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隐藏的看台后,苏苏路易斯姿势颇为曼妙地手持红酒站在多视角的大荧屏前,身子微微倾向那监控屏幕,微笑。据她所说,在人前还是喝红酒更典雅些,尤其是在男人面前。但她明明更爱的是香槟,甚至是高度数的啤酒。她显然是在对身后的那个高大的黑影说话,但却连头也未回分毫。只道:“哎呀!这个大陆上的人们真是好战。分明从一开始的规则就是厮杀,却这么纷涌而上地竞争着——把战斗当作理所当然的义务。”
“分明这是你定的规则。”黑影深沉地接话道,“别把所有人都当傻瓜。”
他虽然身形健壮有力,但却长着一双本该属于美丽女孩子的颜色的罕见金色眸子。只是眸子十分锐利,让人不由肃然起敬。
苏苏闻言终于肯向他回过颈几分,面色有些妩媚又有些嘲讽:
“嗯,这我也认同。至少不是所有——亲爱的同行。”
“不要把和你同一职务的人就叫做同行。”男人不悦地反驳了一句。
但两人这时的目光都转而被那个荧屏上出现的景象吸引了——
赛场,在燃烧。
已而沿着迷宫的线路变为一片火海。
仅惊讶了片刻,苏苏路易斯的嘴角便提起妖娆的笑容。
“你看、我就说聪明的孩子绝对少不了。”
解释之——为什么会有人中途烧了赛场:
“看,这铁门,实际上是刷了金属色的漆的木门。”圣娴冰说,“再看那些防火墙。”
“呃。什么意思?”林繁星完全不明所以。说话不要只说几个词啊!
而且圣娴冰是认真的。“木门火一烧就着;相反这些防火墙,都是精挑细选出的能耐最高温度,坚韧性一流的顶级材料,是中心王朝花巨额购置来到。这意味着,如果我在这里放一把火,由于两侧是这样的防火墙,火势势必会穿过一扇扇门,为我们畅通无阻地开道,成为带我们走出迷宫的最好向导。“
豁然开朗的林繁星:“圣娴冰,你可真是个天才!“
然后她们才见到、意识到这个主意的疯狂。
圣娴冰从无名指上的一枚小巧的戒指里召唤出火种。
那是一簇细微的、几乎看不见处于无形中的青金色火焰,在她指尖略微升腾着,有异于普通的火种,它似乎无需点燃,只是静寂地燃烧着,像是由骨粉作辅料的冥火。“这是我收藏已久的珍贵魔法火种,号称秦焰,如何?”
本应该是很帅气的台词。但林繁星问的是:“那个戒指。难道……”
被打断的圣娴冰大怒:“廉价的空间收纳装置!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哦……”林繁星再次呆呆发问:“那戴在无名指上——是要举办婚礼的意思?”
“就是装饰性地戴一下!你哪来那么多废话!”
——
废话少说。
于是圣娴冰牺牲了一条袖子,将火苗引大。
接触到布料的火种饥渴般瞬间窜高,她当机立断,立即抓住火团将它抛了出去。落在橡胶制的地面上的火一着地就火势大旺,迅速向前和四面八方蔓延而去。一时间,火焰映在林繁星眸中,仿佛她大大的黑色眼睛亦在燃烧般,恍惚地似乎让她回想起什么。但只是几秒间的错觉,她想到的是一个不动脑就行动带来的严重后果:“圣娴冰!迷宫里还有其他好多选手吧!咱们——”
面对她惊恐的叫声,金发碧眸的少女只扬起眉,淡然回首看来:
“对啊。”
“那——那怎么办啊!”
她眯起眼睛:“你以为那些没有特殊待遇的选手是怎么一步步晋级来的?你以为就这么天真,真的会有直升机来救助没能力的选手?淘汰他们,这对我们是一举双得——不愿意就话你就退出吧。”
颇有种严酷的色彩。
林繁星不假思索地愣愣道,“谁要退出!”
“那就来准备吧。”圣娴冰娇黡上露出令人惊讶的真情实感的微笑,“戴好防具。预备。我们要狂奔出火海了。”
她们在原地,犹如草原的豹一样,微俯下身,做出预备跑的姿势。而后,冲对方略微点了点头。预备——跑起来唷!
此时有一种特殊的感觉在林繁星心中冉冉升起,虽然目前只是幼稚而冲动的一腔热血,但这也算是不同寻常的火海中的开始。
当然,只有热血是远远不够的哦。
这是在林繁星和圣娴冰一路冲出火海的包围时方才意识到的。刚刚发生的事正如圣娴冰所料,选手们装备的手环一一报警,直升机在赛场上方不绝盘旋。她对此应当是感到愧疚且惶恐的,但事实上她们根本没有那种心思。即使是戴着圣娴冰准备的防烟雾的面罩,灼热的火场温度仍令人只有求生的愿望,剩下的早抛之千里脑后——所以她们创了有史以来的记录地率先冲至获得物领取区域。
所谓获得物,简直让林繁星大开了眼界。
标着每组序号的居然是竖立在一列的高高棺材——对,就是那种装横精美带着十字架的棺材。一共数只,排列成行,一一摆放开来,既神圣又有种森然可怖的错觉。但她们的获得物就在这里面了吧……她转头找到她们的那一只C7。
正当视线瞄到之时,圣娴冰忽然“刷”地一百八十度转身,蓝色的双瞳收紧:
“啊!”
什么……
她本能地弯腰躲闪,一道模糊不清的影子从她刚刚还在的位置一闪而过,重重地毫不优美地落地,在篮球场的平滑地面上带出刺耳的一串摩擦音。让人忍不住想要捂耳朵。但绝不是捂耳的时机,因为那家伙已经以双腿劈开的姿势稳稳着陆在她们的棺材编号前。“欸?”随着林繁星发出的疑惑音调,他的狰狞兽头即刻扭转而来。带着穷凶极恶的咆哮。
啊。她反应过来——是来强抢获得物的。
她看清了他的头部和躯干。
色彩斑斓的一颗巨大猛兽头颅,双手以下的的部位齐齐化为毛绒绒的带倒刺的利爪,神情凶恶的同时尖牙裸露在外,垂涎津津。他就这样瞪视着她们。似乎在警告她们识相一些。
这是……之前那只在迷宫里相遇的浑身刺青的飞翼虎大叔?
完全变了模样啊。虽然他之前也是戾气逼人的长相。
但要她们乖乖放弃之类的?
哼,怎么会?
替她做出反应的自然是圣娴冰,她叱了清脆的一声,而后身形倒踢上棺材,接力翻转角度,直接向那飞翼虎反手丢出手里剑。
“时间只剩最后两分钟,请尚在的选手们加紧进程——”
广播不合时宜地响起。但这也是现状,这场竞赛是有时间限制的。
手里剑就这样丢中了飞翼虎的左臂——那条正伸向她们的棺材的左臂。数道血痕刷地侧溅而出,鲜血直直擦过那只臂,使他的手不得不偏转了方向。这时圣娴冰的第二只手里剑又抛了出去,但他躲开了。而且明显地,被激怒了。
后背上,原本密布的纹身顷刻间突起。几乎是以畸形的速度隆了起来,脱离后脊,“嗖”地凌风之下翅翼横向展开。
这本应是为之赞叹的威风凛凛的神奇瞬间,但林繁星只感到了恐惧。
靠着小伎俩的她们,和完全靠真材实料的本领通关的勇者,在这里相遇了吗?
“请注意——距比赛结束还有最后一分钟——”
好吧,一分钟。
不是为了较量的,而是为了撑过去。
就这样。
林繁星的右手一直握着她一开始选出来的弓箭。木制的弓在她手里被握的很紧,她隐约是能够知道它的重量和长度,并且在指肚的摩梭下,她已经熟悉了它。
简直是克星的飞翼虎双翅骤然震动,掀起一阵飓风似的气流,糟糕极了,他要起飞了。
于是林繁星心中默念着对不住大叔,就熟练地抽出箭支,侧面对准了那有力的黑色翅翼。她不知这翅翼扇过来会带来怎样的损坏,所以就打算阻止。阻止的方法其一——她精准地射中的他的左翼。
箭矢并不太锐利到取人性命,但还是具有一定损伤力的——飞翼虎立即在原地倾斜方向,险险后挫了半米,受伤的那只翼即刻蜷缩起来退回纹身里变成刺青。手环滴滴作响,表明已经被淘汰的命运。他发出不甘的吼叫声,双臂抱头。而这时——谢天谢地,广播终于宣告结束:
“各位——获胜的选手,请站在自己的获得物前——”
就是站在棺材前吧。
虽然这么想,林繁星和一言不发的圣娴冰还是乖乖站了过去。
“现在——请用手环上的提示二维码扫描,开奖时间到——”
令人不太愉快的高昂声调,似乎完全不介意刚刚才扑灭的火场情况。似乎,林繁星两人的“罪行”并不在淘汰或严惩的范围内。这个播音员在乎的只是他的获胜者们是有着多么的难能可贵的才华。
“打开吧,”圣娴冰语气寂寥地说。
林繁星转身面对那棺材。
“那个——不会是什么奇怪吓人的东西吧?”她颇为畏缩地问。而且啊,她根本不会用什么手环啊、二维码啊,都是啥啊这!
“哦?”圣娴冰有些惊讶地瞅着她,但也未说什么一二,只道,“还是我来吧。”
棺材的立盖,在十字架的下方,徐徐向他们展开来。
然后。
林繁星第一次体会到了丧心病狂这个词的含义。
这是什么呢?在一时间仿佛为了欢庆胜利而一下子富丽绚烂的灯光焦点下,展露在她眼前的是站在棺里几乎瑟瑟发颤着的——女孩。是一个孩子?一个棕黑色皮肤的约莫十岁的小女孩,她金棕的头发像所有这个肤色的人们一样编成数十条细细的紧密的小辫并紧贴着头皮向后拢去,扎成诚惶诚恐般的散马尾,露出的是略有婴儿肥的脸颊,额头凸出明显,有一双炯炯的黑葡萄似的眼睛,流露出满满的求生乞愿。
这本应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吧,林繁星一时产生了好感。
但她明显是在害怕。
与其说是站立着,不如是说她的双腿以非常奇怪的形状紧紧粘合在一起,似乎根本无法分离开来一样。就这种姿势在勉强地立着。说不出的违和感。
“人鱼族啊,”圣娴冰打开棺材就后退下去,叹息道,“是战俘,没想到作为比赛的奖品了。”
——战俘。林繁星也是知道人鱼族和人族交战却惨败的往事的。
但把这么幼小的孩子关在棺材里,生死卜定——
“胜利者——请牵住获得物的手将她们领出来——恭喜大家通关——并且将解放人鱼女孩给与她们自由,多么崇高的举动——”那广播愈发亢奋了,是不是?
林繁星看向瑟缩着的棕皮肤女孩,圣娴冰向她瞥了一眼,意思是让她来做就是。
好吧。她向她伸出手,微笑:“告诉我,你的名字?”
女孩一愣。
“你不叫‘获得物’吧?真正的名字啦。”
“露——露露。”喃喃开口。是沙哑但清澈的声音。
“露露露?”林繁星皱眉,好奇怪。
“露露,露露。”女孩小声重复道,仿佛在纠正。
林繁星噗地笑了:“好吧,来,别怕,握着我的手,出来吧。”
棕色的小手微微握住了她的大手。
她将她牵了出来。
那双棕色的小手,有些凉,也一直在颤抖着。
——比赛正式告一段落。
“获胜者有——”
广播开始宣布名字。
当念到“林、繁、星”三个字时,不可察觉地,圣娴冰仰头看向最高处的看台。那里之前都是空无一物的虚席,但现在这个当下却遥遥地看到了红裙的一角侧影。风华绝代的女人在席位间伫立须臾,打在她凹凸有致的脸庞上的光线分明照出了她在凝望下方——低调的奢华,简洁的富丽。苏苏路易斯。