了，真是又好笑又无奈。
城南派出所，会议室。
韩培栋朝西坐在圆桌前听着众人汇报进展。
和前几天的案情的缓慢推进不同，今天案子有重大进展，所以众人都异常严肃。因为接下去的工作部署会变得尤为重要。
“人民广场靠近二桥桥下的摄像头共两个，一个对着人民广场，当晚在进行第十二届市民文化节文艺演出。还有一个对着二桥的河岸。但是由于距离二桥中段距离太远，无法拍摄到桥上有无人员落水。而且由于文化节当晚，人流众多。岸边有不少人放花灯，卖荧光棒、氢气球等。人头攒动，而且由于那天天气有些“秋老虎”回温，非常炎热，岸边延伸出去的浅滩还有不少人游泳，穿着短裤拖鞋玩水的就更多了。但是经过连续两个昼夜的仔细盘查后，我确认在8点58分32秒时，游泳的人群中多了一个人出来。是从水里突然冒出来的，但是……”
为了强调接下去的话，小张特意顿了顿。
“但是，那人光裸着上身，穿着一条泳裤，带着护目镜和泳帽。无法分辨是从河流其他流域游泳过来，在这里上岸的。还是徐晓奇在水里变装成功后金蝉脱壳之计。目前我正在追踪此人上岸后在监控里的踪迹。排查难度很大。当天人流量实在太大，而且好多人和他一样装扮。我一个人进度太慢，眼睛都看重影了。”
所有人都把视线聚集到小张电脑里的监控视频上，只见他用笔点出来的那个人确实如他所说，是从水里凭空冒出来的。
韩培栋一遍不断回放着那人出水的一幕，一遍一心两用打了个电话，和领导汇报后，把刑警大队重案中队的老许给拉了过来。此人从警三十年，眼力过人。刚刚侦破了一桩入室杀人案，移送检察院没到一分钟，就接到了这个看海量监控视频的任务。感觉自己一口老血要吐出来了。迟早要累死在这岗位上！
韩培栋吐出一大口烟圈，示意另一条线的民警继续。
“我去云上书店走访了几位店员，其中有一位对“快乐者”读书俱乐部很熟，因为每次这个俱乐部每次来书店活动的时候，他们都会采用游戏方式选择一本书，在书店把它买下来，作为当天的活动奖品。据她说，这个俱乐部的成员大多是大学教授、律师、证券从业人员等知识分子，而徐晓奇是读书俱乐部里为数不多的高中生。关于徐晓奇，她还注意到，他与店里一位年纪很小的服务员走得很近，叫胡芸。每次来店里都会拉着她说上好一会儿悄悄话。有几次领班都对胡芸私下里批评过这事。我问她胡芸在哪？”
说到这，汇报的民警停了下来，他在会议室开会的众人的脸上扫了一圈，所有人都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胡芸，一个星期前辞职了。”他把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会议室没有人觉得意外，相反都很兴奋。
熬了几天的辛苦此刻仿佛都烟消云散，胡芸一定是本案的关键突破点。
“她的辞职理由是什么？”韩培栋点上了一支烟。
“说是回老家了。留在店里的身份信息显示，老家在黔贵省东南某县。女，汉族，20岁，初中文化，17岁离开老家来此地打工。据店员说，在入职云上书店前，她还做过火锅店服务员，服装店销售员，以及一个文化公司的前台。每样工作都干不长，所以这次在书店干了六个月辞职，店里熟悉她的人都不意外。”
“阿成，叫上何鸣立刻准备出发！”阿成丝毫没有意外地领命出去了。这次出外勤的地点有点远，他得回家拿些换洗衣服。
不管胡芸有没有真的回老家，目前这是唯一可以突破的线索。而且所有人都有预感，这次一定不会空手而归。
散会前，韩培栋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拉住小张问道，“你知不知道徐晓奇父亲放出去没？”
“没，寻衅滋事，拘留24小时。他昨天把盛彦给打了……我们去带人的时候，盛彦还说不用以袭警名义……这不，今晚他就可以走了”
韩培栋忙摆手表示自己知道，正是拜这位仁兄所托，去找徐晓奇父亲问问到底为什么打人，精神上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盛彦最近被一个缉毒专案组缠住了身。毒贩集团一位重要人物在各省市流窜，搞得大家人仰马翻。但不抓住这个毒枭就无法对跨嘉禾、湖兴、德安三区的庞大贩毒网一网打尽。
这小子竟然在动不动通宵蹲点抓人的情况下，还有空一直跟着徐晓奇失踪案，韩培栋想到这，费解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